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电话铃不响了。约翰尼从窗边转过身,看见凯西·夏普站在电话旁,手里提着话筒。“他都告诉我了,”她说,“约翰尼,他告诉我你在这里,还告诉我你打算干什么。”
“胡说,”他说,“我没有什么打算。”说着他又回到了窗边。
“他觉得你有。”凯西说。
“这说明他也会犯错。”他看见指缝间的烟已经燃到了烟蒂,便把它摁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
“我爷爷一直很喜欢你,”凯西说,“他不希望看到你发生任何不测。”
约翰尼耸耸肩,说:“据我所知,我已经和路易斯·塞拉皮斯没有任何关系了。”
凯西把听筒贴在耳边,完全没注意约翰尼在说什么,只专心地听她爷爷说话。他看在眼里,闭上了嘴。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他说,”凯西说,“克劳德·圣西尔和菲尔·哈维正在赶过来。是他让他们来的。”
“那真是感谢他了。”他不耐烦地说道。
凯西继续说:“我也很喜欢你,约翰尼。我能理解为什么我爷爷那么器重你。你打心眼里为我着想,不是吗?也许我可以主动去医院住上一段时间,一个星期,或者几天。”
“几天够吗?”他问。
“差不多。”她把电话递给他,“他想和你说话。我觉得你最好听听。反正他总会设法让你听到。你也很清楚这一点。”
约翰尼一百个不情愿地接过电话。
“……你现在的麻烦是丢了工作。这让你十分郁闷。你觉得如果没有工作,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喜欢你这一点。你和我一样。听着,有件事要你去办。是关于大会的。去做宣传工作,保证阿方斯·加姆当选。你一定能出色地完成这个任务。打电话给加姆。打电话给阿方斯·加姆。约翰尼,打电话给加姆。打电话……”
约翰尼挂上电话。
“我又有新工作了,”他告诉凯西,“我要帮加姆竞选总统。至少路易斯是这么说的。”
“你愿意吗?”凯西问他,“在提名大会上作为他的公关出席?”
他耸耸肩。为什么不呢?反正加姆有钱,他肯定不会亏待我。再说了,现任总统肯特·马格雷夫也没比加姆强到哪里去。约翰尼心想,我
一定要有份工作,我得维持生计,我还有妻子和两个孩子要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觉得加姆这次有机会吗?”凯西问他。
“我觉得没有。但是官场上总会有奇迹。想想1968年理查德·尼克松那次神奇复出吧。”
“加姆这次走什么路线好呢?”
他看着她说:“这个我会跟他讨论,跟你说了也没用。”
“你还在生我的气,”凯西轻声说,“因为我不肯卖公司股份。听着,约翰尼。也许我可以把阿基米德交给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路易斯对此怎么说?”
“我还没有问他。”
“你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我太缺乏经验了。当然,我的确懂得公司的运营模式,因为我也是看着它成长起来的。但是——”
“别看不起自己。”凯西柔声说道。
“拜托,”约翰尼说,“你不用对我说教。我们还是保持朋友关系吧,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他心想,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件事我不能容忍,那就是被女人说教。还说是为我好。
突然,房门被猛地推开,克劳德·圣西尔和菲尔·哈维迅速冲进来。他们发现了凯西,看见他和她在一起,立刻松了口气。“所以,他也让你过来了。”圣西尔对她说,上气不接下气。
“是的,”她说,“他很担心约翰尼。”说着她拍拍他的手臂。“看看你,有这么多朋友。热情的,冷静的,都有。”
“的确。”他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心底却生出一丝悲凉。
那天下午,克劳德·圣西尔抽时间去看了伊莱卡特拉·哈维,他现任老板的前妻。
“我说亲爱的,”圣西尔说,“在这场交易中,我计划为你争取利益。如果我成功的话——”他用双臂围住她,把她紧紧抱住,“就能帮你弥补一些损失。虽然不能挽回全部损失,但也足以让你比现在开心好几倍。”他吻了她一下,她也如往常一样回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一片绯红,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异常满足地贴在他身上。她春心荡漾,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间。真是有点不正常。
最后,她慢慢推开他,说:“对了,你知不知道电话和电视出了什么问题?我没法打电话——似乎总有人占线。而且电视屏幕上一直是同一个画面。模糊不清,图像也很扭曲,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而且一直定格在那儿,有点像人脸。”
