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毓华的尖锐之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她,她也觉得自己声音有些过分,懊恼的低下了头,幸好于三没有被她吓到,而是十分镇定的对她解释道:
“少夫人有所不知,这凡是我们泰昌银号出去的每一张银票上都有我们泰昌银号特制的号码,是钢印凹凸面,旁人无法作假,而每出一笔,我们都会记下取钱的人和银票号,便于今后查对,这张银票就是去年年底那批统一印制出来的,所以这号码并不难查,而薛夫人拿的这笔更加不会搞混,因为是大额特制,所以,号码应该都连着的,更加方便辨认了。”
宋毓华的脑壳中似乎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
唐飞也不管她,直接走到明秀和彩凤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说道:“说吧,这银票是谁给你们的?少夫人有心保你们,那是她对你们主仆仁义,要是这银票真是少夫人给你们的,那少夫人可就是偷盗弟媳嫁妆的人了,这等丧德之事,怎么会是少夫人做的呢?你们可要想好了。”
明秀和彩凤低头不语,瑟瑟发抖,只听唐飞的话锋又是一转,说道:“不过,若你们说不出这个来历,那就是偷盗,下人偷盗主人家的财物可没那么轻松就能说过去了,打断了腿送官法办,到官府中再打,若是有命出来的话,算你们命大,我们唐家就再收下你们,然后送到集市上发卖去,能不能再卖一户像少夫人这样维护你们的主子家可就难说了。更何况那时候,你俩就算不死,也是半身不遂的残疾了。”
两个丫头顿时绝望,连连磕头,说道:“二公子饶命,二公子饶命啊。我们没有偷银子,二公子饶命啊。”
“没有偷那是哪儿来的?果真如少夫人所言,是她给你们的不成?”唐飞的话是对着两个丫头说的,可是眼睛却是看着宋毓华的。
明秀和彩凤也看着宋毓华,可宋毓华如今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空顾及她们,要是她承认银票是她给的,那她偷盗弟媳嫁妆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到时候她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都没法说的清的,这么想着,宋毓华突然就指着两个丫头骂道:
“好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亏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们竟然干出这种事来。原我还想偏袒你们一回,可没想到这银票竟是有来历的,不用其他人打,我就先打死你们算了。”
说着就上前去给了两个丫头左右各一巴掌,打的明秀和彩凤脑袋一偏,直接懵了,捂着脸看着自家夫人惊恐不已,知道夫人这是准备舍了她们,没有主子保的丫鬟被判了偷盗主人财物,那是什么下场,不用二公子说,她们也是知道的,没想到少夫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置她们于不顾,两个丫头也吓坏了,再顾不得什么,对着唐家众人就磕起头来,说道:
“不是的,钱不是我们偷的,是少夫人给的,这样的银票,少夫人房里的百宝箱中还有好多,是她吩咐我们去偷二少夫人嫁妆里的现银的,她让我们给薛家那看守的账房送酒去,明秀拖住那账房,我偷偷溜进去偷的,我们是奴婢,自然是听主子的话,这可不是我们主动偷的,所有的银票我们全都给了少夫人了,不信的话,二公子可以去少夫人的房里查看,银票就在梳妆台的百宝箱里放着呢。”
宋毓华顿时双腿就软了下来,看见唐飞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饭厅,拉着唐玉往她房间的方向走去,宋毓华整个人就惴惴不安起来,银票确实在她的百宝箱中,她的百宝箱里,不仅仅有银票,还有……
“不——你们不许去!不许!谁也不许进我的房间!谁也不许!唐玉,你个孬种,你跟着外人欺负我,你是混蛋!你混蛋——”
宋毓华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武安伯唐修要是这样都看不出来偷银子的是谁,那他这个伯爷也可以别做了,当即命人架住了宋毓华,怒道:
“把她给我看住了!我倒要看看她的百宝箱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宋毓华整个人都像是疯癫了似的,顾不上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说什么也要挣扎着出去,可她一个深宅妇人的力气,哪里就抵得过三四个粗使婆子呢,越挣扎,越狼狈,到最后,她竟然就像是傻掉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孙氏有些担心她,想去看看她的情况,被唐修喝住:“站着!她干了这种丢人的事,到现在还要去管她不成?”
听了自家丈夫的话,孙氏也不敢再向前去了,过了一会儿后,唐玉和唐飞就从外面回来了,唐玉一脸阴沉的可怕,手里捏着一张纸,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孙氏也吓了一跳,她的大儿子脾气温和,从小到大都很少发脾气,就算是再怎么不高兴也会克制住,可他现在竟然这般生气,当即就想到,必定是他和唐飞在房间里找到了确实的证据,也就是说,她的大儿媳妇确实是偷盗了小二媳妇的嫁妆钱,不仅如此,还鼓动管家去小二媳妇娘家要钱。
看着宋毓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孙氏真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气说道:“你也太糊涂了,又不是少你吃少你喝,做什么非要做出偷摸的事情来呢?”
