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蜷缩着捂住肚子,冷眼仰视青年:“你知道我要杀你,故意装作对萝卜很感兴趣的样子。”
陈仰点点头:“让你放松警惕,以为我很好拿捏。”
林月看向他身后拄拐走近的少年,又去看他,这会傻子也知道,两人在她眼皮底下配合了彼此。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陈仰不答只说:“你怕他,我就让你如愿的不带着他,自己一个人跟你走。”
林月垂眼:“我是怎么暴露的?”
陈仰说:“杀意。”
“我以为隐藏的够好了。”
陈仰长这么大,第一次对女性动手,他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林月满脸的讥诮:“这是生存任务,你问我为什么,你不会到现在都还没认清这里是哪吧?”
陈仰没有被她激怒:“我活着,跟你活着,冲突了?”
“本来没有。”
林月迟迟没往下说,陈仰看过去,就见她突然张大嘴,咳出了一个小黑粒,像是某类植物的种子。
陈仰一下抿紧嘴角。
林月扭曲着脸,死死瞪着那粒种子,她是坐在草地上休息,发现自己想往土里躺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变异了。
或许从踏上小岛的那一刻就中了诅咒,只是一直潜伏在身体里,血液里,现在才爆发出来。
对化肥的渴望也强到可怕。
林月忍着不吃化肥,就是怕陈仰闻出来味道,发现她已经中了诅咒,不上当。
还有那个残废,明明都不能正常走动,那身犹如被黑雾缭绕的气息却还是令她畏惧,不得不想办法让他跟陈仰分开。
结果是她低估了陈仰的警觉。
她轻敌了。
林月抓起种子捏碎,自顾自的说:“我开始咳这东西,我以为我死定了。”
“直到我杀了两个渔民,它们死后没有成为植物,只化成植物汁液。”
林月又咳出种子,她青白的脸上肌肉轻微痉挛,极力克制着什么:“它们是另一种异类,怪物,只要没遭遇人为的杀害,就能一直那么活着,不会死。”
“你看到我身上的液体能有那个反应,说明你也猜到了其中缘由。”
陈仰在看她下巴上面的小种子,被粘液裹着挂在那里。
棕红色的,像花椒粒。
“你是不是在想,我还有什么没说完?”
林月的呼吸似乎有些不顺,她很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是,还有,你也很清楚,它们之所以变成那种怪物,是因为吃了人肉,喝了人血。”
“接下来还有你不清楚的。”
林月转而又说:“也不一定,你这个人我以为很简单,其实是我看错了,你心思太深。”
陈仰不承认,也不否认。
“阿戊告诉我,它们吃的其实不是人类,而是也生了病,只是还没开始变异的病人,所以才会那样。”
林月的音量变小,怕惊到小动物一样,很轻柔的说:“只要吃了真正的人类,病就会好。”
陈仰见朝简过来,就快速朝他身边走两步,跟他站在一起。
“我没猜错的话,我们上岛的时候,整个小岛上的渔民们都已经不是人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全部中了诅咒。”
林月忽然一笑,眉眼飞着风花雪月:“但阿戊不知道的是,现在还有一个真正的人类,陈仰,你说他在哪呢?”
陈仰感觉自己的保护壳被撬开了,厉鬼盯上了他。
林月抹把嘴,平躺着说:“想想也是好笑,我跟张延,我们几个都是傻逼,那时候一听你说你闻到了变异者嘴里的化肥味,就以为是你中了诅咒,还提防着你什么时候变异。”
“中诅咒的是我们,不是你,”林月盯着陈仰笑,“你早就猜到了吧。”
陈仰不动声色:“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没中诅咒?也许我只是变异的情况跟你们不同。”
“好啊,好,这套说词是张延给你想的,你用惯了是吧。”
林月冷笑:“阿戊偷听到家里老人说的一件秘事,其实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岛上曾经也这样大范围的爆发过怪病,戚婆婆要大家屯化肥是有预感,因为得了病的不吃化肥就会萎缩。”
她愤怒的瞪过去,深紫色外套下的胸口大幅度起伏:“你吃过吗,你不但不吃,看见还犯恶心!”
陈仰心想,又是阿戊,林月神智不行了,错乱得很,否则不会这么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对方这是捏住了她的死穴,知道她最怕什么,最想得到什么。
现在的她也很适合套话。
陈仰说:“你跟阿戊有生死之交了吗?这么信他。”
“我不信他,呵。”
林月手里的铁片一翻,在手心划下一道口子,她把手摊开,将伤口对着陈仰:“看到了吗,我的血是这样子的。”
还是红的,就是颜色明显不对,还浑了不知名的粘液。
从林月指缝里流出来,没有直接滴落,而是拖着长长的丝,很粘。
陈仰有点想吐。
“你呢,你不吃化肥,没萎缩,没死,这还不能证明什么的话,”
林月看着他左手背上的几道划伤:“你敢在你身上划伤口,让我看看你的血吗?你敢吗?”
