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映烟带着儿子莫哥儿从汝南回京城,她是去年正月里生的孩子,长公主亲自去了一趟汝南,在那里陪了几日才回京城来的,莫哥儿全名叫做江莫,他月份大,比荀哥儿大一岁,可是俨然就像个小大人似的,跟着烟姐儿下了马车,对周围有些陌生,并不怎么放得开。不过,一张小脸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看见薛宸手里抱得荀哥儿,才敢离开了他娘亲的身边,向荀哥儿走来。
荀哥儿手里拿着一只皮面的拨浪鼓,正放在嘴里啃咬,最近荀哥儿嘴里长了上下四颗牙出来了,见什么咬什么,有的时候,娄庆云把手指伸到他嘴里,他都能咬的一点都不客气,更别说手上的东西了,薛宸一个不留神,他就把东西塞嘴里去了。
莫哥儿走过来,小小的身子,穿着一身灰绸散花小直缀,像个古板的先生似的,和他的可爱样貌完全不搭,对薛宸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舅妈。”
薛宸见他盯着荀哥儿,就让他坐到身边,将荀哥儿放在中间,莫哥儿伸手过去拿走了荀哥儿手里的拨浪鼓,荀哥儿啃着啃着,手里的东西就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是看薛宸,见薛宸不理他,他也没哭,就打算自己伸手去抢,可是他才多大呀,莫哥儿都三岁多了,因为月份大,相当于四岁的孩子了,荀哥儿哪里抢得过他,莫哥儿也是觉得荀哥儿好玩儿,故意和他抢,荀哥儿似乎被激起了斗志,一只手不行,就两只手上,薛宸还得防着他别把莫哥儿的脸给抓了才行。
荀哥儿看着小,可是力气却不小,居然吊着荀哥儿的胳膊站了起来,张嘴就咬在了莫哥儿胳膊上,莫哥儿疼了,张口就大哭起来:“哇——”
薛宸赶紧把两个孩子分开,将荀哥儿放在罗汉床上,让夏珠看他,自己走过去,看莫哥儿的胳膊,将他的袖子撸起来,看了看,是有点红,不过幸好没牙印,莫哥儿也只是被吓到了,哭了一会儿觉得并不是很疼,也就不哭了,不过他的哭声照样把烟姐儿和寒姐儿招了过来,薛宸对烟姐儿说道:
“孩子们闹着玩儿,是我没看住,让荀哥儿咬了莫哥儿一口,对不住妹妹和莫哥儿了。”
烟姐儿也不是不讲理,笑了笑,说道:“什么对不住呀!一定是他惹着荀哥儿了,从小就不安分,在府里尽欺负人,今儿总算让他碰见对头了。”
先前烟姐儿在那边和老太君,长公主说话,现在因为两个孩子的缘故,烟姐儿和寒姐儿就和薛宸坐在里间说起话来。
原来,烟姐儿这次回来,是为了柔姐儿的婚事,汝南王有个仪表堂堂的堂弟,据说到了年纪,人品和相貌都很出众,汝南老王妃提了柔姐儿,江家那边似乎非常满意,但就怕娄家门第太高,他们攀附不上,毕竟不是汝南王的正支,就托了烟姐儿回京城跑一趟,问问娄家的意思。
“先前和娘说了说,她倒是对门第没有多少意见,关键是要看孩子好不好,要是人品正的话,娘并不嫌弃他是江家旁支。”娄映烟如实说道。
薛宸将到处乱爬的荀哥儿控制在身边,瞧莫哥儿虽然被咬了靠在他娘亲的怀中,但一双黑亮的眼睛依旧盯着荀哥儿,薛宸又对他招了招手,莫哥儿稍稍犹豫之后,就又过来了,薛宸替他将小靴子脱了,让他也上到罗汉床上去,让他们兄弟俩一边儿玩儿去了。
“旁支倒是没什么的,关键还是要看柔姐儿自己,说到底,汝南毕竟远了些的。”
薛宸是长嫂,她自然有资格说娄映柔的婚事了,烟姐儿听了薛宸的话,也点了点头,说道:“唉,这我也知道,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也不太愿意让柔姐儿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虽说我也在那里,可是毕竟是做媳妇,和在家里做姑娘不同,我是没办法,婆母让我回来问,我总不好没问就替妹妹推了,想着好长时间没回来瞧瞧爹娘和你们了,就借机回来看看呗。”
娄映寒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原来这才是姐姐的目的。”
娄映烟也不否认,说道:“哼,平日里你们也不去看我,我再不回来,你们都忘了汝南还有我这个姐妹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金嬷嬷来喊薛宸过去说话,说是老太君有事要和她商量,薛宸料想着,应该就是说柔姐儿婚事的了,便将荀哥儿交给夏珠他们看着,自己入了那边的屏风内。
屏风内,老太君面色有些凝重,长公主也是蹙着眉头,旁边还有韩氏和包氏,中间站着回事处的孙嬷嬷,见薛宸进来,包氏主动去扶她坐到了老太君身边,然后就近在薛宸身旁坐下,薛宸见大家的神色有点不对,问道:
“怎么了这是?都愁眉苦脸的?”
