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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盯着手里那张光盘看。它蓝地印白,印着满天飞落的雪花,雪花里两个接吻的小人儿,造型老土,像是在街边卖三五块钱一个的那种瓷玩偶。

左边印着两个名字——”杨建南”,”林澜”。

右边印着一行行书手写体——”我们结婚了”。

大猪在旁边抽烟,我们一起坐在锦沧文华外的台阶上,屋檐外还是飘着微微的小雨。

大猪瞥了我一眼:“别一付死了全家的样子,只是个样品……样品而已。今儿上海大炮指挥部的一个兄弟拿着到处问哪里刻盘比较便宜,印刷的地方已经找好了,一印2000张,估计是准备作为礼物的。给我看见,一把抢过来了。不过样品出来了,这是筹备着呢……快了。”

我不说话,食指套在光盘孔里,看着它发呆。

“不想回去看看里面的内容?”

“什么内容?”说出口,我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变形得厉害,像是风里的烛火一抖。

“像是DV拼起来的,很多人都说同一句话,猜他们说的是什么?”大猪踩灭了烟头,并不等我回答,”他们说:‘林澜,请你嫁给杨建南吧。’”

我的手一抖。光盘掉了下去,远远地滚开了,停在下水道口,被汇流的污水冲刷着。

“不看拉倒。”大猪说。

静了一会儿,这个多嘴的家伙弹了弹烟灰:“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出来,有的是军官,有的是战士,也有估计是路边找来的行人,张口就是那句,特逗。都是拼起来的,有些镜头春光明媚,有些阴雨绵绵,有在办公室里拍的,也有在路边,还有拍一个刚从飞机上下来的家伙,是老路,一口倍儿糙的苞谷茬子味儿,笑两声,说,林澜,请你嫁给杨建南吧。”

阴雨绵绵……我真讨厌阴雨绵绵……这雨为什么总是下个不停……总是下个不停……

“真赞。你不看不知道那个感觉,三江四海五湖的兄弟好像都给凑一起了,操江西话的说完操福建话的说,操安徽话的说完操广东话的说,还有一个小孩,逗死了,拿着张纸条朗诵,宁南,请里下给杨先蓝吧……亏得杨建南都能搜集到。有好些镜头还是战争开始前的样子,准备了好久吧?”大猪沉默了一阵子,拍了拍大腿,”真牛!我是女人我也嫁给他了。这一招你能想到么?”

“想不到。”我说。

“就是啊。”大猪摊摊手。

我们都不说话,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我站起来。

“喂,没抽完呢。再坐会儿。”大猪拉我。

“别拉我!我想点事情!”我心里很烦,现在只想一张床在我面前,我可以平拍着躺下去。

“还能想什么?”大猪硬拉着我重新坐下。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老大,别想了,这个……真是难搞。”大猪抓了抓脑袋,”说真的,林澜和杨建南就是比较配。”

“我去你妈的,什么叫比较配?”

“不说别的,杨建南比林澜大六岁,你呢,还比林澜小一岁。”

“说得跟姐弟恋似的,你以为新浪娱乐新闻啊?”

“没的事,没恋,你还没搭上人那条船呢。可是就是姐弟配啊!你以为呢,你比林澜小,你还想改档案啊?而且你想一想也知道没可能啊,你说林澜甩了杨建南投了你?别人还不以为林澜疯了啊?你一个中尉,每月各种补助加起来680块,房子是肯定没有,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多一张嘴就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我们不都是吃食堂么?”

“我靠,你强!让林澜跟你一起吃食堂!”

“现在怎么办?”

“我靠,我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鼓励你勇敢上前再拼一把,我是说,大猪悠悠地说,”算了……”

“算了……”我也说,低下头去。

大猪默默地抽烟,一直抽到烟蒂,才恋恋不舍地扔在雨地。

“可是……”我忽然抬起头来。

大猪没有听我说下去,站了起来以他固有的潇洒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走了。我抱着膝盖坐在那级台阶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南京西路,唯一一辆出租车亮着”强生”的牌子经过,车后卷起淡淡的雨雾。

是啊是啊,杨建南什么都是很好的,他真的很配林澜,他们两个在一起那么协调,好像伏羲女娲,好像太阳月亮。我也相信他很喜欢林澜,我看见他和林澜并肩坐在中信泰富的员工食堂里吃饭,他掏出口袋里的餐巾纸为林澜把餐具——擦拭干净。林澜就拿着他擦干净了的勺子低头喝汤。他并不吃东西,只是侧头看着她,我都不敢想这个森冷得像是一块铁板的男人眼里能有那么多温情流露,足以滴滴答答地打落到台面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林澜真的跟我在一起,我想那个铁板一样的男人也会很难过吧?他那么的喜欢林澜。