“别担心,”克劳德说,“我们正在研究这件事,派了很多人马在调查。”他的人正在一家一家地搜查亡灵馆,迟早能找到路易斯的遗体。到那时,一切都将画上句号……每个人都能安心。
伊莱卡特拉·哈维走到餐柜边,问道:“菲尔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吗?”她往杯中倒了些威士忌,又加了点苦艾酒,每杯放三滴。
“不知道,”圣西尔说,“现在他也管不着了。”
“但是菲尔对他的每一任前妻都有强烈的偏见。他不会高兴的。他会觉得你背叛了他:既然他不喜欢我,你也应该讨厌我。这就是菲尔所谓的‘忠诚’。”
“我很高兴了解到这一点,”圣西尔说,“但我无能为力。不管怎样,他是不会发现的。”
“但我却没法不担心。”伊莱卡特拉把酒递给他。“我当时正在调电视,你知道,然后——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有些疯狂,但是我好像——”她突然打住,“反正,我当时真的以为电视播音员在说我俩的事。但是他说得含含糊糊,可能是信号问题。但是我真的听见了,听见了我俩的名字。”她冷静地看着他,一边下意识地调了调裙子的肩带。
他听得全身发凉,说:“亲爱的,这太不可思议了。”然后走过去打开电视。
我的老天,他心想,难道路易斯·塞拉皮斯无处不在?难道他能从遥远的太空看到我们这儿发生的一切?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不自在,尤其是目前他正试图和路易斯的孙女进行一场老头绝不会同意的交易。
他在报复我,圣西尔意识到,用僵硬的手指下意识地换着频道。
阿方斯·加姆说:“贝尔富特先生,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我收到一封塞拉皮斯先生发过来的电报,他建议我雇用你。我觉得我俩必须想出些别出心裁的手段。马格雷夫现在正处于绝对上风。”
“我同意。”约翰尼说,“但是我们也要现实一点。我们这次需要寻求帮助。需要得到路易斯·塞拉皮斯的帮助。”
“路易斯上次也帮过我,”加姆指出,“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但是他现在已不可同日而语了。”约翰尼心想,那老头掌控了所有的通讯媒体,报纸、收音机、电视,还有天杀的电话。如此一来,他基本上可以为所欲为。
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我,他自嘲地想到。但是他没对阿方斯·加姆这么说。貌似加姆还不知道路易斯的能耐。不管怎样,工作归工作。
“你最近看没看电视?”加姆问,“用没用电话?看没看报纸?到处都是没有逻辑的只言片语。如果那就是路易斯,那他在大会上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已经完全混乱了。说的全是胡话。”
“我知道。”约翰尼谨慎地说。
“不管路易斯当初对他的中阴身有什么规划,恐怕都不会实现了。”加姆说。他看上去有些气馁,不像是能赢得大选的人。“看来这个时候,你比我对路易斯更有信心。”加姆说,“说真的,贝尔富特先生,我和圣西尔先生长谈过,他一点也不看好我。虽然我已经下定决心走下去,但是……”他挥挥手,“克劳德·圣西尔当面告诉我,说我注定是个失败者。”
“你相信圣西尔说的话?他现在和菲尔·哈维是一伙的,跟我们不在一条船上。”约翰尼吃惊地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竟如此幼稚和脆弱。
“我对他说我一定能赢。”加姆喃喃道,“但是老天在上,电视和电话里那些持续不断的胡话,让我感觉糟透了。我没有信心,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约翰尼立马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路易斯以前从不这样,”加姆哀怨地说道,“他现在唠唠叨叨的。即便他真能帮我赢得大选……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累了,贝尔富特先生。非常疲倦。”然后他不做声了。
“如果你想让我给你打气,”约翰尼说,“那你找错人了。”事实上,电话和电视也对他产生了同样的影响。他现在提不起一点劲来鼓励加姆。
“但你是专门做公关的,”加姆说,“难道不应该在士气最低落的时候让大家重拾信心吗?贝尔富特,快来说服我,然后我才能去说服整个世界。”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电报。“这就是那天路易斯发来的。显而易见,他能控制电报发射线路,也能控制其他任何媒体。”他把电报递给约翰尼,约翰尼接了过去。
“路易斯写这封电报的时候倒是挺清醒的。”约翰尼说。
“这正是我担心的!他正在快速衰退。等大会召开的时候,也就是一天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觉得事情会变得极为糟糕。我不想卷进去。”他补充道,“但我还是会参加竞选。贝尔富特,你得帮我对付路易斯,你就作为我们的中间人,就像通灵师。”
“那是什么意思?”
