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房间,姜奈已经用尽了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
她连灯也没开,扶着墙,脱了细高跟后,躺在了豪华松软的沙发上,一袭红色礼服的裙摆垂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整个人如浸透在黑夜中安静的瓷娃娃,从纤细的背部看起来,透着易碎似脆弱感。
秦舒苒是半个小时后才出现的,轻手轻脚的刷卡进来后,见屋内没有男人身影,她才闹出动静,将奖杯放在茶几上,随手连灯都开了,没忍住问:“你跟谢总这就聊完啦?”
秦舒苒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该啊!
毕竟谢阑深这不打招呼来看她的颁奖典礼,又耐心开车跟了一路,就为了说几句话而已?
半响后,姜奈低垂的眼睫才抬起,声音轻飘飘的:“我骗他,已经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谢总会信?”
“不知道,他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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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奈两只白嫩的腿依旧是蜷曲着,想将自己深陷在这沙发里,或许这样能平添几分安全感,她之前在电梯里,完全是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去面对许久未见的谢阑深。
猜不透他下步想做什么,也怕去猜,就急于找个禁不住推敲的借口,去阻止他再靠近自己。
姜奈不知为何感觉闷的慌,她终于从沙发爬起来,光着脚,礼服的红色裙摆拖地,一路走到露天的宽敞阳台上,夜风刮过来,外面是申城市中心最繁华耀眼的盛景。
而她,努力了多年,终于把这一片人间烟火垫在了脚下。
秦舒苒从后面走过来,手中拿了瓶红酒和高脚杯:“奈奈,不管怎么样喝杯吧,今晚都是值得去庆祝你拿奖的。”
姜奈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
此刻的她,是需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这样就不会无法自控的继续陷入压抑的情感中。
喝着的时候,她也不顾这身昂贵的礼服了,坐在地上,后背靠着是一面透明的落地窗玻璃,眼眸望着漆黑的夜色,与下方的一片灯海真是形成了光怪陆离的世界反差。
秦舒苒也坐在旁边,手机上消息不断,都是祝贺之类的。
随意看了几条,秦舒苒把内容读给她听,中间卡顿了会,问:“你会后悔和谢总分开吗?”
现在的姜奈比一年前,从流量小花转型成功,才二十二岁,只要在未来事业的黄金期,再来几部获奖作品,以后娱乐圈里便没几个女星能轻易取代她的位置了。
抛开辛苦不提,秦舒苒看到如今功成名就的姜奈,总觉得她外表再怎么光鲜亮丽,内心还是孤寂的。
所以才会问出,会不会后悔和谢阑深分开。
姜奈抿了口红酒,慢慢往喉咙咽下,对这个问题想了很长时间。
几乎秦舒苒都以为她会避开不提时,听见她说:“我很清楚,这段感情从始至终都是我要分开,只要我愿意,他会宠我护我,将内娱最好的资源都给我。”
姜奈的笑容在灯光下,淡到几乎没有:“可是他能给我金钱名利,却给不了我内心渴望的。”
她无家可归多年,是那么渴望在谢阑深身上获得足够的爱来弥补内心对这方面的极度需求。
裴赐有句话说的对,事与愿违才是人生常态。
哪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她不愿意放下自身事业,去依附谢阑深生存。
也没法在这段关系里,完全顺从他的安排。
所以兜兜转转到最后,只有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姜奈转过头,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细细的剖解在了秦舒苒面前,血淋淋的:“人一旦满足了欲望,就会掉入更深的空虚里,在彻底得到谢阑深后,我就控制不住想要占据他心底更多地方,想要与他结婚,与他生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而谢阑深当意识到她有这样的想法,这段关系不再受他掌控全局的时候。
又一次把她送回申城,无尽宠爱着她,却不碰她的身体了。
姜奈不傻,多想几次他行为后的深意,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舒苒姐,我不后悔分手……也不后悔去爱他。”
这便是姜奈想说的,也让秦舒苒不由地感慨道:“你要图名利还好,偏偏图他的人。”
“是啊,图名利多好。”姜奈唇角弯起一抹弧度,附和这句话。
问题是,名利与她是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
十六岁前,她与父亲相依为命。
十六岁后,她为了还清欠下的债务,努力的活下来。
现在二十二岁的她,一身空,奢望着那种普通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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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奈把半瓶酒都喝了,靠在秦舒苒的肩头,与她说了很多话。
话里话外,轻声称述的,都是与谢阑深当年初遇的事情。
秦舒苒静静倾听完全部故事,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姜奈会执着谢阑深了。
这个男人是给了姜奈一次重生来过的机会,就跟雏鸟破壳似的,睁开眼看到谁,便认定谁了。
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夜深到就跟浓墨被打翻了一般。姜奈没在喝酒了,坐在阳台吹风,不想起身,纯粹是在消磨这寂寞的时间。
在这刻,秦舒苒看到她的手机亮起光。
进来了一通陌生的来电号码。
“奈奈。”
秦舒苒把手机拾起,递过去。
姜奈眼睫下垂,视线落在屏幕上,怔了一瞬。
从她的反应上看,就知道是谢阑深打来的了。
秦舒苒紧张地问:“谢总是不是反应过来,你骗他啊?”