可是……

大猪都不听我说……

可是……我只是想说……我也很喜欢林澜啊……

笔记本的光驱在咔啦咔啦作响,像是随时会自己散架似的。

“林澜,请你嫁给杨建南吧。”一个剃着板寸的兄弟站在南京西路和西康路的交接口,拿着一摞机票打折卡说,满脸春光灿烂。

“林澜,请你嫁给杨建南吧。”一个大妈斩钉截铁地说,重重地把大扫帚往身边一搁。

“林澜,请你嫁给杨建南吧。”一个扎蝴蝶结的小女孩说,舔了一口手里的麦芽糖。

“林澜,请你嫁给杨建南吧。”

“林澜,请你嫁给杨建南吧。”

“林澜,请你嫁给杨建南吧。”

我忽然站了起来,为什么他妈的每个人都这么说?要是有一把快刀在我手边我肯定一把把它拔出来,首先把面前这张桌子劈成柴火,连带着光盘笔记本一起。小时候看《三国演义》,说是孙权听了周瑜的说辞,站起来一把拔了佩剑当众斩下一个桌角,说再别劝我投降了,再劝的就跟这桌子一个下场!

小时候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现在我忽然知道了。

就是这种了!那种强烈的东西涌动起来,你一剑斩下一分两半一决雌雄!还说什么?他妈的都给我闭嘴!谁也不要再说下去了!

孙权说:“老子要抗曹!”

我说:“老子去找林澜!”

“喂,看见林澜了么?”我瞪着眼睛问张皓,张皓正捧着一叠文件从30楼的大办公室往外面走,惊惶得把文件紧紧抱在胸口。

“别挡了!我又不是要非礼你!”我把她手里的文件抢下来,”我帮你送,你告诉我林澜在哪里。”

张皓一个劲儿地摇头。

“那你自己送。”我又把文件仍还给她。

“林澜在这儿么?”我一头冲进五楼的SPRCOFFE。

一大帮子泡防御指挥部的技术员在里面围成圈儿喝咖啡,一个人正手忙脚乱的收拾扑克牌。

“我靠,不是查你们打牌的——有人看见林澜么?”

一群人一起摇头,只有一个女孩说:“刚才在员工食堂看见她了。”

我大步流星闪进员工食堂,抓住我看见的第一个人问:“喂,看见林澜了么?”

对方面带诧异,正提着一大桶几十斤泔水,不知道是厨房打杂的还是大师傅。

“林澜?”那胖子擦了擦头上的油汗。

“你认识我吧?”我指着自己的脸,”那个个子挺高,以前跟我们一起下来吃饭的女孩,开始头发大卷的,以后烫成拉直的那个!”

“你搞糊涂啦?”对方不耐烦地推了我一把,”都快两点了,午饭时间过了,哪还有人在这里啊?”

我往他背后看去,空荡荡的员工食堂。

我跑出食堂的时候看见苏婉正一溜小跑从便利店里出来,拿着一块巧克力在我面前闪过。

“喂!看见……”我说。

“林澜是吧?”苏婉一边小跑一边扭头,”我没看见,我急着赶电梯,喂喂,帮我挡一下门!”

我愣在那里,呆呆地,然后看见刚才打牌的一大帮子正从便利店里闪出来。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中信泰富广场真是大啊,这边的长青藤书店,那边的SPR COFFEE、一楼的KENZO、五楼的POSH LIFE、九楼的战备资料室、十一楼的总联络部、二十三楼的后勤总指挥部、三十楼的泡防御第一总控制室……我有点气喘吁吁了,可是哪里都没有林澜。

最后我只好靠在电梯上喘息一下。

电梯门开了,我愣了一下。这里是31楼,又不小心按错了,来到了原来的第一总控制室。而我把手伸出去格住了将要关闭的电梯门,我听见有人在外面哼着歌。

我走了出去,转过几个弯子,悄无声息的站在林澜背后。她双手抱在怀里,哼着又一首我不知道的歌,面对着没有玻璃的巨大落地窗。风从外面吹进来,吹起她的头发。她哼着歌,鞋跟偶尔轻轻地敲打地面。这里真是阴沉,只有大片的光从窗口涌了进来,几乎要把她纤细的身形吞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澜回头:“你怎么也上来了?”

我说:“我……”

真是见鬼,我心里嘀咕。遇上这个女人,一定是个劫数,我记得我大学时候可以为饭里的沙子跟食堂大师傅从门里揪打到门外,也算一个很直接的人。可是我每次遇见林澜,都是一个心情,无声无息的,很安静。我承认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觉得这个女人的存在困扰我很厉害,可惜每次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短信听见她走路时候低低地哼着歌,我的一切的躁动不安也就烟消云散。

不管怎么样都好吧,只要这个女人还在我的生活里……

“你今天不值班吧?”

“不。”我摇头。

“你不值班还不在宿舍里睡个懒觉?”她掉头向我走来,”我可累了大半天了。”

她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也许是握得太用力了,她”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你干什么?”她瞪着握。

“你要结婚了?”