“上帝和人类之间的桥梁。”加姆说。
约翰尼说:“如果你竞选的时候用这样的字眼,我敢保证你一定会落选。”
加姆干巴巴地笑了笑,说:“想喝一杯吗?”他从客厅走到厨房。“苏格兰威士忌,还是波旁威士忌?”
“波旁吧。”约翰尼说。
“你怎么看那个女孩,路易斯的孙女?”
“我觉得她不错。”他说。这的确是他的心里话。
“即便她神经兮兮的,而且还吸毒,蹲过监狱,现在又开始狂热地信教?”
“是的。”约翰尼坚定地说。
“我觉得你疯了。”加姆端着酒回来了,“但我同意你的观点。她是个好人。实际上,我很早就认识她。虽然我不知道她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是心理学家……但是我觉得这可能和路易斯有关。她对他有某种特殊的忠诚,单纯而疯狂地效忠于他。在我看来,这很感人。”
约翰尼呷了一口酒,说道:“这波旁酒可真难喝。”
“同感。”加姆做了个鬼脸。
“你可得备点好酒招待客人,”约翰尼说,“要不然就别在政界混了。”
“这正是我需要你的地方,”加姆说,“不是吗?”
“明白。”约翰尼说着走进厨房,把杯子里的酒倒回酒瓶里,转而看了看苏格兰威士忌。
“你准备怎么助我一臂之力?”阿方斯·加姆问道。
约翰尼说:“我觉得我们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设法用路易斯的死来博得人们的同情。我看过悼念他的人写的悼词。很感人,阿方斯。每天来悼念他的人络绎不绝。他活着的时候,很多人都怕他,怕他的权势。现在,他们不用怕他了,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所以那些让人恐惧的元素——”
这时,加姆打断了他。“但是约翰尼,他还赖在这世上。问题就在这儿。你也知道,电话和电视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他!”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约翰尼反驳说,“公众都很困惑,就像第一个接收到这种信号的人一样,就是那个肯尼迪环形坑的工作人员。”然后他强调说:“他们如何把一光周以外发过来的电子信号和路易斯·塞拉皮斯联系到一起?”
加姆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弄错了,约翰尼。不过,既然路易斯·塞拉皮斯让我请你,我就照他说的办。毕竟你有这么多年的经验,而且正好有空。”
“谢谢,”约翰尼说,“你可以相信我。”但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也许公众比我想的更聪明呢。也许我真的错了。但是除此之外,还能怎样?即便绞尽脑汁,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有利用加姆和路易斯之间的关系,没别的出路。
整个竞选就靠这么一根救命稻草。而且一天之后,大会就要召开了。真是糟糕。
这时,加姆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可能是他,”加姆说,“你想和他说话吗?说真的,我不敢接电话。”
“就让它响着吧。”约翰尼说。他也同意加姆,那声音真他妈让人不舒服。
“但是我们躲不掉他。”约翰尼指出,“如果他真想联系我们,即使不用电话,还有电视。还有昨天我用打字机的时候,打出来的不是我要写的信,而是他写给我的信。”
两人谁也不愿接电话,就由它一直响着。
“你需要预领一点现金吗?”加姆问他。
“那再好不过了。”约翰尼说,“从今天起,我已经离开阿基米德了。”
加姆把手伸进大衣,拿出钱包。“我给你开张支票。”他看了看约翰尼,说,“你喜欢她,却没法跟她一起工作,我说得对吗?”
“没错。”约翰尼承认。他没多说什么,加姆也没继续追问。加姆别的不说,绅士风度还是有的。约翰尼喜欢他这一点。
约翰尼接过支票时,电话铃不响了。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约翰尼好奇地想。难道只是一个巧合?不得而知。路易斯似乎什么都知道。不管怎样,根据路易斯对他们俩的嘱咐,这应该正是他想看到的。
“我们这样做应该没错。”加姆一针见血地指出,“听着,约翰尼。我希望你和凯西·埃格蒙·夏普重归于好。这是为她好。她需要你的帮助,特别需要。”
约翰尼咕哝了一声。
“反正你现在也不是她的下属,再试试吧。”加姆说,“行吗?”
