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时过后,这一带断绝行人,万簌俱寂。
这条街由天就很幽静。街道两旁排列着一座座深宅大院,院墙紧紧相连。陡坡的路面铺着石板,路灯清晰地照出了石板的刻纹。
关川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惠美子偎在他的身旁,挽着他的手臂。两人的身影顺着坡路缓缓向下移去。
出租汽车的前灯时而从他们身旁闪过。
“你是说无论如何也不改变主意喽!”谈话一直在继续。关川依然是一种闷闷不乐的表情。
惠美子面颊贴在关川的肩胛上说:“真对不起。”嘴上在道歉,声音却坚定,“我自己这次下定了决心,不想改变。”
惠美子知道自己的话会惹起他不快的,再三表示“我决不会使您为难的。”
“为难?”关川凝视前方走着,“我不光是怕我为难,也是为你着想。”
二人顺着坡路,一直走到最低处,接着又往上走。这一带设有不少外国使馆,到处是一片片黑压压的树林。
“怎么说也不行吗?”关川做最后的探问,他已看出惠美子的决心很大。
惠美子没有作声,这种沉默等于告诉他坚定不移。她所以拖到四个月才挑明,也是出于这个打算。
“是这样吗?……”关川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真对不起。”她声音颤巍巍地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坚持下去。我不会讲出您的名字。”
“真没有办法啊!”关川无可奈何地说。
“什么?”惠美子一怔抬起头来。
“我说真没有办法。”
“您是说……”
“只好照你的意思办吧。”关川顺着她的想法说。
“这么说,您宽恕我的任性了?”她喘着气,极力抑制住内心的喜悦。
“我认输啦!”他说,“对于你的顽固不化,我算服气了。”
惠美子这才用力紧紧握住关川的手臂,刚才还哀痛欲绝,这下又破涕而笑了。
“太好啦!”她晃动着关川的手,“我太高兴啦!”
她把整个身子猛地扑在关川身上,脸贴在他的胸前,缠得关川简直迈不开步了。
惠美子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上,肩头不停抽动。
“怎么,哭了吗?”关川用手搂在她的腰上,语调也和刚才不同了。
她确实哭了。头、脸、肩都那么激动。一股诱人的芳香从她那露在衣领外面的雪白颈项上散发出来,
“我对不住你。”关川温和地说,“既然你决心这么大,我也无话可说了。我尽量照你说的帮助你。”
“真的?”惠美子呜咽地问。
“当然是真的喽。我的话也许对你太残酷无情了。”
“不,”她一个劲摇头,“你讲的道理我也全懂,那是对的。只是我这次希望把自己的生命保住。不,说是我自己的生命,不如说是您的后代的生命……”
惠美子激动得再也说不下去了,嘴唇微微地抖动着。
关川一下搂过她的肩,吻她的嘴唇,沾上了流在她脸上的冷泪。
一棵茂密的大树,枝叶伸展到路旁的院墙上方。暗夜里,二人立在树下,久久地拥抱在一起。
忽然,一辆汽车的灯光从二人身上掠过。二人分开来又向前走去。
“你不要担心,”关川安慰着惠美子,“我会尽力而为的。不过……”他边走边说,“你要听我的话把店里的工作也马上辞掉。”
这句话使惠美子感到格外亲切。
“不过,还早着呢!”她高兴地说。
“不,现在是最紧要的时期。别逞强,伤损了身体怎么得了!”
“好的。”她取出手帕擦干了眼泪。
“明天就告诉老板娘,说你不干了。理由可以编点别的什么,就说不想干了。”
“好的,就这么办。”
“关干不干的理由,今晚你再想一想。”
“好的。”
惠美子精神振奋地向前走去,与五分钟前简直判若两人。
“好啦,已经说定了,今后可要照我的话办。”
出租汽车来来往往,疾驰而过。司机脾睨着这一对漫步在夜路上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