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玉苏将盛怒中的余氏拉进了门,低声说道:“我刚才和您说的话,您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若您经过上一回的事情还是这样莽莽撞撞的话,那我又何必把你救回来,反正你再不改脾气,早晚还是要去家庙的,只是这一回,若是真的惹怒了父亲,您这正妻的位置还能不能保住就不知道了。”
余氏当然知道她刚回来,不宜出面去和盛千娇斗,瞧着儿子焦急的脸,终于忍下了脾气,抽回了自己的手,走入了内间,坐在床沿之上捏拳生气。
娄玉苏叹了口气,对外面喊了一声,就有四个丫鬟走了进来,为首的两个还是从前伺候余氏的春娇和春茗,后面两个却是新的面孔,余氏抬头问道:“月娘和莘娘呢?”
春娇和春茗对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娄玉苏上前说道:“月娘和莘娘在伺候父亲用饭之时,被盛姨娘赶出府去了,这是我那里调教出来的溯玉和溯锦,妥贴稳重,娘您将就着先用,等以后您自己有合适的人选之后,再将她们送回我那里去。”
余氏又想站起来,却在看见儿子的脸时,终究还是忍住了。
娄玉苏见自己的母亲黯然神伤,挥挥手让几个丫鬟先退下去,然后才坐到余氏身旁,搂住余氏的肩膀,说道:
“娘,您放心吧,等儿子出息之后,您就不用这样憋屈了,到时候儿子也让您做一品诰命夫人,不再看人脸色,好不好?”
余氏看着儿子好半晌,然后才点点头,破涕为笑,娄玉苏又接着说道:“所以,这段时间,娘您就听我的话,对老太君务必恭谨,对公主无需亲近,对薛宸敬而远之,对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盛姨娘的话,只要您不去惹她,量她也没胆子来惹您,总之咱们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等今后有了资本再慢慢的去和那些人计较今日得失。”
余氏转头看了一眼儿子,只觉得儿子的眼中似乎多了很多算计,和她印象中一心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有很大的印象差异,余氏府上娄玉苏的脸,说道:“玉哥儿,你想做什么?”
娄玉苏对余氏微微一笑:“自然是做那人上之人。从前我没有机会,只能一心读书,如今我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我要向天下人证明,我娄玉苏丝毫不比娄庆云要差,他是长子嫡孙又怎么样,我被他压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出头的时机,一定不能放弃。”
“……”
腊月二十九,小年夜。
薛宸跟着老太君和公主后面学了很多过年应该要做的事情,薛宸的母亲去世的时候,薛宸十岁,对于这方面并没有学到什么,后来徐素娥进门,恨不得将她赶出门去才好,这些事情就更加轮不到她做了,后来嫁到长宁候府,过年的氛围,基本上都是郁氏和薛宸分钱,核对她的账目,确保每一分钱都要用在他们宋家身上,她那时候和长宁候府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被徐素娥压了那么多年,实在不想和宋家决裂,被徐素娥笑话,就是拼着一口气,薛宸熬了好几年,直到她赚的实在是多了,这才在宋家有了十足的话语权,宋安堂和郁氏也不得不注意她的脸色,说话做事才稍稍的收敛了些。
年三十晚上,府中所有诰命皆受邀入宫守岁,薛宸自然也不例外,娄庆云和娄战他们一同去元阳殿领宴,而薛宸她们这些诰命夫人则是去皇后娘娘宫中领宴,薛宸跟着公主和老太君身后,倒是没遇到什么难事,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看了半宿的烟花。
宴中大公主凤言,二公主婉珂,三公主麝月,几个公主也有出席,大公主是皇后嫡亲的,今年十五,二公主的母亲是瑾妃,三公主的母亲是罗昭仪,两位都是十四岁,出生日子有早晚,而这三位小公主似乎都和薛宸的婆母绥阳公主很亲近,宴中一直围在这个姑母左右问东问西的,长公主本来就是随和性子,和这些小公主们很能聊到一块儿去,而薛宸作为娄家期待已久的嫡长媳,自然就成为了皇后和众妃间挪揄的对象,言谈间,薛宸才知道,原来在座的所有女性长辈,几乎都给娄庆云说过亲,但无一例外都给驳回,因此大家只要围绕这个梗,就可以说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薛宸全程只能陪着笑,心里暗暗将娄庆云给埋怨了一遍。
唉,相公太出色也是负担啊。
宴会结束之后,大公主凤言居然向皇后提出,这个年想要到姑母家过的事情,皇后受不住大公主的撒娇,对长公主递去了求助的目光,原本可能是想让长公主提出推辞来的,谁知道,长公主的性子最是天真好客,竟然一口就答应了,而既然大公主可以去宫外过年,二公主和三公主又凭什么不能去呢,当即两个公主也来凑热闹,说是怎么也要跟着长姐走,最后皇后无奈,被她们缠的只好答应,老太君带着薛宸立刻上前领命,薛宸暗叹,有了这三位祖宗入府,这个年注定是不平静的啊。
不过,皇后开口,长公主应承,三位小公主又是跃跃欲试,娄家无论如何都是要硬着头皮接待的,没有拒绝的理由。
守完岁谢恩之后,皇后又把老太君喊去了中宫,说了一番拜托老太君照料的言辞,薛宸和长公主等到老太君从中宫回来之后,才一同坐上马车回娄家去,准备迎接明日三位公主驾临家宅的事宜。
其实娄家本来就有准备各位公主们的院落房间,毕竟大公主和娄庆云是嫡亲的表兄妹,小时候偶尔也会来娄家小住几日,只不过,这一回正好赶上了过年,又是宫中三位正经公主联袂而来,这是往年没有过的。
薛宸是嫡长孙媳,上头有老太君,有婆母,要她亲自动手的事情委实不多,公主怜惜她年纪小,熬了一会儿双眼都红了,便对薛宸说道:
“这里没什么事了,有我在,你先回房歇着去吧。”
薛宸哪里肯,立刻摇头:“不不,这是媳妇儿应该做的,母亲都没休息,我如何能去呢?我陪着母亲。”
公主心中一暖,在薛宸的脸上捏了捏,然后才用眼神指了指正坐在廊下吹风,怎么都不肯先回房的娄庆云,说道:
“你要不走,他能在那儿吹一夜的风,你信不信?”