“我会考虑的。”约翰尼说。
“她本来就是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孩,现在肩上还扛了那么多重担。其实你也很清楚。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隔阂,尝试两人各退一步,找到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不要等到以后后悔莫及。”
约翰尼没有回应。但他心里清楚,加姆是对的。
尽管如此,他该怎么做呢?他觉得无计可施。怎样才能讨好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他不禁想到。怎么才能化解旧怨,重修于好呢?即便在平时,这也绝非易事,更何况是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
先不说别的,总归有个路易斯挡在中间。还有凯西对路易斯的感情。一定要想办法从这儿入手。必须让她停止对路易斯的盲目崇拜。
“你妻子怎么看她?”加姆问。
他惊了一下,说:“莎拉·贝尔?她还没见过凯西。”他又补了一句,“为什么问这个?”
加姆看了看他,没有回答。
“真是个奇怪的问题。”约翰尼说。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那个凯西。”加姆说,“她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我的朋友。还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菲尔·哈维对克劳德·圣西尔说:“有件事我必须知道,我们一定要弄清楚,否则永远别想控制威廉敏娜。他的遗体在哪儿?”
“我们还在找。”圣西尔不慌不忙地说,“我们会找遍所有亡灵馆。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准是有人背后买通了他们,不让他们走漏风声。如果我们想要他们松口——”
“那个女孩,”哈维说,“真是中了邪了。虽然路易斯已经交权了,但她仍然对他迷信得很。真是古怪。”他摇了摇头。
“我同意。”圣西尔说,“说真的,你讲得太对了。今早我刮胡子的时候,居然在电视上看到他了。”他全身战栗起来,“他现在简直就是无处不在。”
“今天,”哈维说,“是大会召开的第一天。”他看了看窗外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路易斯一定会集中全力,帮助阿方斯·加姆竞选。现在,约翰尼也在为加姆效力,当然,这也是路易斯的主意。也许现在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你不觉得吗?也许他暂时顾不上凯西了。我的老天,但愿他没法同时关注所有事情。”
圣西尔轻轻地说:“但是凯西现在也不在阿基米德。”
“那她在哪儿?在特拉华?威廉敏娜证券公司?要找到她应该不难。”
“她病了,”圣西尔说,“进了医院,菲尔。昨天深夜入住的。我猜应该和她的毒瘾有关。”
他俩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得真不少,”哈维最后说道,“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电话和电视。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家医院。有可能不在地球上,比如说月球或火星之类,甚至有可能回她老家了。我觉得她病得不轻。约翰尼离她而去对她打击很大。”他忧郁地看着他的老板,说,“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菲尔。”
“你觉得约翰尼·贝尔富特知道她在哪儿吗?”
“不一定。”
哈维想了想,说:“我打赌她肯定会给他打电话。他即使现在不知道,很快也会知道。如果我们能在他的电话上安一个窃听器,就可以在这边监听他的电话。”
“但是电话——”圣西尔沮丧地说,“现在充斥着胡言乱语。都是路易斯在捣鬼。”他想知道,如果凯西被迫公开承认她无法解决自身问题,那阿基米德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件事很复杂,关键取决于地球法律或——
哈维说:“我们不知道她的下落,也找不到遗体。现在大会已经召开了,他们会提名那个无耻的加姆,那个路易斯的傀儡。然后,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他就当上总统了。”他愤怒地看了圣西尔一眼,说,“到目前为止,你还没帮上什么忙啊,克劳德。”
“我们会找遍所有医院。但是医院有成千上万家。而且万一她不在这附近呢。”他顿感无助。我们就这么原地踏步,毫无进展。
不过我们可以继续监控电视,他想。这肯定会有所帮助。
“我要去大会会场了。”哈维说,“我们待会儿见。如果你有什么新发现——虽然我不抱什么指望——你可以去那儿找我。”说完他大步出了门,留下圣西尔一个人站在那儿。
他妈的,圣西尔心想。我现在该怎么办呢?也许我也应该去会场。但是还有一家亡灵馆要查。他的手下已经去过那儿了,但是他想亲自去看看。那正是路易斯会喜欢的亡灵馆类型,老板的名字听起来就假惺惺的,让人反感,什么赫伯特·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这名字在德语中是“百灵啼鸣之丽人赫伯特”的意思,还真适合一个在洛杉矶、芝加哥、纽约和克利夫兰都设有分店的亲友亡灵馆的老板。
克劳德·圣西尔来到亡灵馆,要求亲自会见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这里的生意很红火。眼看复活节就要到了,许多有产家庭纷纷在这时赶来,排队等着和他们的中阴身亲属团聚。
“您好,先生。”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终于出现在亡灵馆办公室的柜台旁,“您有话要问我?”
