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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血迹 第三节

要查明“撒纸雪花”女人的去向,宛如大海捞针。仅仅知道她是三个月前搭乘过中央铁路线上的夜间上行列车以外,别无线索。讲到容貌和服装,在浩浩的东京人海中,相似者何止成千上万!

今西和他的同事们按照最初的推断,再次以蒲田车站为中心,在蒲田线和池上线沿线,派出警探进行调查,结果毫无所获。按照女人的相貌,以出租房屋和公寓为目标,到处走访,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同时设想到那个女子或许是夜总会或酒吧间的侍人,也进行了调查,因为记者村山介绍过这个女人注重修饰,穿的衣服质量虽然不很高级,却很讲究。并且认为这个女人既然帮助凶犯销赃灭证,就不会是个良家妇女。

在侦查凶犯毫无踪影的情况下,这个女人就成了唯一的目标,必须尽力追查。然而,对这个女人也没有摸到任何线索。

今西荣太郎比以前更沉默了,天天闷闷不乐。

好容易摸到的一点头绪,转瞬间又变成了泡影了。

仿佛他在酷暑骄阳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的布片以及自己化费的心血,一切都付之东流了!

今西荣太郎每天心事重重地过着日子。一天,用过早餐,今西在上班前的暂短空闲时间里正喝着茶,被他派出去买香烟的妻子芳子,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啊呀,出事了!”

今西把茶杯从嘴边移开,问道:“什么事?”

“那公寓里有人自杀了!现在警察署的人都来了。”

他对自杀倒不太注意。这时,妻子扬起了眉毛说:“哎呀,我们还碰见过呢,就是住在那座公寓里的剧团办事员啊!”

“啊!?”今西听后大吃一惊,“是那个女人吗?”

霎时,今西脑中现出在小巷里相遇的那位细长脸型、身材苗条的女人身影。

“嗨,这太突然啦!”

“是嘛,我听了也吃了一惊。想不到她会自杀,真是不可捉摸啊!”

“什么时候死的?”

“说是今天早晨七点钟,是公寓的人在房间里发现的。据说服了二百片安眠药,现在公寓前面人都聚满了。”

“哼!”今西又回想起在亍灯下遇到的那个女子的面影。“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啊,不清楚。不过年轻人,说不定是为了恋爱问题。”妻子说出了女人的见解。

“是啊,一朵花刚开,太可怜啦!”

今西脱掉和服,改穿西装。

当他穿上衬衫,正在扣扣子时,突然脑海里掠过一个念头。

“喂,”今西招呼妻子,“你见过那个女人长的什么模样吗?”

“见过。”

“是什么脸型?”

“是啊,长方脸,大眼睛,长得很可爱。”

“象不象冈田茉莉子?”

“嗯,”妻子两眼望着空际,“这么说是有点象冈田茉莉子。对对,总的是给人那么一个印象。”

顿时今西的脸色阴沉起来。他急忙穿好上衣。

“我走啦。”

“请吧。”妻子目送丈夫去上班。

今西荣太郎大步走到公寓旁边。有十四、五个邻人站在外面向公寓里张望。

当地警察署的汽车停在入口处。

今西走进公寓,顺着楼梯走上去,自杀者住在二楼五号房间。

房间前站着当地警察署的一位警察。他认识今西,点头致意。

“辛苦!”今西走进死者的房间。

两三名警察在一旁站着。法医正蹲在那里对自杀者进行检验。

“辛苦!”警察都是今西熟识的人,“请让我看看尸体。”因为不属于自己的职责范围,今西先打个招呼。警察们立刻让今西走到尸体旁。

今西从正上方注视着死者。她躺在被子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浓妆艳抹。想必她是意识到会有人看她死后的容颜。穿的也都是外出衣装。房间里收拾得整齐、干净。

今西目不转睛地望着死者这张美丽的脸,确是在小巷遇过的那个女人。细长的脸型,匀称的嘴唇微张,眼睛闭着,从眼窝可以看出,睁开后肯定是一双大眼睛。法医让助手把所见到的情况都记录下来。今西等他们记完,小声问一个警察:

“听说是服了安眠药?”

