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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你有没有吃鱼啊

陈仰把朝简扶回房间, 蹙眉道:“青了很大一块,我去厨房要个鸡蛋。”

出去的时候, 他擦过向东的肩膀, 冷着脸甩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

向东肺都要气炸了, 他把门带上, 瞪着坐在床上的少年,怒极反笑:“很有心机啊,小弟弟。”

朝简手里的拐杖“哒-哒-哒-”的敲着地面。

向东怵那玩意,他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 用拇指刮了下嘴角:“你要是想玩这一套, 那老子就奉陪到底, 看看到底鹿死谁……白菜进谁碗里。”

越想越火大, 向东点根烟,倚着墙抽起来:“知道为什么陈仰会躲避我的接近,戒备提防我,却允许你的各种占便宜行为吗, 因为他把我当男人, 男性,想日他的雄性动物,而你就是个弟弟。”

他哈哈大笑,嘲讽又嚣张:“弟弟永远只是弟弟。”

朝简指了指旁边。

向东正猖狂着, 脑子没跟上:“什么意思?”

朝简说:“他睡那。”

床单有些凌乱,透着暧昧跟亲昵。

向东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老子怎么就这么气呢,他隔着缭绕的烟雾看少年, 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涌出凶狠的杀戮,干脆打死好了。

坐在床边的朝简倏然站了起来。

向东嘴边的烟抖了抖,眼底的杀气腾腾跟狠意变成惊诧,这奸诈的狗崽子不拄拐也能站了?

我操,要是等他的左腿全好了,岂不是更干不过?

那还是趁现在……

向东咬紧烟蒂,皮笑肉不笑的迈开脚步走向朝简。

就在这时,陈仰推门走了进来,房间里实质化的杀意让他身形一滞。

于是向东又被踹了。

向东被赶出房间,他在门口骂骂咧咧的抽了半根烟,瘸着腿走了几步,脑子里轰隆一声响。

靠,又中计了!

那小子听力牛逼,一定是知道陈仰回来了,故意挑衅,让他露出杀意。

他妈得!

长得人模狗样,绿茶味竟然这么浓。

是不是没吃药?向东感觉自己触碰到了真相,他火速掉头回到09号房门口,握拳捶门。

“咚咚咚”

房里的陈仰鸡蛋剥一半,不得不停下来:“动静太大了,我出去一下。”

没回应。

陈仰把鸡蛋放进朝简手里:“剩下的你剥完,自己揉脸,我一会就回……”

朝简的情绪徒然变得暴戾:“一会就回来?一会是多久?一分钟,一小时,一天,还是……滚开!”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朝简挥起拐杖,陈仰条件反射的抱头。

拐杖砸在了他身旁的桌角上面。

捶门声还在继续,房里的人又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已经站在了失控的边缘,陈仰前后夹击,理智的弦绷了起来,越绷越紧,轰然断掉。

“操……”

“操!”

陈仰焦躁的吼了声,朝简抖动的手一停。

陈仰没注意到朝简的反常,他两只手抱住对方的脑袋,喘息着哄道:“冷静点,我三分钟之内回来,我保证,你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门外,向东拳头准备用上脚的时候,门开了。

陈仰铁青着脸走出来,反手掩上门,他的余光往客栈几个后厨人员那瞥,压低声音质问向东:“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向东:“……”

尼古丁的气味扑进鼻息里,搅上烦闷的神经末梢,陈仰下意识扯走向东嘴边的烟,想抽一口,他看到烟蒂上面的唾液,又塞回了对方嘴里。

“别人不知道朝简有多重人格障碍,你也不知道?”

陈仰嗅了嗅碰到烟的两根手指,靠那点烟味让自己平息下来:“我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发病,你倒好,存心给我使绊子……”

向东冷不丁的打断:“他的药还在吃吗?”

