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月亮的地方在山巅, 将手抬起来的时候, 如果调整好位置,就像将月亮托在了掌心里一般。
“嗯嗯, 手臂再高一点。嗯嗯, 左边一点点。”白得得拿着记录石对容舍道。
记录石里记录下来的画面,就是容舍手托月亮的“幼稚”影像。
白得得讨赏地将记录石递给容舍,“快看, 我没骗你吧, 你不仅摸到了月亮,而且还把它放在手里了。”
容舍将那记录石牢牢地握在掌心,并不准备还给白得得,这种“可笑的回忆”够人笑一辈子了。
“这么喜欢啊?”白得得看容舍舍不得松手又道:“要不然我再给你记录一组。”
“不用, 足够了。”容舍道。
白得得嘟嘟嘴, 真是个难以打动的小孩。不过没关系, 她还有一个礼物送给他。
“闭上眼睛,我再送你一个礼物哦。”白得得点了点容舍的鼻子。
容舍乖乖地就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 白得得已经换了一身衣裙。
星河砂裙。
白得得得意地在容舍面前旋转了一圈, “好看吗?藏在我如意珠的角落里的,我也是无意间翻出来的, 这么美的裙子, 差点儿就不得见天日了。”
容舍自然记得这裙子, 也是他做的,白得得跟玉山书院炼器堂比试时,每一场的裙子都是他为她做的。
而这条星河砂裙, 乃是可以奏响灵魂之乐的裙子。
白得得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给你跳一支舞。这支舞北生都还没看过呢。我也是在梦里见过自己跳的,可以提高人对天地法则的领悟,说不定你看了,天赋就能增加,以后就不用只羡慕别人了。”
白得得说的自然是天魔舞。
可是有天魔舞,焉能没有镇魂调。
当白得得在月光下,衣袂飘飞,莲步轻旋时,容舍也将六指琴取了出来,缓缓地奏起了镇魂调。
镇魂调、灵魂曲,天魔舞。
容舍的记忆一下就飞到了当初在白云城第一次看到白得得跳天魔舞的时候。那时候白得得还是个他不甚了解的讨人厌的虚荣浮躁任性的姑娘,可即使那样,她给他的印象却依旧那么鲜活,鲜活得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还印在他脑海里。
天魔舞本是天仙舞,引人向道,可一旦误解了舞意,就会成为真正的引人堕落的天魔舞。那时候白得得对道的理解才初窥门径,天魔一曲,纯真里透着诱人下地狱的妩媚,容舍现在都还记得。
那时候的妩媚,和如今失去了记忆的白得得的妩媚,如出一辙。
“你吹的什么调子呀,怎么和我的舞这么相和?”白得得已经跳完了舞,喘息着在容舍身边坐下。
容舍的肌肉有些僵硬,不自然地转了转身体,白得得的喘息声,就像一片雪白的羽毛挠在人的心上,幸好他如今才是个十一岁的少年。
“镇魂调。”容舍道。
“哪儿学来的呀?”白得得问。
“梦里。”容舍道。既然白得得的天魔舞都出现在了她的梦里,那么容舍梦见镇魂调也就不足为奇了。
谁知道白得得的脸色却变了变,“我们回去吧。”
容舍立即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只是没想到,白得得的防备心如此之强,他不明白在她的潜意识里,她究竟暗示了她自己多少次,才会有如此敏感的反应。
因为对修道之人来说,梦从来都是不能小觑的,多少的预示都在梦里。
为何她梦见了天魔舞,容舍就梦到了镇魂调?这不得不让白得得心生警惕。前世今生的话本子是她闲来时的下酒菜。看话本子的时候虽然觉得有趣,可是有些事儿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未必有意思了。
白得得也知道自己有点儿杯弓蛇影,但刚好容舍也长大了,借着这个机会疏远也好。
随着两片绿叶渐渐长大,白得得由衷的觉得还是跟杜北生相处更舒服了,至少杜北生不会梦到镇魂调,不会在跳舞的时候,只是痴迷地看着她,而是真的在用心体悟其中的天地之道。
“宗主,最近怎么不见你身边跟着容舍了?”兰渐染从外历练回来后问白得得。在她的印象里,容舍一向都只出没在白得得身边。
白得得道:“他一个男孩儿如今也差不多长大了,总是要避嫌的。我让他从我的院子搬出去了,如今跟北生他们住,也方便他修行。”
兰渐染点点头,“的确是长大了呢,这样也好,容舍这孩子虽然天赋不高,但是我看他对符阵一道很久研究,除了修为之外,咱们宗内的所有课,他都是最好的,尤其是数算。而且自己也很有想法,有些事儿夫子都从没想到过,他却能指出来。说起来也是好笑,某些时候我们还得跟他学呢。”
“是么?那就好。”白得得对这些却是不知情,因为容舍从来不跟她说,她也没怎么问。说起来还是她关心不够。
当然现在也就无需关心了,白得得一直在躲着容舍,不管是不是她杞人忧天,但有些事儿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虽然如此一来,白得得的生活就有些颠七倒八了,新来的侍女虽然很努力,但既不如容舍细心,也不如他贴心,更没有他做饭的手艺,也没有他那么高的品位。
