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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摸索 第三节

次日今西荣太郎便来到了住在川口的妹妹家。

走进门廊,楼梯在右侧。楼下中间一条走廊,房间在两侧。妹妹住在一进门的右侧房间里。

“哎呀,哥哥您来的好快啊!”妹妹看到他来惊讶地说。

“啊,正好到赤羽有点事……”

“哎呀,对,昨晚打扰您啦!”

“阿庄去公司啦?”他问的是妹夫。

“是的。……,我这就去沏茶。”

“我买了包这个,你尝一尝。”今西把装糕点的纸包取出来。

“谢谢!”

“你等一等!”

“怎么啦?”

“昨晚,你讲过的嘛,啊,就是住在你这儿的那个侍女,你能不能很自然地引我见见,啊?”

“你可真热心啊,是不是为了什么案件?”

“嗯。不,没有什么。我只想随便见一见。你没讲过哥哥当警察吧?”

“这种事,我能讲吗!要讲出哥哥是警探,房客会厌恶的,该搬走了。”

“喂,别那么说。哥哥可是个好人啊!”

“这倒是。不过,不了解的人,一听哥哥的职业就会怵得慌。”

“好啦,反正你想法把那个侍女叫到这里来吧。就说茶沏好了请她来喝,她会来的。她还在家吧?”

“嗯,现在两点钟,可能正在洗做什么。她去银座上班是五点左右。”

“好,我替你照看水壶。”

在今西的催促下,妹妹走出房间。

这期间,今西坐立不安,连续变换了两次坐的位置。

不一会,走廊里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

“哥哥,来了。”妹妹身后跟着一位身穿乳白色毛衣的年轻女子。

“啊,请进!”今西极力和颜悦色打招呼。

“这是我哥哥,好久没来了,正好刚沏上茶……”

“打扰了!”

年轻女子温顺地走进房间,一面客气地说:“总来麻烦您们。”

“啊,请坐。我妹妹多蒙你的照顾!”今西含笑端详着侍女的面庞。

“工作很忙吗?”今西笑着问妹妹的房客。

“不,不忙。”侍女长着一副讨人喜爱的容颜,看上去有二十四、五岁,两颊上还残留一些稚气。

“很辛苦吧,现在就要去上班吗?”

“不,还得一会儿。”

“夜里回来晚,很不方便吧?”

“是的。不过,已经习惯了。”

“搬来这之前,住在什么地方?”

“这个……”惠美子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恐慌地说:“这个……换了不少地方。”

“原来是这样。可能是为了去银座上班?来这儿以前,住的地方方便吗?”

“啊……是在麻布那里。”

“是麻布啊,那一带不错,离银座又近……”

“可是,公寓出了点事,卖给别人了。因此我就搬到这儿来了。其实从这里坐电车也不费多少时间,比原来预料的还方便呢!”

“这是真的。”妹妹在一旁插嘴说,“川口这地方,东京人都觉得远,其实比东京郊区倒方便多了!坐电车到市中心,只需要三十分钟。”

“不过,”今西若无其事地饮着茶接下去说,“有时也赶不上末班电车吧?”

“这种情况很少。女主人知道我住在这儿,尽量照顾我早下班,好赶上末班车。”

“是吗。要是有时遇上喝醉酒的客人纠缠不休,可不好办吧?”

“那倒是有的。不过,这时朋友们会自然替我解围的。”

“是吗,近来酒吧间的客人怎么样啊?”

“我们店的客人都挺老实,省了不少麻烦。”

“我没去过那种地方,也没有那些钱,不太了解情况,”今西苦笑地说:“听说最近不论酒吧,还是夜总会,不是花公款请客的人不受欢迎,是吗?”

“不,那不会的。不过,有条件用公款的人,有保证,店主人当然欢迎;一般人挂帐的多,帐很难讨。由经手的侍女负责。”

“原来如此啊。陪客人喝酒,谈些有趣的话题,不大容易答对吧?”今西转换了话题:“你怎么样?爱好音乐吗?”

“音乐?”惠美子听今西这一问,怔了怔神,“不,谈不上爱好,我听不懂。要说喜欢,也不过是爵士乐之类的。”

惠美子所以显得惊愕,是没想到今西这种人会突然谈起音乐来。

“是吗,我对音乐也是一窍不通。不过,最近听说出现了不少新型音乐。有个具体音乐你知道吗?”

“名字听说过。”惠美子脱口而出,两眼顿时闪起亮来。

“是一种什么音乐呢?”

“也不太清楚。”惠美子有些尴尬,“我只知道名字。”

“噢,是这样啊。说起来,我也和你一样。我是昨天偶尔翻翻报纸,才碰上这个名词的。象我们这样年龄的人,接二连三遇上不懂的‘片假名’(日语字母的一种,外来语都用片假名标记),真有些不知所措。当时我正好有空,为了弄清具体音乐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读了一下,可是,太难懂了。那是一篇评论,文章写得很费解,内容似乎也太深奥了。”

“噢,那是关川先生写的。”惠美子突然活跃地放高声音,“那篇文章,我也读过呢!”