孙嬷嬷是专门盘点礼品的,夫君是管家刘伯,这对夫妻在国公府做了也有些年头,料理事情多有章法,薛宸代为管家这么多年,对这对夫妻的能力还是比较认可的,见孙嬷嬷此时过来,而她现在应该是在回事处忙着整理烟姐儿从汝南带回来的礼品才是,却不知为何在这里出现。
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只见老太君挥了挥手,孙嬷嬷就将老太君手边的一只木头托盘拿到了薛宸面前,薛宸低头看了看,只见上头放着一本红册子,册子下面压着一对鸳鸯如意环扣玉佩,心中存疑,看了看老太君,只见老太君又是一叹,长公主也难得脸上露出不喜的神情。
薛宸将那红册子打开看了两眼,眉头便蹙了起来,对孙嬷嬷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孙嬷嬷小声回道:“是……是大小姐带回来的礼品中夹藏着的。”
这红册子不是别的,正是江家的聘书和江五郎的八字庚帖,书中言明,这是定情信物,江家三个月后便上门提亲云云。
这东西她们要是稀里糊涂的收了下来而不察,等到三个月之后,江家上门来提亲时,娄家可就百口莫辩,为了保全名声,只好将柔姐儿低嫁……好龌龊,卑劣的手段啊……
薛宸回想先前烟姐儿的态度,明显对这事儿就是不知情的,她这是被江家利用着来算计她娘家来了,老太君一拍桌子,冷声怒道:
“这汝南王府也太不把咱们娄家放在眼里了。”
无怪老太君会生气,因为这件事情搁在谁身上,谁都会生气的。薛宸垂眸想了想,出声说道:
“这件事只怕还得查一查,到底是谁的意思,如果只是江家三房擅自做主的话,也没法怪罪汝南王和老王妃,但若这件事,汝南王和老王妃知道的话,那么,咱们家就得好好的想想该怎么办了。”
老太君是个暴脾气:“怎么办?能怎么办?一块破玉佩就想这么稀里糊涂的骗了我们娄家姑娘去?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也亏他江家做得出来!”
薛宸上前,扶着老太君,安抚道:“老太君莫气,莫急,这事儿还没调查清楚呢,也未必就是汝南王知道的。”
“他知道不知道,那都是他们江家做出来的事,这等阴险,就算那江五郎是个好的,我们家也不可能把女儿嫁过去!哪怕因为这事儿坏了名声,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嫁给这种卑鄙小人家。”
薛宸心里也气,只不过没有表现的像老太君那么激动,长公主听到这里,不由得就哭了起来。
江家这个做法,其实最伤害的还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管是坏了三闺女的名声,还是惹了大闺女的姑爷,总之,她的两个闺女都是要受苦受连累就是了。
老太君说过气话之后,也终于冷静下来,韩氏站出来说道:“我看呀,这件事咱们在这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还是把烟姐儿喊来问一问,不就知道这件事汝南王知不知道了吗?”
包氏也赞成,附和道:“对对对,汝南王是烟姐儿的夫君,他们俩总不会隐瞒什么的,问过就知道了。”
老太君没有阻止,韩氏就知道了出门亲自喊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烟姐儿就又被喊了过来,瞧见大家的脸色都不对劲,长公主居然坐在那里哭泣,老太君看见她这糊涂的样子,又气又急,气得是她不精明,不长进,急的是她今后该怎么面对江家人。
让孙嬷嬷拿着东西又和烟姐儿说了一遍,烟姐儿一开始还没看明白是什么,后来一看红册子里的字和里面夹着的庚帖,一下子就懵了。看她的神情,众人便知道,她一路回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江家使了个绊子。
将册子合上,烟姐儿眉头蹙了,眼眶红了,却是坚强的没有哭出来,而是呆坐在一旁,知道老太君问话才反应过来。
“你倒是说话呀!这件事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吗?你回来的礼是谁给你准备的?是江之道那小子?”
汝南王名叫江之道,烟姐儿不住摇头,说道:“不,不是他!是,是我婆母准备的。我回来的急,只知道将身边的东西查看了,可是婆母准备的这些,跟我说是带给你们的土特产,并没有告诉我,这里面藏着这么个东西呀!”
老太君听后终于闭上了眼睛,大大的叹了口气:“你呀!这种事情上也是糊涂啊。”
烟姐儿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终于没有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若是成了之后,会是怎样的后果。
韩氏替烟姐儿说话:“老太君息怒,这也不是咱们烟姐儿故意的,谁会想到老王妃会和她来这么一手呢,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何况还是老王妃有意瞒着她,烟姐儿自小就老实,哪里懂这里头的心眼呀。”
烟姐儿哭的更厉害了。
长公主也不忍女儿一回来就落泪,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老太君瞧着这对爱哭的母女,又是一声叹息,这情况,就算是她想骂也骂不出口了,从来她就知道,娄家的几个大孙女全都不是那种厉害的,烟姐儿算是她们姐妹中最坚强的一个了,可是在面对这些阴私的时候,还是没有心计,就这么被人挥着鞭子赶回来算计娘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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