拥有的时候没发现,突然没有了,白得得才感觉到煎熬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白得得将就着也能过。
只是过了三年,白得得才发现,自己做的事完全是没必要的,而且还显得她思想特别“龌龊”。
因为从她躲着容舍开始,容舍也就从没故意往她跟前凑过,反而潜心用学,修为不高,却成了个异动藏经阁。
符河宗里的一应弟子都知道有问题不用去藏经阁自己翻书,直接问容舍的话,绝对能拿到最理想的答案。
所以如今的符河宗里,有了两个中心,一个就是杜北生,他修为和实力摆在那儿,谁都要仰望。可若是论谁更有人望,那绝对是容舍,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白得得走过容舍这朵花的时候,容舍的身边正围了几个问问题的女弟子。这些女弟子都是容舍之后进入宗门的,先不说天赋,容貌绝对是上上成的,这种人天赋通常都会更强,而且也更养眼。
所有弟子都开始对白得得行礼,容舍也随之行了礼,然后就低下头重新给那名叫紫妮的弟子解说起数算来。
白得得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也许当年是她反应过激了。那时候容舍还是个孩子,心还纯真着呢。
不过即使是误解,错了似乎也没什么,白得得也就任由这件事错下去好了,反正她也习惯那来了三年的新侍女东西的伺候了。
修行的岁月过得不快,但也绝对不慢,一转眼,容舍和杜北生便已经行了冠礼。杜北生更是一举登上了素隆域兰台榜的九十名。
兰台榜乃是素隆域年轻一代佼佼者的榜单,凡事能登上这个榜单的,将来全都是前途无量的修士,基本上有家世背景的姑娘都是按照这个单子在挑选夫婿。
兰渐染找到白得得道:“宗主,你看北生和容舍都已经成年了,与其肥水流了外人田,咱们要不要给他们在宗门里选个道侣啊?”
“道侣?”这个名词就没在白得得的辞典里出现过。“为什么要结道侣啊?”
兰渐染道:“男人不同姑娘家,到了一定的年纪,总是会有些绮思,这种事宜疏不宜堵。”
白得得哪里能知道这个啊。她从来就没养过孩子。哦,当然东荒域的杜北生算是她养大的,但是他从没让她操过心,什么男孩子的绮思这种概念白得得完全没有。
而后遇到容舍,就容舍那三催四请都不愿意上床的态度,白得得就更不知道什么叫男人也会有绮思了。
所以如今的白得得,在潜意识里就不会有这种绮思的概念。“那将北生和容舍,同其他女弟子分开来。修行之道,不容分心,不要将宝贵的岁月浪费在无聊的男女情0爱上。”
“无聊的男女情0爱?”兰渐染不敢置信地看着白得得。这些年白得得一直单身,她还以为白得得只是眼光高看不上那些追求者,却没想到她心里是这般的想法。
白得得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疼,“当初要不是看北生的天赋乃是至尊白,我根本就不会招男弟子。”以免他们搅皱了一池春水。
兰渐染如今才意识到白得得的问题。主要是白得得乃是宗主,成日里做的事情就是打扮得美美的出去赴宴或者下山购物,兰渐染和她真正谈心的机会并不多。
“我知道宗主在担心什么。是咱们修行者每一个人都要渡过的情关对不对?”兰渐染道。
“情关?”白得得更是没这个概念,可是莫名地听到这两个字,心就绞痛了一下。
“对。而且情关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它总是会发生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只有真正的面对它,跨过了那一关,才能得成大道。”兰渐染道,“有人的情关简单,有人的情关难,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只能疏不能堵,所以我才有此建议。”
白得得耸了耸肩,“是这样吗?可是总不能北生和容舍有绮思,就逼着咱们宗内的女弟子接纳他们吧?”
“这个宗主大可放心,自然是任由他们自己发展的,不然就不是情关了。”兰渐染道。
白得得道:“北生我倒是不担心,但是容舍那边可能有些难,一般的弟子估计都看不上他。不行的话,其实不是还有一条路么?有个星域上的男修士为了潜心修炼,通常会自宫。”
兰渐染差点儿没被自家的宗主给吓死,她完全不明白白得得这种奇葩思想是哪里来的,赶紧道:“容舍宗主就更不用担心了,咱们宗里心慕容舍的可多着呢,比北生还多呢。”
“比北生还多,这怎么可能?”白得得道,“北生的修为比他高太多呀,人也生得比他好看许多呀。”
兰渐染耸了耸肩膀,“谁说不是呢?但是容舍的聪慧却是北生比不得的,我敢说,容舍若非是修行天赋不强,否则定然能称为咱们素隆星第一人。”
白得得垂眸想了想,“可我还是觉得不妥。为何一定要结道侣呢?像我这样,就从来不会有那种想法啊,这样才能专心修炼啊。”
兰渐染真是忍不住要吐槽了,“可是宗主什么时候修炼过呀?”
