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妃宁古亚带着六岁的小王子贲喇穿着南疆特有的服饰,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了殿,太子妃与薛宸迎上前去,将她们迎入了内里。
王子妃会说汉化,贲喇小王子穿着南疆的宫廷正装,看上去有些阴沉,容貌似乎与大王子妃并不相似,一行人行礼寒暄过后,又在一起说了说南疆的风土,太后宫里的嬷嬷领着太子和荀哥儿,还有几个宗室子弟上了殿,荀哥儿生的壮实,站在比他大一岁的叶哥儿身边,也不显得矮小瘦弱,穿着一声小版的金丝直缀,站在盛装打扮的叶哥儿旁边,似乎还真有点像兄弟的意思。
一番介绍之后,叶哥儿就来邀小王子贲喇,颇具地主风范,贲喇请示了母妃之后,便随叶哥儿和荀哥儿他们一同去了花园里玩耍去了。
大王子妃宁古亚瞧着孩子们离去的背影,由衷的夸赞道:“小殿下与小世子果真像是兄弟一般,小小年纪就这般知晓礼数,相比之下,我们贲喇虽然比他们还大一些,却是被宠坏的孩子了。”
女人间的交流,并没有因为国事而显得生疏,聊聊衣服首饰孩子,时间也就过的很快了,大王子妃听说薛宸怀的是双生子,十分的羡慕,还从手腕上脱下一对刻着经文,受过洗照的疆地银镯送给两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薛宸谢过,回礼。
殿中气氛十分不错,可就在这时,宫女进来传话,说荀哥儿和小王子贲喇打起来了。
薛宸嘴里的一口茶,差一点没喷出来!感觉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太子妃更加不吝啬她的落井下石,讽刺道:
“哼,小世子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与叶哥儿在一起时,与叶哥儿打,与宾客在一起时,又与宾客打,如此蛮横霸道,我看这回,还有没有敢护着他!”
振国候夫人随薛宸一同起身,安慰道:“先去瞧瞧怎么回事吧。”转身对大王子妃说道:“小孩子家难免有摩擦,这也是孩子真挚情感的交流,我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小世子的错,世子夫人断不会护短。”
大王子妃站起身来,点点头,说道:“我那孩儿自小惯坏了,定是有冲撞小世子的地方,不过是孩子打架,无需太过惊慌了,去调解一番也就是了。”
薛宸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宁古亚也回以点头至礼,殿中夫人皆随之出殿,去了花园之中,只见几个孩子依旧吵吵闹闹,荀哥儿的手背上流血了,而地上掉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匕首,不过荀哥儿一点都不感觉疼,也不怕,继续和五岁半的贲喇扭打在一起,甚至还很勇猛的骑在了贲喇身上,可没过一会儿,就又被贲喇翻过了身,两人像缠麻花似的,缠在一起,谁也不肯相让,叶哥儿和几个孩子在一旁拉他们,可却怎么也不敢分开,而一旁的宫奴们更加不敢去碰这些金尊玉贵的小人儿,所以,直到薛宸她们到来,孩子们依旧没能分开。
“荀哥儿,快放手。”
大王子妃也用南疆话对贲喇厉声说了一句。
可两个孩子却置若罔闻,荀哥儿人小,但力气和胆色都不小,打起架来就像是一头小狮子,贲喇年纪大些,从表情上来看,其实已经有些怕了,可碍于面子又不能就这么撒手。
皇上领着大王子汉察尔,还有太子,娄战,娄庆云等来了御花园,他们也是听到宫人奏报,这才赶了过来,也瞧见两个孩子扭打的身影,娄庆云跟皇上和大王子请了罪之后,就要上前去阻止,却被大王子阻止,说道:
“不用阻止,看他们打到什么时候。世子有个勇敢的好儿子啊。”
“……”
娄庆云有些尴尬,抬眼却看见了太子忍着笑的挪揄目光,无奈的暗叹一口气,皇上对大王子的提议似乎并不反对,说道:
“打就打吧,都是孩子间的事,他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谁也不许阻止!让他们打!等打完了,咱们再去分辨谁对谁错好了。”皇上大袖一挥,居然带着头往园中的凉亭中走去,挥手让对面小径上行礼的妇人们起身。
皇上言语间颇具君主霸气,不过声音似乎带着压抑,娄庆云和太子对视一眼,都知道皇上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打架的事情气恼,而是气恼先前在议事殿中,大王子汉察尔的一番大胆言论。娄战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两个孩子,心中焦急与担忧那是溢于言表的。
而在场众人听到了皇帝的旨意,谁还敢再上前去分开两位小祖宗,只能看着呗。太子妃嘴角露出浓浓的笑,她巴不得两个孩子多打一会儿,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看这回,还有没有谁敢替薛宸说话!有些夫人瞧见太子妃这样,不禁交换了眼神,暗自摇头。而大王子妃宁古亚和薛宸一样,注视着两个孩子。
娄庆云收到对面薛宸递来的目光,暗自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就把关切的目光投向了场内,薛宸来到娄庆云身边,暗自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去阻止两个孩子打架,娄庆云无奈摇了摇头。
“……”得,一群大人,围观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打架,还真是有兴致。
