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原先担心什么吗?我怕我不记得该怎么做了。”
“那看来你都想起来了,”他说,“好一阵子没做了,对吧?”
“好多年了。”
“我也一样。”
“啊,少来,”她说,“你,跑遍全国,到处冒险犯难不是吗?”
“我最近的确是跑来跑去,但唯一跟我讲过话的女人,是问我要不要点大号薯条。想想如果在餐厅里这么问你,‘先生,你的红酒炖鸡要大号的吗?’”
“可是在得梅因的事情之前,”她说,“我敢说你每个港口都有个姑娘。”
“才不呢。我一直在回想我上次是什么时候做……那个。我只能告诉你,那是很久以前了。”
“我爸问我,我们是不是一起睡觉。”
“刚刚吗?”
“不,刚刚他睡得好沉,动都没动。我想露西尔让他喝了MakerlsMark牌波本威士忌了。医师不希望他喝酒,也不希望他抽烟,我想能有什么差别呢?不,他是前两天问我的。‘你跟那英俊小伙子睡在一起吧,亲爱的?’对我爸来说,你还是个小伙子呢,虽然我把你头发弄得那么老气。”
“他也问过我。”
“不会吧!”
“你第一次让我单独留在家里陪他那回。他就直接问我是不是跟你睡觉。”
“我不懂我干嘛会觉得意外。他就是这样没错。结果你怎么说?”
“当然说我没有啊。有什么好笑的?”
“这个嘛,我不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撑起一肘,身子侧过来瞪着她。“你为什么要……”
“因为我不想告诉他这样,过两天又得去跟他讲是那样。啊,少来,别说你没想到我们最后会上床。”
“唔,我是抱着期望。”
“‘唔,我是抱着期望。’你找我出去吃晚饭时,一定心里就想到了。”
“到那个时候,”他说,“我已经抱着很高的期望了。”
“刚认识你的第一天晚上,我还怕你会采取行动。我开口邀你来这里住,然后才想到你可能以为我要的不光是这样。那可真是我当时最不想要的。”
“你才刚在公园碰到那样的事情哎,我怎么都不可能想要那样的。”
“我当时唯一想要的,”她说,“就是帮我救命恩人一个忙。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唔,当时我没有意识到这个。但回想起来,如果你不是长得很帅,我也不会把你拖回家。”
“很帅?”
“还有满头乱糟糟的深色头发。别担心,你现在更帅了。”她伸手抚梳着他的头发。“只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叫你。”
“喔。”
“我知道你的名字,或至少是他们登在报上的名字。但我从没喊过你的名字,或问起该怎么喊你,因为有时旁边有其他人,我不想说错话。而且你还提到要弄一套新的身份证明。”
“是啊,我想先从这个开始。”
“唔,你不晓得新的名字会是什么,对吧?所以我想等到你晓得,再开始喊你新的名字。”
“这样很合理。”
“可是在亲密的时候,有个名字可以喊你的话,那就太美了。”她说。“之前有一刻你喊我的名字,我不得不说,让我有点激动。”
“茱莉亚。”他说。
“如果在适当的时刻说,感觉会更好。总之,我不知道在那种时候要怎么喊你。我想我可以试试看用法文说亲爱的,不过这好像太平常了。”
“凯勒,”他说,“你可以喊我凯勒。”
早上他把自己的车开出车库,去拜访了几个墓园,直到找到一块墓碑,上头提供了他一个男性小孩的姓名,死于四十五年前的婴儿期。他抄下名字和出生日期,次日他就到市中心去,问了路,找到了数据记录局。
“一切都得换新,”他告诉那名职员,“我本来在圣柏纳教堂区有这么一栋小房子,所以发生了什么事,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我敢说你失去了一切。”那女人说。
“我先去了盖维斯顿,”他说,“然后北上到阿图纳投靠我妹妹。那是在宾州。”
“我好像听过阿图纳。那里不错吧?”