陈仰才不会自残,他明晃晃的跳过这个问题:“阿戊在误导你,他想借你的手杀了我。”
林月对他的躲避嗤笑出声。
陈仰无视掉,接着用认真的语气说:“石洞里有重叠空间,阿戊知道这个秘密,他应该是先看到黄青进石洞,才引周晓晓进去,为的就是让他们解释不清,要我们彼此猜忌,自相残杀,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我们七人队一下子就少了两个。”
“所以你杀了周晓晓跟黄青,也是阿戊策划的。”
重叠空间这个进展让林月一愣,还真是冤枉了那两个,那也怪他们自己倒霉,她艰难的撑着地坐起来:“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仰说:“我们是岛上的变数,他要除掉我们。”
“他给我们送过饭,想害他们,下点毒不就可以了?”
陈仰思索着:“也许是有限制。”
林月垂着头没说话,似乎是信了他的话。
“重叠空间的点已经找到了,只等时间到了就进去,任务快要完成了,”
陈仰趁热打铁,说出自己的目的:“阿戊是关键人物,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我们必须要找到他。”
林月用沾满血跟粘液的手梳理头发:“萝卜是我骗你的,他也没死,但他体内的诅咒确实爆发了。”
“不知道去哪了,我没管,变异了的还不是说死就死。”
陈仰费心说这么半天,试图不着痕迹的诱导林月,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的脸沉了沉:“你怎么知道他变异了,最后是在哪见到他的?”
“我看他睡在土坑里。”
林月只简短的说了一句,就抬起头苦苦哀求:“陈仰,只要你帮我,就一点,你让我咬几口,我要的不多,那样我应该能保留点意识,到时候我可以混进山下的怪物里面,接近戚婆婆。”
话是低声下气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却是不折手段的狠毒。
就跟杀死周晓晓跟黄青后一样。
就一点?咬几口?这还要的不多?
陈仰忍着不拿出铁钉扎上去,往朝简那挪挪:“张延不是说只要还活着,有一口气就能回去吗,成为植物也不是真正的死亡,是另一种新生。”
“那怎么一样?植物怎么回去?”
林月尖厉的大叫一声,情绪失控的揪住头发,使劲抠几下头皮,又神经质的装出温和的商量的语气:“陈仰,我也不是要完全压制诅咒,我就只是想维持人的形态,这样能回去的可能性就稍微大一点。”
“这次你帮我,下次要是我们还在一个队,我……我……咳……荷荷……”
林月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了,她狰狞的掐住自己,噗一下吐出大量种子。
密密麻麻的摊在地上。
陈仰头皮都要炸了,他又往少年那靠,被拐杖轻推开一点。
朝简的呼吸是滚烫的,嗓子嘶哑的厉害:“别靠太近,会传染。”
陈仰见他对那些种子无动于衷,不由得佩服万分:“走吧,我们回石洞,你撑着点,没药只能靠你自身的抵抗力了。”
算了,林月这挖不出阿戊的去向,还是他们自己找吧。
呕吐声又有,伴随着抓土的沙沙声,林月要把自己跟种子一起埋土里,她的身体会变成更多的种子。
很快就会发芽长出嫩叶。
陈仰脚步没停,他要不是对林月有防备,反应够快,侧身那一下踹的够准,现在已经凉透了,也被啃的乱七八糟。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没得说了。
陈仰走了三五步,背后传来林月虚弱的声音:“我上个任务里有个前辈,那是他做的第四个任务,他说每个任务都有一个人获得信息提示物品,刚上船那会张延也提了,大家都摇头。”
“我们是真的没拿到,你却撒了谎,这次的提示物,在你手里,这就是你没中诅咒的原因,你根据提示避开了!”
陈仰脚步顿住。
在船上的时候他一度想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个消化了的面包块,其他一无所获。
后来是不敢说。
要是说了,其他人肯定会想到他们都中诅咒了,只有他还是人,而且不会变异,那他能活到现在?
只不过,屎一样难吃的面包块,能提示哪个信息?陈仰觉得估计就给他一个免疫的效用,没别的了。
至于避开诅咒什么的,纯粹是瞎几把乱扯。
林月没再跟陈仰说话,而是看的少年:“他也瞒你了?”
朝简神情漠然。
林月两只手不受控制的往土里伸,她挣扎的眼睛充血,却还对少年嘲讽的笑道:“他没告诉你啊。”
“原来他也没多信任你,他也眼睁睁看你中了诅咒,呵呵,我还以为你们有多要好呢。”
陈仰本来是盯着林月的,听到这话,几乎是本能的转头去看少年,近似急切的解释:“她在挑拨离间,你别……”
话声戛然而止,垂在一侧的手一阵剧痛。
林月死死咬住了陈仰。
她身体里的内脏骨骸血肉都像是被掏空了,变成了一个空壳子,整个人与其说是扑,不如说是飘,速度快的可怕。
陈仰疼的眼前一黑,还没做出反应,一根拐杖就挥向林月的太阳穴,她被打飞出去,带着从陈仰手背上面活生生撕咬下来的一块血肉。
林月不停抽搐着,癫狂的想咽下那块肉,又是一拐杖挥过来,正中她的头顶心。
“嘭”
她彻底断了气息。
嘴里的肉也掉在脸边,连同一些黏哒哒的种子。
朝简还在挥动拐杖,只对着林月的头部,准确的不偏分毫,一下又一下。
残忍,阴鸷,暴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