“是的。好象是服了二百片。早晨发现的,估计死亡时间是在昨夜十一点左右。”警察答道。

“有遗书吗?”

“没有。不过有篇手记,类似遗书。”

“她叫什么名字?”

“成濑理惠子,二十五岁,是前卫剧团的办事员。”警察看着笔记本说。

今西环顾房间,一切都整整齐齐,仿佛是迎接客人一般。

今西目光落在房间一角的小西服柜上。

“我一直想弄清一件事,”今西对警察说,“可不可以把西服柜打开一下?”

“请。”

警察痛快地答应。因为是自杀,不是凶杀案,严格。今西静静地走近西装柜,打开柜门。

四、五套西装挂在横杆上,今西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件上。那是黑色的西装!当时今西的目光象是被吸住了一般,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关上了柜门。

他用眼在房间里搜看。桌子和小书箱之间,放着一个蓝帆布提包,那是空中女郎常用的小提包。

今西掏出了笔记本,记下了提包的特征。这时验尸结束了,今西才和站起身来的法医打了个照面,这位法医过去办案时也常常帮助今西。

“先生,您辛苦啦!”今西向法医点头。

“哦,是你呀!怎么跑到这儿来啦?”法医露出惊疑的神色,因为这不该是警视厅处理的案件。

“我就住在附近,顺便过来看看。”

“哦,原来你在这儿住啊!”

“这个人多少和我有些缘份,路上相遇过好几次。”

“这可不一般,你该为她祈祷才对。”法医让出了位子。

今西跪在那里,对着死者的面孔合掌默祷,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在成濑理惠子的侧脸上,显得那么明亮洁净。

“先生,”今西回头望着法医说,“果真是自杀吗?”

“这没有错,服下了二百片安眠药,空瓶还在枕边放着呢!”

“不需要解剖吗?”

“没有必要,因为很明确了。”

今西站起身来,又走到当地警察身边说:“刚才你说死者没有遗书,有类似的手记,能给我看看吗?”

“请吧。”

警察走到桌旁。桌子整理得井并射序,警察打开抽屉:“就是这个。”

象是一本大学生笔记,敞开着放在桌子里面。

“这个人常常记下自己的感想。”

今西默默地点点头,目光追逐着上面的文字。字写得十分秀丽,纯是女人手笔。

今西翻着笔记本。

不论哪一页都没有记录一件具体的事,只记着抽象的感想,这种点滴写法只有本人能看明白,是为了对别人保密的。

今西再次通过警察同意,拿起了刚才注意过的手提包。他打开了金属扣子。里面空空的,看来已经整理过了。今西把所有的角落都找追了,也没有发现一片他所希望找到的那种布片。

“这个姑娘也是因失恋自杀的。”一个警察对今西说道,“从笔记本上的文字就可以看出来,这种年龄的女孩子,总爱钻牛角尖。”

今西点点头,他也持有相同的意见。但是,今西还有个不同的看法。看样子这个年轻女人象是失恋自杀的,但是仅仅如此吗?她会不会已经想到自己犯了罪,迫使她寻求死路呢?

今西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女子从夜行列车上把剪碎了的一个男子衬衫布片抛向窗外的情景。

今西悄悄地离开了房间,走到了楼下。管理员大婶脸色苍白,意外的变故使她的面孔阴沉起来。

今西和她是熟识的:“出了件不幸的事呀!”

“实在想不到,”大婶声音哽咽地说。

“我不太熟悉她,看起来怪可怜的。是个好姑娘。她平时是不是多愁善感呢?”

“不,不象是那样。她搬来的时间不长,不大爱讲话,所以不太了解,看样子是一个又规矩又文雅的姑娘。”

“据说是剧团的办事员?”

“是的。”

“这么说,那个女孩子的房间,是不是常有男朋友来呢?”

“不,”大婶摇摇头,“一次也没有过。她搬来将近两个半月,还我有人来找过她呢!”

“噢,”今西思索着,“即使不进房里来,你见没见过年轻男子在这公寓附近同她在一起呢?”

“啊……,”大婶歪着头,“好象没有过。”

“没有看到过她和一个头戴贝雷帽的年轻男子在什么地方谈过话吗?”

“贝雷帽?”