姜奈也不知道,可能脑子被酒精侵蚀过吧,自控力都变得下降。
还真把谢阑深的电话接听起来,声音被风吹哑了:「喂。」
那边的嗓音比她静,低低的说:「之前在电梯里,有句话我没说完。」
姜奈没回他,呼吸声近乎没有般。
谢阑深已经自顾自地,继续往下:「恭喜你荣获影后,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
姜奈手指去压眼角的热意,声音藏着情绪:「心意到了就好。」
「奈奈,只是朋友身份准备的。」
谢阑深仿佛听不出她拒绝,强调是以朋友身份,去送她拿奖后的礼物,又将地址给了过来:「我等你,无论多晚,都等你来。」
下一秒。
电话挂断。
姜奈一时什么话都没说,旁边秦舒苒屏住呼吸听了半天,忍不住问:“你去拿礼物吗?”
她不好奇谢阑深会送什么礼物。
但是不去的话,今晚被他跟一路的事情,心中预感还会再发生。
姜奈低头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静了几秒才说出一句话:“去吧,免得我这几日都不得安生。”
她不想像个缩头乌龟回避着与谢阑深之间的事情,彻底解决清楚,对谁都好。
出门前,姜奈不可能一身酒气过去,她换下红色礼服,找了条墨绿色棉裙穿上,没化妆,唇上的颜色都浅得有点发白。
秦舒苒让助理开车送,还事先拿手机查了地方,是在申城的一处富人区独栋别墅。
也就是当初谢阑深高价竞拍下的那栋,地址写的明明白白。
车子启动的时候,她心事重重看了眼安静坐在后座的姜奈,不忘叮嘱助理:“有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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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独栋别墅内灯火通明,光线太亮的缘故,又缺少一丝人气,就显得清冷。
这栋别墅用了快一年的时间装修,每个地方角落都是谢阑深亲自设计的,还聘请了金牌设计师团队。
谢阑深来申城这趟,还有个事就是验收别墅的成品,他不耐烦地走遍每个紧闭的房间,无论是挂在墙壁上的油画,还是摆放在柜子上的古董花瓶,皆是价值不菲,能拿来收藏的。
回到宽敞舒适的客厅后,谢阑深便端坐在沙发上,略略泛白的骨节握紧手机,方才一通电话后,他明晰立体的脸庞神色有了许些变化,很快又恢复如常。
俞睿不敢问姜奈会不会来,内心做好陪通宵的准备了。
在玄关处,一声女人极轻高跟鞋声音踩过来。
抬头看去,是设计师团队的负责人之一季西霓。
她临时得知谢阑深来验收别墅,便匆忙地起床赶来了,没穿工作时的西装套裙,一身雪白的丝绸长裙,又长发披肩的,倒是显得几分女性的柔美。
保镖放行后,她快步走到客厅,先跟俞睿点头打招呼。
视线,早就放在了坐在沙发处的俊美男人身上,接触的不多,这栋别墅装修时,谢阑深都是与她另一个合作男□□对接提要求的。
但是季西霓抵抗不了谢阑深这种男人的魅力,即便早就知道他这栋别墅,是为了给一个神秘女人居住。
“谢总,彭闵临时出差,我先替他。”
季西霓表面上,是用对待普通客户的态度,与谢阑深交谈,不卑不亢地,代替合伙人来询问他别墅验收的事情。
之前在春节初期的时候,别墅就提前完工了一次。
结果因为谢阑深不满意主卧那张公主床,又让彭闵带着团队重新做,反复改了不下十次。
季西霓倒是不怕他的要求苛刻挑剔,尽量追求完美。
这次谢阑深,口吻冷清的说:“衣帽间放包的柜子玻璃,换个颜色。”
专门放置包包的衣橱,是一整面墙的大小,季西霓当时内心很是震惊,谢阑深是要养谁?可真是达到了金屋藏娇的水平。
她记下这点,好在没有别的地方需要改了。
聊完工作后,已经是深夜凌晨之后。
季西霓合上笔记本,眼角余光看向依旧坐在沙发上的谢阑深,心里好奇,他今晚就回离开申城吗?