圣西尔把名片放在桌上,名片上的他仍然是阿基米德公司的法律顾问。“我是克劳德·圣西尔,”他大声说,“你可能听说过我。”
肖恩海特看了一眼桌上的名片,顿时脸色煞白。他支支吾吾地说:“我向您保证,圣西尔先生,我们一直在努力,真的。为了联系上他,我们已经出动了所有人力物力。现在经费都已经超支一千多块了。我们甚至还从这项技术的原产地日本引进了高增益设备,但是仍然没有效果。”他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几步,“您可以亲自来看看。说实话,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作对。像这样完全搜不到一点信号的情况肯定是人为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圣西尔说:“让我看看他。”
“当然可以。”亡灵馆老板面无血色、诚惶诚恐地在前面带路。他们一路穿过大楼,走进冰冷的仓库。最后,圣西尔看到眼前摆放着一具棺材,里面躺的正是路易斯·塞拉皮斯。“您打算起诉我们吗?”亡灵馆老板怯怯地问,“我向您保证,我们——”
“我只是来——”圣西尔声明,“只是来领取遗体的。派人把遗体装上卡车。”
“好的,圣西尔先生。”赫伯特·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顺从地说道。他招呼来两个工作人员,给他们下了指示。“您带车辆过来了吗,圣西尔先生?”他问。
“你给我备一辆。”圣西尔厉声命令道。
很快,遗体就被装上卡车,司机向圣西尔请示去哪儿。
圣西尔给了他菲尔·哈维的地址。
“关于起诉的问题,”赫伯特·肖恩海特·冯·福格尔桑小声问副驾上的圣西尔,“您不会觉得是我们失职吧,圣西尔先生?如果您这样想的话——”
“这件事到此为止。”圣西尔三言两语打发了他,示意司机上路。
他们刚离开亡灵馆,圣西尔就大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亡灵馆司机问。
“没什么。”圣西尔说,继续咯咯直笑。
棺材连同遗体和冷冻膜一起,被送到哈维家。司机离开后,圣西尔拿起电话。但他发现自己没法接通会议厅。电话里全是那个遥远的嗡嗡声,还有路易斯·塞拉皮斯没完没了的自言自语。他挂上电话,感到一阵厌烦,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
我真是受够了,圣西尔对自己说。我不用等哈维同意。我也不需要他的首肯。
他在客厅里找了一圈,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一把热气枪。他用枪指着路易斯·塞拉皮斯的棺材,扣动了扳机。
冷冻膜顿时布满水汽,开始融化,棺材咝咝作响。里面的尸体迅速变黑枯萎,最后焦化成一块黑煤渣一般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形容。
圣西尔心满意足地把热气枪放回抽屉里。
然后他又拿起电话,准备拨号。
传入他耳中的仍是那个单调的声音:“……除了加姆之外,没有人能够胜任。加姆就是我——这可是一句好口号,约翰尼。加姆就是我,记住了。让我来说,把话筒递给我,我来告诉他们。加姆就是我。加姆就是……”
克劳德·圣西尔砰地挂上电话,转身看着那块曾经是路易斯的焦炭。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匪夷所思的东西,然后打开电视,里面仍是一样的声音,就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路易斯·塞拉皮斯的声音不是从这具尸体里发出来的,因为尸体已经被毁了。看来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关联。
克劳德·圣西尔坐到椅子上,抽出一根烟,哆哆嗦嗦地点上。他想弄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还不是很确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