“唔,我想还可以吧,”他说,“不过能回家真好。”
“回家什么都好啊,”她同意,“现在麻烦你给我姓名和出生日期。啊,你全写下来了,不是吗?那就省得我还要问你怎么拼,不过你这名字尼古拉斯·爱德华兹(NicholasEdwards),大概也不会有别的拼法了。”
他带着一份尼古拉斯·爱德华兹的出生证明回家,到了那个周末,他已经通过考试,拿到了路易斯安那州的驾驶执照。他算了一下自己还剩多少现金,拿一半去银行开户存款,以他的驾照当身份证件。他又去新奥尔良邮局总局,那里一名职员给了他申请护照的表格,他填了一份寄出去,连同一张汇票和必须附上的两张照片,寄到华盛顿的办公室去。
“尼克(Nick)?”茱莉亚说,看看他的脸,又看看驾照上他的照片,然后又回去看他的脸。“或者你比较喜欢正式的尼古拉斯?”
“我的朋友都喊我爱德华兹先生。”
“我想我会跟人介绍说你是尼克,”她说,“因为反正大家大概都会这样喊你。不过我会是个例外,喊你尼古拉斯。”
“随你吧。”
“那就随我了。”她说,然后揽住他的手臂。“可是我们在楼上的时候,”她说,“我还是要继续喊你凯勒。”
她每天晚上都跟他上楼,然后回到她一楼书房的床上,免得万一夜里她父亲需要她。两个人嘴巴都说很遗憾必须分床睡,但进一步想过之后,凯勒明白自己倒也很高兴独自醒来。他有个感觉,茱莉亚八成也有同样的想法。
有天夜里,他们做爱完毕、但她还没溜下床时,他提起一件他心里想了好几天的事情。“我的钱愈来愈少了,”他说,“我花得不多,但一直没有进账,剩下的也花不了多久了。”
她说她还有一点钱,然后他说那不是重点。他向来能养活自己,要他靠别人也不会自在的。她问他昨天在前院割草,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我刚好去车上拿东西。”那把枪,一直还放在置物匣里,他昨天终于拿出来,改放到他的衣橱抽屉里。“刚好看到了割草机,而且稍早我注意到那些草太长,所以我就去割草了。一个撑着铝制助行器的老头站在那边看了我几分钟,然后问我割这草收多少钱。我说你们家没付我一毛钱,可是我可以跟屋里的女士睡觉。”
“你没这么告诉他,对吧?这全是你编出来的。”
“这个嘛,不是全部。我真割了草啊。”
“那利奥尼达斯先生有停下来看你吗?”
“没有,不过我看到他在附近,于是把他加进故事中。”
“嗯,挑他很完美,因为他会告诉他太太,而他太太会到处广播,你还没把割草机放回车库之前,半个新奥尔良的人都会知道了。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凯勒?”
“啊,你会想到办法的。”他说。
到了早上,她替他倒了咖啡,然后说:“我一直在想。我想你该做的,就是找个工作。”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你不会找工作?”
“我没真正找过。”
“你从来没有……”
“我收回。我上高中时,替某个老先生工作过,有人会雇他去清掉家里阁楼和地下室的杂物,但他把那些杂物卖掉所赚的钱还更多。当时我是他的助手。”
“那之后呢?”
“之后,我所做的工作和我替他们工作的人,都不必用到社会保险卡。顺便说一声,尼克·爱德华兹申请了一张社会保险卡,应该这几天就会寄到了。”
她想了一会儿。“这阵子城里有很多工作,”她说,“你会做营造方面的活儿吗?”
“你指的是比方盖房子?”
“或许技术不那么高端的。跟着一组人做,整修或改建。架设干墙板、填泥料、粉刷,还有打磨地板。”
“或许吧,”他说,“我想做这类事情,应该不需要什么工程学的毕业证书吧,但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大概就不行了。”
“就说你好一阵子没做了,所以技术有点生疏了。”
“听起来不错。”
“而且这里的方法,跟你以前家乡那边不太一样。”
“这也不错。你自己编故事的本领也不差嘛,茱莉亚小姐。”
“如果我做得不错,”她说,“他们就会让我跟园丁睡觉。我想我该去打几个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