薛宸顺着公主的手势看去,果然看见娄庆云依旧靠着廊柱坐下,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看他靠着柱子假寐的样子就知道,明显是喝多了的,一番思量之后,薛宸才对长公主行告退礼,说道:
“儿媳先扶他回去,估摸今晚该是喝了不少酒的,总不能一直在外面。”
公主见她改了口风,满眼都是爱惜担忧,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行了行了,你回去把他照顾好就成了,这里有我和老太君在,不碍事的,去吧。”
薛宸又不好意思的对长公主行了礼,然后才转身去到廊下,弯下腰对娄庆云喊了一声:
“夫君,你睡了吗?咱别睡这里了,我扶你回房睡。”
娄庆云迷迷瞪瞪的睁开双眼,瞧见薛宸,然后就笑了,醉酒后的娄庆云笑起来比平日里多了不少迷乱魅惑,不多想就对薛宸伸出了手,薛宸艰难的将他拉了起来,娄庆云就顺势挂在了她瘦小的肩上,苏苑和夏珠见薛宸吃重,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娄庆云推开,迷迷糊糊的说道:
“让开,我是有家室的人,别——拉拉扯扯的。”
苏苑和夏珠对视一眼,薛宸也是哭笑不得,对两人摇了摇头,两人也只好在旁边看着点,于是这一路走回沧澜苑,只要有人上前要接替薛宸搀扶娄庆云,都会给骂走,薛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路艰难的扶着他回到了沧澜苑中。
让他靠在软枕之上,自己想去给他熬一些醒酒的,却被他死死拉住,拥到怀中就这么睡下了。
衾凤和枕鸳看着两个主子这奇葩的睡姿,上前看了看,用手势询问薛宸要不要把世子拉开,薛宸还没说话,只是稍微动了动,娄庆云就将她搂的翻了个身,让她直接从外床翻到了里床,然后就像是藏在自己的宝贝那般,将薛宸搂了个满怀。
衾凤和枕鸳凑过去都看不见被藏住的薛宸,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掌,对两个丫鬟比了个退下的手势,喝醉酒的娄庆云有多强势她是见识过的,没喝酒的他,自制力好的惊人,可喝了酒的他,执着力也大的惊人,每回都要把薛宸搂足一个晚上才肯松手。
好在现在是冬天,屋里都生了地龙,两人就是这么缠麻花似的睡一晚也不会着凉,就是苦了薛宸一动都不能动。
不过薛宸似乎很喜欢这样强势的娄庆云,这种被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人家是酒后吐真言,娄庆云是酒后露真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醉酒后的娄庆云在那方面没有一点兴趣,只是纯粹的抱着她睡觉,直到酒醒,一般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
第二天薛宸是被鞭炮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睡在被衾之中,身上的外衣也脱了,头上手上的饰品也全都卸下,被堆成一堆放在床头,这样的做法,很显然不会是衾凤和枕鸳她们这些专业卸妆的丫鬟们做的,想到那人给她除这些首饰时候的笨拙,薛宸不禁就笑了起来。
娄庆云光着上身从净房中走出来,身上湿漉漉的,正用一块松江锦的加厚棉布擦拭着湿头发,看见薛宸醒了,就走到她面前,像小狗似的将湿漉漉的水摇到薛宸脸上,如愿收到了妻子似嗔似怨的目光,然后便卖乖似的将棉布交到了薛宸手中,然后规规矩矩的在床沿坐好。
薛宸接过棉布,便跪在娄庆云身后替他擦拭头发,轻柔的按过他的太阳穴问道:“头还疼吗?下回不能少喝点吗?”
娄庆云拉过她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说道:“都是宫里的人和同僚,哪里能推辞,就我这样子都是他们手下留情的,你是没瞧见礼部尚书和张太尉,那几乎就是爬着出去。”
昨儿是大伙儿一年一度的放纵日,自然会疯一些,薛宸被他的话说的笑了起来,想起昨晚在宫门口瞧见了好几个从轿子里飞奔出来呕吐的官员,证实娄庆云所言非虚。
夫妻俩又在房里腻歪了一小会儿,薛宸也去净房中洗了澡,然后才唤了丫鬟们进来,给她梳妆,今儿是年初一,所有命妇都得去宫里给帝后贺年。
想着外面天寒地冻的样子,薛宸就有点不情愿自己这么早被封了一品诰命,想着今后每一年过年都要这样折腾几天几夜,她就觉得头疼。
而今年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三个公主就该要随她们一同来娄家了,三位公主一同来到,娄家该是怎样热闹的场景啊,更何况,还得承担三位公主的安全娱乐问题,薛宸又一次感慨,高门媳妇不好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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