陈仰有一瞬的卡壳。

向东已经从陈仰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他的牙齿磨了磨烟蒂:“我就知道他妈的不对劲!” “病情恶化了,还是药效减轻了?”向东在门前来回走动。

陈仰没有要讨论的意思。

向东低下头跟陈仰拉近距离,气息里带着浓烈的烟草味道:“你早晚要被他搞死。”

陈仰说:“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管个屁用。”向东哈了声,“他是神经病,你想跟他讲道理讲道德,讲人生讲哲学?陈仰,你二十五了,不是才五个月大,别这么纯真。”

“我就不懂了,你们是绑定了什么狗屁死亡app吗,解绑就爆炸还是怎么着?何必非得跟他搭档?”

陈仰的脸色非常难看,眼里却像是在发愣,那不是换一个搭档的事。

他跟朝简一路走过来,走到今天,经历了那么多。

朝简见证过他查不到线索的束手无策,怕鬼怕成狗,也一路教他适应任务世界的生存模式,学着与鬼魂接触。

而他看着朝简从治疗期到病情崩坏,他依旧信任对方,他们也依旧有默契。

不一样的。

即便哪天在任务世界遇到各方面条件更出色的,有意想跟他做搭档,对方也不会比朝简更适合他。

不,不会有更好的。

向东盯着陈仰恍惚的眼睛,言语中含着诱导的意味:“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陈仰脱口而出:“我不想试。”

向东:“……”

操操操,老子是不是误打误撞的助攻了?

向东想吞烟自尽,他眼瞅着陈仰就要奔上开窍之路,脸绿成了屎壳郎。

“画家去镇上了,其他人也不在,客栈里只有我们三。”

向东赶紧转移陈仰的注意力。

陈仰的心绪被向东带回来:“都去调查了啊。”

“随便走走呗。”向东说,“我们想知道镇上人的家长里短,邻里关系,爱恨情仇之类,不可能挨家挨户上门调查,只能碰运气。”

陈仰点点头:“我跟朝简天黑了再出去。”

“这次的任务背景直接就摊开了,底下会有很多坑,为了节省我们的精力,私人的事必须放一边,你不要再招朝简了。”

陈仰想着,这个任务期间不能再出这样的插曲,他把语气放缓:“向东,算我求你。”

向东抽烟的动作一顿:“他招老子呢?”

“你是不知道,刚才他明明能……”

不行,不能说,说了还是助攻,看来老子只能吃闷亏。

见陈仰还在等后半句,向东眼一飘,对着虚空喷吐烟雾:“没什么。”

“行吧,你别招他,至于他那边,我会跟他说。”陈仰拍了下向东的肩膀,“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要合作。”

向东比较在意陈仰这番话里的前半部分,朝简的心理问题连药都压不住了,他要怎么沟通?

“那小子要是打你,你怎么办?还不还手?”

陈仰毫不犹豫的说:“不可能,他不会打我。”

向东:“?”

这他妈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狗粮?滚蛋。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人格障碍不是精神病,是心理方面的问题,可不管怎么说,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是个正常人,疯起来自己都打,怎么就不会打你?”

向东叼着烟,看陈仰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迷途的羔羊:“家|暴只有零次跟无数次。”

陈仰:“……”

“论家|暴的资质,你不输谁,”陈仰说,“你只要时刻记得自我警醒就好。”

向东的面部整个黑成锅底,这怎么说来说去,又说到他头上来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吧?他亏就亏在四肢健全,身强体壮,卖不了惨,求不来抱抱。

想到那单人床,向东拽住要回房的陈仰:“大家都找小寡妇要了椅子,睡觉的时候,一个人睡椅子,一个人睡床,轮流来,你呢,怎么整?”

陈仰回头:“轮流睡床?”

向东拔掉嘴边的烟头丢地上:“床就那么大点地方,两个人睡得下?”

“是不太好睡,侧着还行。”陈仰说。

向东眼前全是马赛克,侧着?那不是稍微挺个腰就能开工了?

哎哟我操,要得心脏病了。

果然啊,真正放下陈仰这颗大白菜之前,他最好不要跟他们一个任务,轻则伤身体,重则危及性命。

向东捶了捶胸口,他至今没放下啃大白菜的心思,主要原因应该是他没吃到,只要吃到了,肯定会来点一根事后烟,做一个“也就这样”的评价。

可是他妈的,“也就这样”到底是哪样啊。

向东摆摆手往客栈后门那里走,有那条比自己更疯的狗盯着,陈仰那颗白菜是啃不到了。

快要走到后门口的时候,向东停下脚步侧身,眼角目送陈仰回房间,他仰头望了眼天色,那张狂妄不羁的钢筋铁骨直男脸上露出了点嘲弄。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偏爱的有恃无恐。

绝了。

陈仰一进房间就看到朝简绷着肩线,脑袋微垂,目光落在手里的手机屏上面。

他的心底窜出一个念头,朝简不会是在盯着时间吧?