“唔,你也读过?”今西故作惊讶地说,“真想不到你能理解那么难懂的文章。”

“不,我也觉得难,读不懂。不过,关川先生的文章,我总是要读一遍的。”

“哦,是因为个人之间熟识吗?”

惠美子显得为难起来,沉吟了一会,才回答说:“不,他偶尔也到我们店里来,因此知道的。”

“是吗……,说来,我也认识关川先生呢。”

“真的?”惠美子吃惊地问,“怎么认识的?”

“不,个人之间完全没有关系,也没谈过话,他也不认识我。有一次,我到秋田县去,在同一个车站上,偶尔遇到了关川先生。当时,不只关川先生一个人,他们不少朋友在一起。在旅途中遇到的人,不知为什么,日后总感到特别亲切。”

惠美子的眼神,立刻对今西露出了好感。

“年轻人可真好。”今西象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当时,四五个人在车站上,听说是参观了什么火箭回来,个个都是生气勃勃的。”

“是吗!”惠美子眼里放出光彩,有兴趣地听着。

“关川先生就在里面。不,我不认识他,是同行的朋友告诉我的。后来,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每次都感到很亲切。由于这个原因,报上那篇文章,虽然读不懂,我也读了一遍。”

“有这么回事吗?”惠美子轻轻地舒了口气。

“关川先生为人怎么样?听说他常到你们店里去。”

“人很老实”惠美子深情地说,“他和别的客人不同,举动很文雅,讲出话来对我们也很有帮助。”

“你们店真有好客人呐。”今西说:“你和关川先生很熟吗?”

“不,不太熟。”这时惠美子的神色很不自然,“只知道他是我们店里的客人。”

“是吗。我们都不大了解。那样的艺术家的日常生活,是不是一天到晚总是看书和思考呢?”

“可能是吧。因为干那种工作,学习是主要的。”

“是啊。我是门外汉,毫无知识。要当个批评家,恐怕不光是音乐,别的方面也都很熟悉吧?”

“知识可广呢!特别是关川先生,本来是搞文学评论的。可是,他有多方面的才能,不光文学,对绘画、音乐以至社会问题都进行评论。怎么说好呢,学问非常大呀。”

“原来如此。年轻轻的,真有功夫啊!”今西表示钦佩地说。

“没什么好招待的。”妹妹端来初上市的蜜桔。

“哎呀,太感谢啦!”惠美子慌忙看看手表,“不早啦,我也该准备上班了。”

“来,尝一个!”

“好吧。”惠美子没有再推辞,拿了一个桔子。

“这桔子真好。”她边吃边称赞。

在这期间,谈话一直继续着,但是再也没有涉及关川。

“谢谢啦!”惠美子郑重地道谢后站起身来。

今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喂,”今西招呼妹妹说:“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呀!”

“我说的没错吧!”妹妹坐到今西身旁,“这女孩子很老实,简直看不出是银座的侍女来。”

“可不是吗,不过,她对关川这个人很有好感呢!”

“是的。我也感觉到了。”

“她说是经常来店的客人,我看不仅如此。”

“唔,是吗?”

“你还没看出来吗?”

“什么?”

“她怀孕了。”

“啊?”妹妹愕然地望着哥哥。

“我有这个感觉,不对吗?”

妹妹没有马上开口,只是呆然地望着哥哥。

“哥哥,”妹妹轻轻地舒口气说,“您是个男人家,对这个也挺明白!”

“果然是吧?”

“她本人倒什么也没讲过。不过,说实话,我也看出象是那么回事。”

“是吗?”

“哥哥,您怎么看出来的?”

“我总有这个感觉。开始看她的表情。感到有些呆板,平常这个人大概更是温柔。再看那么酸的桔子,我都没法吃,可她全吃下去了。”

“可不是吗,桔子还一点甜味也没有呢!”

“你以前也有所觉察吗?”

“不能说没有。有一次她在房间里呕吐,当时我以为是吃东西中了毒,后来看那样子又觉得有些奇怪。”

“是吗?”

“哥哥,这孩子是谁的呢?她在酒吧当招待,或许是客人的吧?”

“嗯。”今西吸着烟沉想。

“那个名叫关川的人是不是可疑啊?”妹妹说。

“这事我怎么会知道!”哥哥带着斥责的口吻,“别瞎说!”

“那当然,我这是背地里讲的嘛!”

不一会,听到有人在门前轻轻的敲门。被议论的惠美子换好了外出衣服,站在走廊里,双手搭在膝上在躬身施礼。

“我去上班了,失礼啦!”她向今西告辞。

“你辛苦!”今西欠身说。

“路上留神!”妹妹补充道。

妹妹目送着美惠子走后,回头望着哥哥说,“也许是先入观念的作用,看她果然象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