不过,虽然话这么说,但是孙氏想着,大儿媳之所以这么做,也许并不是贪财,毕竟她出身长宁候府,是正正经经的侯府千金,不会为了三千两银子而动了邪念,估计也就是想给小儿媳一个下马威,这种妯娌间的心急,孙氏从前也是体会过的,所以,心中并没有十分怪罪,只觉得她有些不理智而已,只想着待会儿等儿子和丈夫的气稍微消了些后,她再去给大儿媳说两句话就是了。
唐玉将那张纸甩在宋毓华的脸上,语气阴沉,表情阴冷的问道:“这是什么?”
宋毓华的眸光动了动,然后就左右转着,就是不敢去看唐玉的脸,只见从来温和的唐玉突然暴走般揪住了宋毓华的发髻,一把将她拖着摔到了地上,怒不可遏的说道:
“宋毓华,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宋毓华被摔到地上,也不敢说话,孙氏见大儿子居然动手了,实在觉得没什么必要,觉得事情就是妯娌间的斗气,骂一骂,罚一罚也就够了,可他动手的话就稍嫌过了些,走过去将宋毓华扶着坐了起来,对唐玉说道:
“你有话好好说,动手做什么?”
面对母亲的袒护,唐玉一张脸都涨红了,呼吸吐纳好长时间,才指着地上的一张纸说道:
“娘!您知道她做了什么吗?你还袒护着她!”
孙氏没见过这样的儿子,更加没有被儿子这样当众吼过,一时脑子转不过来,蹙眉说道:“你这么大声跟我说话做什么?就算银子是华姐儿拿的,她有错,那让她认错就行了,你这样摔摔打打的像个什么样子?”
唐玉看着母亲的样子,一跺脚,终将扬起的手给放了下来,唐飞将地上那张纸给捡了起来,交到了唐修手中让他看,然后自己就对孙氏说道:
“娘,这大嫂也实在太过分了。我还以为她就只有偷盗弟媳嫁妆这事儿呢?谁知道在她那百宝箱里,除了有静姐儿的连号银票,还有这张契约纸,您知道这纸上写的什么吗?大嫂她居然将她和大哥成亲时,您给她的那块东郊的地给卖了!那可是祭田,是公中财产,她卖了八千两银子呢。”
孙氏只觉得耳中一阵耳鸣,好长时间都消失不了,半晌才想起来回头看着宋毓华,怪道她先前那样癫狂的要冲出去了,她还以为她是怕被找到那三千两银子,可现在想来,她是想隐瞒这件事啊。难以置信的抓着宋毓华的肩膀,孙氏问道:
“你真的把那块地给卖了?那是唐家的先祖留给长孙的,都在媳妇手中传了七八代了,你居然八千两就把它卖了?”
宋毓华吓得不住颤抖,嘴唇都发白了,冷汗更是浸湿了后背,唐修看了手中的纸,上头明确的写着地方和买卖双方,条款契约,双方签字画押,只觉得心痛至极,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地啊。
唐玉见父亲这样,又对宋毓华踹出了一脚,让她扑倒在地上,许是真的疼了,宋毓华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唐玉说道:
“唐玉,你不是男人!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嫁给你!你自己没用就罢了,我不过是卖掉一块田地,你就这样对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小小的从六品闲职,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爹是长宁候,我兄弟是世子,我是长宁候府嫡长女!你凭什么对我又打又骂,凭什么?”
宋毓华的话再次激怒了唐玉,冲上去对着宋毓华的脸就是两下,打的她鼻血横流,门牙还断了一颗,饭厅中不断充斥着她的尖叫。
静姐儿早就被唐飞拉着躲到了一边去,看着地上的宋毓华,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在查她嫁妆的事吗?怎么查到最后,居然查到了宋毓华买卖祭田之事,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相公,静姐儿突然想起来,他这两日不断往外跑,难道就和这事儿有关吗?心中带着疑问,想问却知道不是时候,只好安静的待在一边等待事情处理结束。
唐玉从来没有这样恨一个女人,可宋毓华真的是做到了,他可以容忍女人懒惰自私,嫉妒成性,可是却不能容忍她发卖公中祭田这样断子绝孙的事。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对不起唐家的列祖列宗,一块传了七八辈子的田地,居然在传到他的妻子手中一年多,就给她卖掉换钱,中饱私囊了。
简直难以形容,他在她的百宝箱中,发现银票和这张买卖契约时的心情,这要他今后如何面对唐家,如何面对父母,如何面对亲弟,这个恶毒的女人是将他的一世英名全都毁于一旦了!
唐修看着手中的这张契约,然后又走到桌子前,翻看了一下唐飞抱着过来的百宝箱,箱子里装的都是宋毓华的金银首饰,还有一大叠银票,看着像是两笔,其中一笔的银票号码就正如于掌柜所言,是连着号的!另外还有四千两,应该就是发卖祭田获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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