靠近的脚步一点点放慢,陈仰有些口干舌燥,他只知道朝简的人格障碍以狂躁偏执为主,不清楚其他人格是什么情况。

之前他猜想过,觉得可能是沉睡了,融合了,或者是消灭了。

现在他忽然很想确定,朝简的其他人格分别是什么。

有没有……控制欲?

朝简抬了抬头,深黑无光的眼看着陈仰,冷白的面部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陈仰有一瞬间以为朝简把一整瓶药都吃了,导致自己克制得过了头,不像个活人。

然而装着药的背包还在原来的位置放着。

陈仰硬着头皮走向他的搭档,轻声问:“好点了吗?”

朝简的指腹蹭了下手机屏。

陈仰通过朝简的这个举动判定了一件事,他从出去到回来,没有超过三分钟。

否则现在会是暴风骤雨。

还是要治疗,陈仰心想,一个人要是控制不住自己,那会活得很狼狈,也会害人害己。

陈仰看了眼桌上的鸡蛋,他走时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蛋壳依然留有一半。

“你怎么跟向东起了冲突?”陈仰抠着蛋壳问。

朝简沉默的坐着。

陈仰说:“他那拳用了至少八成力道,要是砸在你眼睛上,你眼球就爆了。”

朝简还是沉默。

“从下颚砸上来也不得了,会让你咬伤舌头,牙齿松动,一嘴血。”陈仰抽一张纸巾铺到桌子上面,他把剥好的鸡蛋放上去,凑到朝简跟前说,“你做几下咬合的动作给我看看。”

朝简嗓音嘶哑:“没受伤。”

陈仰松口气,他将鸡蛋递给朝简:“拿着。”

朝简弯下腰背,双手交叠着盖住眉眼:“不用。”

“剥都剥了。”陈仰说。

朝简牵动了一下淤青的唇角:“那就吃掉。”

陈仰:“……”

“房间的门不知道是怎么刨的,打开关上的声音都很小。”陈仰吃着鸡蛋说,“从里面反锁也不牢固,我们晚上睡觉要抵张桌子。”

朝简把左脚放地上,腿部肌肉绷了绷:“抵十张桌子都没用,能进来的不是人。”

陈仰被蛋白哽到了,他喝了几口水缓了缓:“不说这个了,你睡会吧,天黑的时候我叫你。”

朝简说:“脸疼。”

陈仰的嘴一抽:“那我让你用鸡蛋敷脸,你说不要。”

朝简:“鸡蛋没用。”

“我去找客栈的小寡妇,问她有没有药。”陈仰刚站起来,后面就多了一股阻力,他往后看,少年低着头,手抓着他的衣服。

这举动,像极了想被家长抚摸的小朋友。

陈仰摸了摸少年的发顶,无奈道:“你这是干什么,哥哥不会变魔术,不能让你的伤立马消失,也没办法说出吹吹就不痛了这种话,羞耻心不允许。”

朝简:“……”

他撤回那只手,跟另一只一起抄进头发,往后捋着按在耳侧,口气很暴躁:“我是想让你给我打盆水,我要洗脸!”