夫妻俩和娄战对皇上的这个决定都十分无语,虽然荀哥儿小小年纪,就在‘为国出力’,但敢情那个在打架的不是皇上您的亲孙子,您不心疼啊。薛宸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长公主在场,若是长公主在,她才不会顾及皇上的话,一定会冲上去把两个孩子分开的,可长公主在太后宫中,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皇上不仅在亭子里看热闹,居然还出言点评,对娄战说道:“荀哥儿年纪小,这力气和架势倒是不小啊,颇有乃先祖之风啊。”
娄战心里已经把皇上里里外外的骂了个遍,脸上却还要强颜欢笑,暗中替孙子加油。
只见荀哥儿身子敦实,就是偶尔挨了一下也不哭,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越挫越勇,像个小野兽般撞得贲喇小王子连连后退,而近身搏斗也很灵活,虽没学过武功,但贲喇也没学过,只不过,贲喇学过摔跤,荀哥儿两回给他撩地上,不过第三回,似乎就找到了窍门儿,凭着天生的狠劲,居然反败为胜,将贲喇小王子压在身下,又反剪了他的双手在背后,贲喇小王子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开口说了几句南疆话。
大王子妃这才走上前,对亭中观战的皇上说道:
“贲喇认输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皇上缓缓站起了身来,话中有话的说道:“认输就好啊。”然后朗声说道:“荀哥儿啊,别打啦,到舅公这里来。”
荀哥儿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脸上带着青紫的伤痕,手背上的血早已凝固,全身上下衣裳坏了好几处,那条金玉腰带不知什么时候也打掉了,挺着个肥乎乎的小肚子,模样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而那个被他打趴下的贲喇小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人扶起来之后,居然觉得委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站在亭子里的汉察尔大王子冷冷的看着贲喇,不仅一点心疼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露出了一抹冷笑,这太不像个父亲该有的样子了。
荀哥儿走上石阶,进了亭子,虽然受了伤,但一点都不惧怕,走到皇上面前,乖乖的喊了一声:“舅公。”
皇上亲自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抓起他那流血的手背,问道:“疼吗?”
荀哥儿摇头:“不疼,这有什么呀!”精灵的眸子忽闪两下,斜眼瞥了瞥一旁笑吟吟看着他的汉察尔大王子,磊落的跪下说道:“荀哥儿一时没忍住打了人,荀哥儿甘愿领罚。不过这事儿是我一人所为,和其他人没有关系,舅公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娄战恨不得上去捂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嘴,走到他身前,低斥一声:“别胡说八道,谁要罚你。”
皇上知道娄战心疼孙子,却不想就此放过这么有趣的事情,叶哥儿和几个宗室子弟也上了前,在亭子下方,叶哥儿带头,领着小子们全都跪了下来,只听叶哥儿朗声说道:
“皇祖父在上,今儿这事不怪荀哥儿,是贲喇小王子想用刀吓唬我,荀哥儿将我推开,被他的刀划伤了,我让贲喇道歉,他听不懂,还要打我,荀哥儿这才为了保护我和他打架的。贲喇是客,咱们的确不该和他动手,但请皇祖父念在荀哥儿一心护我的份上,宽恕他这回吧。”
叶哥儿声音脆生,说话条理分明,让人一听就知道这件事的前后起因,皇上低头看着眼前那个跪着的小不点儿,瞧他虽然受伤,眉宇间却丝毫没有犯怵,天生的胆大,不禁觉得有趣,问道:
“他说的是真的?你怎么就敢对客人动手?”
荀哥儿又瞥了一眼汉察尔,一字不差的朗声说道:“客人有客人的礼数,若客人不懂礼数,冒犯了咱们,不动手,难道还要等着被欺负吗?”
小小的身子有那样执着的爆发力,小小脑袋里有这样是非分明的观念,皇上这回是真的对这个小子刮目相看了,指着他看向娄战,连连点头,不住夸赞:“好!好啊!你真是生了个好孙子!这话说的太对了!做客人就得有做客人的礼数,若是不懂礼数,那咱们就教教他们礼数,别叫旁人忘记了祖宗根源,忘记了前尘旧事!”
皇上这几句话,哪里是要夸荀哥儿啊,这是借着荀哥儿的话,来警告汉察尔大王子不要得寸进尺,因为就在先前,汉察尔大王子居然公然提出了要废除进贡的条件,皇上大为光火,虽然言辞拒绝,但却难消心头之火,觉得被一个小小的南疆挑衅了,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训斥,荀哥儿就给他创造了一个相当好的借口,并且这小子心肝玲珑剔透,似乎天生就知道说什么话一般,那几句话说的皇上心里跟被熨烫了一般平整舒坦,刚好借他的话,给了大王子一个下马威。
大王子紧咬着下颚,不过却没有多余表现,反而依旧能够维持从容的站在皇帝身旁,抱拳俯首,一副恭听之态,完全不顾还在大王子妃怀中哭泣的孩子,仿佛对他打不过一个四岁的孩童很是失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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