不久后,俞睿主动地过来说:“季设计师,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季西霓回过神,笑着拒绝:“我开车来的。”
听得出俞睿是提醒她该走的意思,季西霓整理好东西,又对谢阑深笑,声音不缺风情道:“谢总,有什么问题的地方,可以与我联系。”
她当着别墅里随行秘书们的面,包括俞睿的,染着嫣红指甲夹着一张私人号码名片,大大方方的放在了茶几上。
半响后,季西霓就提着笔记本走了。
这幕看得俞睿摇脑袋,心叹是个办大事的啊。
而谢阑深眼皮都没掀开去看名片,全程对季西霓委婉的示好更是很冷漠,语调沉静平淡对俞睿说:“去提醒下彭闵,是不是为了临时出差,连这单生意都不想继续合作了?”
季西霓最后走之前留下私人号码,在场但凡是个男人的,都看得出是什么意思。
谢阑深又怎么可能会去联系她,俞睿只能默默地给她点一根蜡烛。
十分钟后。
无论是俞睿,还是随行的保镖都从别墅低调离开。
灯光全部熄灭,放眼望去楼上楼下,每个房间都是紧闭的,仿佛没有尽头般。
而客厅里,唯独谢阑深独自待着。
他在等,等姜奈今晚的出现。
骨节分明的长指在黑暗中,点燃了根烟,猩红色的一小点,薄薄烟雾在空气中飘散开。
年幼时身体患病,谢阑深是不经常碰这玩意的,如今才一年,就很熟练了。
他将大半包烟都抽完,身上西装也染了浓重的香烟气息,不知等了多久,别墅的门口终于传来细微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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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奈走进来前,是有些迟疑的。
连下车前,都在想,要不要打道回府。
眼前别墅的门敞开,里面漆黑的吓人,不太像是有居住的痕迹。
走进去后,从玄关处到客厅,借着半暗的光,终于看到谢阑深修长淡漠的身影坐在沙发,长指正碾灭烟蒂,烟灰如雪般纷纷掉落在了他膝盖上。
姜奈不懂他为什么不开灯,摸着黑,正要往前走。
结果被谢阑深精准的视线扫来,心底没由咯噔了下,脚上的高跟鞋没注意是有台阶的,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险些不稳的摔倒在地。
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紧接着又磕碰到了什么地方,眉心皱起来,疼得弯下腰。
“奈奈。”
谢阑深听见她撞到的动静,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到了他心脏上,反应极快起身,也不知是老天爷公平对待了,还是他心急如焚,竟也会没走几步,就被黑暗里的障碍物个绊倒。
谢阑深喉咙压抑着闷吭声,毕竟不是无欲无求的神明,也会有失控的时候,忍着钝痛起身,朝前继续走,伸出修长的手想去扶姜奈。
才碰到一片柔软的裙角,就被姜奈给避开了,不让他碰,手指微微蜷起:“我没事。”
只是小腿撞到了圆凳,挺过疼痛后,就没感觉了。
谢阑深连碰她的裙角都是妄想的,何况是碰人了,他在黑暗里僵住跪势许久,在姜奈有下步动作时,到底是没忍住,伸出强劲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儿都严丝合缝抱到了怀里。
男人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正压在她脸颊旁,低声唤着:“奈奈。”
姜奈蓦地僵住身子,感觉已经不是自己能自由支配的,白皙指尖猛地颤了下,去避开他摸索靠近的薄唇,瞬间鼻尖发酸:“你深夜把我叫来,就是想这样?”
她竭力保持平静,用看陌生人还要冷漠的态度去对他。
谢阑深不是想这样,是没忍住,想与她解释行为。
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
想抱她,想亲她,想再见一面。
都是他最明显的心思,不加任何掩饰成分的。
姜奈肩膀的肌肤被碰时,仿佛有股丝丝凉意顺着爬遍全身,伸手推开了人,又往后躲。
这般划清界限的举动,让谢阑深眼底浓烈的情绪晃了晃,胸腔很久都没体验过这种感受了,抽多少烟草都无法消解的。
如今他,是碰不得她一根手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