陈仰“哦”了声:“那你直接说就好了,你这么抓我衣服,让我想到了我妹妹,她每次想要我哄她都……好了好了,放下拐杖,我去打水,冷的是吧,等着。”

脚步声走远,朝简放下了双手,露出发红的耳根。

吃晚饭的时候,出去的那波人一个都没回来,只有陈仰跟朝简解决掉了一点饭菜。

他俩在小寡妇的注视下里离开了客栈。

小寡妇叮嘱了几件事。

一:客栈的前门晚上八点挂锁,后门是十点。

两个门一旦关上,第二天早上六点前不会再打开,回来晚了就进不来客栈了。

二:镇上有个女疯子,她经常待在东边枫树林后面的土地庙里,一见到年轻好看的男性就会扑上去撕咬,看见了要离得远远的。

三:不要去客栈二楼,走商的脾气不好。

四:镇上的朱家跟云家是两大家族,不喜外人,最好别去他们家门前逗留。

陈仰背着包,手里抠着奶片,镇长的任务介绍里有线索,小寡妇的叮嘱里面也有,可现在他没有方向,一筹莫展。

小寡妇姓周,后厨的人对她并不客气,当着她的面都敢给白眼。

私底下还不知道会怎么嚼舌头根子。

陈仰抠一个奶片给朝简:“周寡妇是齐家的儿媳,这个信息是对的吧?”

朝简吃掉奶片:“嗯。”

“她因为某个原因,在齐家不受宠,没地位。”陈仰扫视小镇,现在的它披上了一层昏暗的光晕,一股子民国绣花鞋鬼片风,他打了个抖,“这很矛盾啊,要是不受宠,怎么还让她打理客栈,难不成齐家没人了?”

小镇子,古旧,保守,封建,寡妇。这几点一结合,充满了故事性。

朝简停下脚步,冲一处颔首:“那有个老人,你去问你想问的。”

陈仰看了看,转头道:“你呢?”

“我不会跟着你。”朝简说,“你自己去。”

那老人家背着竹篓,不知从哪回的镇子,打着补丁的褂子上有不少泥巴。

陈仰的脚步很迟疑:“她是人是鬼?”

“快点。”朝简推他。

陈仰被推得往前走了一步,之后的第二步第三步都是他自己走的,他谨慎的走到老人家跟前,强迫自己不去考虑是人是鬼,直奔主题的打听周寡妇。

老婆子的嘴里嚼着什么,干瘪的嘴一动一动,口齿模糊不清:“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啊,长得真体面。”

陈仰:“……”这一块黑灯瞎火的,能看清他的脸?

“齐家客栈开得好啊,进镇做买卖的都住那儿。”老婆子碎碎叨叨了句,“咕噜”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哦对了,小伙子,你问齐家那媳妇是吧,寡妇门前是非多。”

说着就进了巷子。

陈仰不敢再往里追,白天的时候他有留意,那是条深巷,他怕自己有去无回。

“老人家,”陈仰站在巷口喊,“我是下午来的,当时大家都在河里抓鱼,您也去了吗?”

老婆子步履阑珊,语气有点冲:“我都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凑不上那热闹。”

潜台词是,但凡腿脚能利索点,她就去凑了,可惜啊,没赶上好时候。

陈仰喊:“镇长说吃鱼抢寿命是不孝不仁不义。”他又来一句,“还说都是命数,该来的都会来。”

后半句是他胡编乱造。

深巷里的脚步声一停,老婆子枯瘦的身影转过来,满是老年斑的脸很模糊,一双眼盯着陈仰:“高德贵真那么说?”

陈仰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对。”

老婆子发出几声笑,那笑声让陈仰后脑勺发麻,他快速往朝简那跑,途中听到了说话声,从拐角后面飘出来的。

是一男一女。

女的是乔小姐,她的声音很有特点,尾音暧昧而多情。

男的不是哪个任务者。

陈仰隔着虚空跟朝简对视一眼,他往说话声那里靠近,发现乔小姐倚着墙,白底锈牡丹的旗袍在月色下十分美。

一个男人背对着陈仰,脸埋在乔小姐的脖子里,呼吸声很重,夹杂着湿腻的音色。

乔小姐不迎合也不抗拒,她单手撑着墙面,漂亮的手指插|进大波浪卷发里面,媚眼看着陈仰。

像是在问,要不要加入。

陈仰:“……”

陈仰回到了朝简身边,说了他和老婆子的谈话内容,以及乔小姐一事。

“乔小姐的胆子真大,竟然敢一个人行动。”

朝简冷淡道:“那叫捕猎。”

陈仰没听明白:“啊?”

朝简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以为她为了获得线索,被迫用身体引|诱男人,实际是她在让男人伺候自己,听不懂?”