“咳咳。”白得得被兰渐染的话给呛住了,“我这不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吗?宗门的应酬琐事我都包了,你们才能安心修炼啊。”
兰渐染也不去戳穿白得得蹩脚的借口,“是,可宗主乃是独一无二的呀,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宗主这个觉悟。”
白得得被兰渐染拍马屁拍爽了,“那就试试吧。也许你是对的,毕竟没经历过的人总会好奇。”
“说得好像宗主经历过似的。”兰渐染道。
白得得眨巴眨巴眼睛,“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可是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对我说,男女之事就是浪费时间的事,而且还伤心伤肺。”
兰渐染想起白得得是受过重伤的,在老宗主将她捡回来之后,以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说不定她以前经历过呢?那又得是多惨痛的经历才会让她如今失忆了还固执地恪守那句话呢?
兰渐染看着白得得美得不像人的脸,又实在想不通谁能舍得伤她。这样的人难道不是看见了,就忍不住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吗?
却说兰渐染去后,立即就雷厉风行的把事儿给办起来了。本以为杜北生和容舍都会同意,毕竟她们符河宗可是出了名的出美人,尤其是紫妮,更是上了百花榜的前十名的,在整个素隆域都有很多追求者。
“容大哥,你怎么不同意啊?”杜北生私下里问容舍道。
“我为什么要同意?”容舍道。
“宗里的师妹们,都喜欢围着你转。”杜北生道。他这是羡慕,别看容舍平时待人冷淡,对那些师妹也没有别样的照顾,可她们就是喜欢围着他,也不嫌弃容舍修为低下。
“那并不代表我就要听从她们在这件事上的安排。”容舍道。
杜北生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对紫妮……”
“没有。”容舍果断地道。“那你呢?为什么不同意?其实先把道侣的事情解决了,也可以用双修来提升自己的修为。两个人如果契合的话,可以事半功倍。”
杜北生可不同于容舍,他乃是正儿八经的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对女子哪儿能不心生好感?对繁殖就更是好奇了。
杜北生抬头望了望窗外,白得得小院所在的位置,“我,不着急。”
“不行。”容舍道。
“什么不行?”杜北生不解。
“她不行。”容舍道。
杜北生立即被闹了个脸红筋涨,撇开眼睛道:“你说什么呢,容舍。”
“她是你师傅。”容舍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也没再开口说别的。
杜北生沉默良久后,才道:“我知道,可如果……”如果他当时不曾拜白得得为师就好了。
人的感情实在奇妙,尽管这些年白得得就没怎么管过杜北生,都是容舍在代劳,可不知何时起,杜北生一看到白得得就会心跳加速,手心冒汗。那时候以为只是因为她生得太美,现在才明白,情愫早就在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她时就发生了。
“没有如果。”容舍道。
杜北生看着容舍道:“容舍,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心太肮脏,居然会对自己的师傅……”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容舍有时候甚至会想把杜北生的脑仁都挖掉,不许他对白得得有任何绮思。但他嘴里说的却是,“不会,只要你现在明白了就好。她是你师傅,一辈子都只能是你师傅。”
杜北生点了点头。有时候他也会想,当初若是容舍不坚持让白得得收他为徒就好了。可是他又不能怪容舍,他知道当时容舍是为了保护他,既然进了符河宗,自然要成为宗主的弟子才能有最好的发展。
杜北生的手不自觉地开始摩挲手中的一块记录石,那里面的内容正是容舍深恶痛绝的东西。
白得得和容舍去摸月亮的地方,显然并非只和他一人去过。而且更让人生气的是容舍还不是第一个被白得得带去的人。
尽管容舍日防夜防,可白得得还是在他没留意的时候,带着杜北生去过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白得得并没给杜北生跳天魔舞。
记录石中的白得得正在对杜北生说,“我从没带人来过这里呢,北生,生辰快乐。”
杜北生是个有生辰的人,而容舍的生辰就比较模糊了,他自己也不清楚该从什么时候算起。
容舍站在杜北生的身后,从他肩头看过去,那记录石又转到了新的画面。
“北生,我给你跳一支舞,你注意领悟。上次我跳给容舍看,他的领悟力实在太低了,修行心也不够坚定,你可千万别学他。而且这支舞在那以后我又认真琢磨了许久,对你在天赋上的提高肯定能有帮助。”白得得献宝似地跟她徒弟杜北生道,这可是她唯一的徒弟。
容舍搓了好几次自己的手指,敢情他在白得得心里就是个试验品?等她跳得好了,再去跳给杜北生看?
“那我该怎么办?”杜北生有些无助地问容舍。
“忘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喜欢另一个人。”容舍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读者说,这样证明很牵强。得得应该要求,容舍变成女的,或者自己变成男的,然后男男耽美,或者女女百合,才能证明是真爱。我当时就拍脑门儿了,我怎么没想到啊,orz。难道我还要写一个耽美番外?对我这样一个纯种bg作者而言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啊。还是说从此我就应该耽美一入深似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