“啊,就是那种象大黑头巾似的东西?”

“没见过那样的人。”

在今西的记忆里,还留有一个印象,一天晚上一个头戴贝雷帽的年轻男子在她房间下徘徊用口哨吹着一个曲子。

“大婶,有没有一个吹口哨的男子在这一带转来转去?口哨象是给那位姑娘打暗号,又象是约她出去。”

“啊……”大婶对此也做了否定,“我没有印象。”

这样说来,吹口哨也许仅是在那天晚上。如果每天晚上都吹的话,不能不传到大婶的耳朵里。

今西荣太郎走了出去。

几乎踏破铁鞋要寻找的女人,居然就在眼皮底下,这真是丈八的蜡台照远不照近啊!谁曾想“撒纸雪花”的女人就是多次相逢近在咫尺的话剧团办事员,这真象作梦一般。而且,这个女人自杀了,今西的惊愕可以说是一个接一个。

今西脑里深深印着在她房间下徘徊的那个头戴贝雷帽的男子。当时无意中失之交臂,没有把他的面目看清楚,如今悔之已晚。

据公寓管理员讲,她只是单身一个人,没有谁来访她。想必当时戴贝雷帽的男子是用口哨唤她出去的。

这时今西忽然想起以前去秋田县的龟田时,听人说有个行迹可疑的年轻人,当然这只是个估计,还不能断定戴贝雷帽男子就是那个青年人。

今西那时本想在附近了解一下看到那个戴贝雷帽的人,但想到时间很晚了,而这一带人睡得都早,不可能找到他。

他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难道没有什么办法找到这个男子吗?

自杀的女子既然是剧团的办事员,那个男子就可能与剧团有关,也许是个演员。演员外出是戴贝雷帽的。

他打算查访前卫剧团,调查一下自杀的成濑理惠子的生活及其交际情况,暗中也了解一下戴贝雷帽的男子。

今西走出了小巷,踏上了宽阔一些的大街。由此向左就是电车道。在走出小巷以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正面的寿司铺上。

寿司铺正准备开门营业。一个年轻人挂起了印着字号的布帘。

对啦,那天晚上十一点过后,戴贝雷帽的男子说不定会走进这家寿司铺吃点夜宵。

闪过这个念头,今西便向寿司铺走去。

“早安!”挂布帘的青年人回过头来低头向今西问好。店里人都认识今西,而且常常送菜上门。

“还没准备好呢!”年轻人说。

“不,不,我不是来吃寿司的。”今西微笑着说,“有件事想打听一下,老板在吗?”

“哦,在里面洗鱼哩。”

今西说声打扰走进店去。

寿司铺的老板看到今西走进来,放下了手里的菜刀。

“你好!”

“早安!”今西在一把擦净的椅子上坐下来。

“正忙的时候打扰你,很对不起。我来是有件事想打听一下。”

“什么事?”寿司铺老板摘下缠在头上的毛巾。

“事情过去很久了,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大约在上月末的一个晚上,有没有一个高个子、戴贝雷帽的年轻男子到这里来吃寿司?”

“贝雷帽?”老板思索起来。

“高高的个子。”

“长相呢?”

“长相不太清楚,看去象个演员。”

“演员?”

“不是电影演员,是剧团演员,演戏的。”

“唔,”听到这一句话,老板好象猛醒过来点了点头。

“来过,来过,确实有个戴贝雷帽的演员来过。”

“哦,来过?”今西不禁瞪大了眼睛。

“不过,那是很早以前了。我记得是在七月末前后。”

“嗯,他吃过寿司吗?”

“啊,那天大概是在十一点左右,他一个人走了

进来。正好当时另外还有三位年轻的客人,过了一会,其中一位年轻女的,很不礼貌地走到那位戴贝雷帽的男子面前,掏出签名簿……”

“那个演员叫什么名字?”

“叫宫田邦郎,是前卫剧团的,专门扮演正派小生,很有点名气。”

“不,不是光演正派小生,”年轻店员在一旁插嘴道,“他是个性格演员,什么角色都能扮演。”

“是叫宫田邦郎啊!”今西记在笔记本上。“他常来吗?”

“不,就来了那么―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