他靠近陈仰的左耳,低语:“性|瘾,懂了吗?”

陈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懂了。”

“性|瘾”这种词,跟他这个看起来没有情爱,没有红尘俗事的搭档很不搭。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陈仰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在任务世界那么放任自己,翻船了怎么办?”

“一个男人她能应付,几个呢,一群呢?”

朝简嘲讽道:“麻烦你收收你的善心,她的身手比你好。”

“就你刚才看见的那一幕,是她挑中的猎物,如非自愿,对方想那样做,现在已经成一具尸体了。”

这些话要不是朝简说的,陈仰一个字都不信,他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你是什么时候观察她的?”

朝简答非所问:“她是个老江湖,不用你操心,你管好自己就行。”

陈仰嘀咕:“你察言观色的功夫比我到家。”

朝简说:“别嘀咕了,你数一下亮着灯的都是那几家,记清楚。”

陈仰定了定神,边走边观看,这一路的窗户里都是朦胧的光亮,屋子里点的是蜡烛,他跟朝简走上一段,才看见一个亮堂的窗户。

那户人家用的是灯泡。

陈仰绕到前面看门匾,云家,镇上的大家族,有钱人。

“其他人都去哪了?”陈仰继续走。

他沉思着自问自答:“周寡妇应该也对他们叮嘱过,他们不是去了土地庙找疯子,就是在四处瞎转,看哪几家门前挂了白灯笼,又有那几家人在哭。”

朝简:“嗯。”

陈仰因此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说:“那我们……”

小腿突然被拐杖敲了一下,陈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屏息观察周围。

不多时,一串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走路晃悠,嘴里打着难闻的酒嗝。

是赵老头。

他吃了李二板的鱼,高兴坏了,晚上跑去其他几个也长了寿命的镇民家里吃了酒,这会才往自己家走。

赵老头迎面走来,脚步没有停,他经过陈仰跟朝简旁边,酒气冲天。

陈仰被熏得揉了揉鼻子,想喊人问问话,朝简阻止了他。

“走吧。”朝简说。

陈仰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驱蚊草,往两条胳膊上搓搓:“抢了寿命的老人没变年轻,还是原来的样子。”

“不知道夺取寿命最多的人会有什么特征,我要不要拦住那老头,把他打晕搜他身子?”

朝简不咸不淡的反问:“你要怎么搜,把他扒光?”

陈仰表情严肃:“特征不是在脸上,就是在身上,穿着衣服看不见。”

朝简说:“那你去扒。”

陈仰看了眼敲在他前面的拐杖,默了默:“我只是随口说说,真要检查,到时候也有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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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头的酒量很好,虽然他走路不稳,人却还是清醒的,他在回家的路上想起了什么事,拐了个方向。

李二板的尸体被人扛了回来。

他是镇上有名的木匠,死得毫无预兆,没来得及给自己打一口好棺材。

家里也没人了。

大概是心里过不去,想补偿补偿,赵老头给李二板置办的棺材,还特地挑了木料好的。

棺材已经停在了李二板家。

几个木匠跟他关系不错的木匠在送他。

赵老头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李二板家,他没理会木匠们,只是停在李二板的尸体前,小声的喃喃自语,仿佛在跟李二板说什么。

临走的时候,赵老头还拍了拍棺材,他似乎很满意木料的质量。

七点左右,几名木匠将李二板的尸体抬进了棺材里面,挨个钉好钉子。

做好这些,他们在棺材前站了会。

“我们都回去吧。”

“回去了。”

谁也没提寿命鱼的事,不论是福泽还是诅咒,都是一场用人命奏乐的盛典,他们必须参与。

这个镇子不会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其中一个木匠回家以后,抱着闺女听她讲家里好多鱼,天天吃,顿顿吃,明天不想再吃了,他敷衍着,累得睡着了。

木匠做了个梦,他梦见赵老头撬开了李二板的棺材,然后步履蹒跚的往棺材里爬。

他出声阻止,却看见赵老头转过脸,狰狞的笑着。

“真是口好棺材啊!”

然后赵老头就整个人翻进了棺材,再把盖板一点点的移好,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