林澜愣了一下,那一瞬间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我要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出东西来,无论是阴谋暴露的不安还是凄凄惨惨的离别,无论是得意洋洋的炫耀还是走上不归路的遗憾。

可是林澜都没有。她的瞳子很深却并不明亮,像是又一层雾把一切都盖住了。她侧头避开了我的视线:“消息传得那么快,你都知道了?”

“连说都不说?”

“定得也很急呗,建南他老爹说他已经升到上校了,也31了,该结婚了。建南就带着戒指来问我可以不可以。”林澜说,”你别握着我,你手又硬又冷。”

我不说话,也不松手。

林澜皱了皱眉毛,用另一只手上来想把我的手掰开。我把她另外一只手也抓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林澜挣扎了一下,安静下来。

她忽然发作了,瞪着眼睛对我大喊:“我今年夏天就要结婚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我没有想要怎么样,我只是想问问,”我深深吸了口气,”真的非要结婚么?”

这句话要是听在别人耳朵里一定以为我是疯了,不过我已经说了我想说的一切。

“你发神经。”林澜说。

“我只是想问问!”

“你要问什么?”林澜冷笑,”你不是在乎我是不是结婚,只是在乎我跟谁结婚而已!”

她这么说的时候真的是愤怒了,眼睛瞪得那么圆,像是一头发怒的母豹子。

“你说得对!”

我已经不能示弱了,我那局骰子已经揭开了盖子,不能再摇下去,现在剩下的只是横下心看着结果。

“你要我怎么办?我是女人!女人啊!你们男人找很多女朋友是风流倜傥,我们女人找很多男人就是淫贱下流了!我有个男朋友他很好,喜欢我要娶我,我也想嫁给他,你要我怎么办?”

“很好?什么叫很好?因为他是石家庄陆军学院毕业的?因为他是战斗英雄?他还是中校?哦,不是,已经是上校了!”

林澜的脸忽然涨红了,她的嘴唇哆嗦着,哆嗦着,最后她猛地挣脱了我的双手推在我胸口上:“你去死吧!”

我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眼前忽然发花,也许是太疲惫了,也许是心律不齐的老毛病又犯了。

“压DV还是我教你的……”我喃喃地说,感觉像是胸口里所有的热量被一下子抽走了,空旷冰凉。

视野里是杂乱无章的几何线条,青紫色的一片。我听见那些遥远而又接近的声音:林澜,请你嫁给杨建南吧……请你嫁给杨建南吧……请你嫁给杨建南吧……我看了那个DV,我知道是林澜压制的,是杨建南拍的,林澜把它压制成了婚礼的纪念品。

她真是笨,怎么也记不住那些参数和流程,我只好一次一次地重复,怎么切时间……调整参数……怎么合并音轨……最后我说这样吧,我告诉你步骤一步骤二步骤三,你无须知道每个参数是为什么这样调,你只需要一二三四五地做,于是林澜学会了。

我想她趴在她的工作台上低声念叨着步骤一,步骤二,步骤三……一段一段地切出那些DV的高潮段落,拼接起来,像是天南地北千千万万的人同声说:

林澜,请你嫁给杨建南吧。

我忽然想起陈凯歌的《致命诱惑》,那是他去好莱坞导演的一部并没什么名气的小片,我在周三的半价档坐在电影院里看的。女主角爱上了英俊勇敢的登山运动员要离开她的同居男友,她回到租住的房子,男友——我记得是个庸碌的胖子——正翘着双腿看球赛。女人下了决心说我要离开你,男人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一付不敢相信的样子。

当他终于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他咆哮着发作了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这个婊子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欺骗了我,而所有的话在女人面前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最后他喃喃的说,你为什么要离开我,I bought you the subway ticket every weekend……

I bought you the subway ticket every weekend,我帮你买了每周的地铁票。

是不是太小气了一些?The subway ticket , just the one-dollar subway ticket……

大猪在他的Blog里说,我最喜欢的三部电影是《搏击俱乐部》,因为它讲述了永存男人心中的愤怒;是《激情岁月》,因为它讲述了永存男人心中的飘离:是《离开拉斯维加斯》,因为它讲述了永存男人心中的无可奈何。

我本事没有那么大,没有杨建南那么威风,没有他那么细心,没有他那么聪明能想到那么好的办法去求婚怎么办呢?可是……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啊。

真委屈,像是一个小孩。

她使劲瞪着我,唇线扯得紧紧的,像是受了责骂的小女孩,又像是愤怒了。我不知道她是要破口大骂还是要放声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忽然放大了声音:“对不起!”

“早点说明白就好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掉头走了,跑到电梯那边使劲拍了下行的键。

我背后传来脚步声,一扭头,看见林澜跟着过来,扶着门框站在十米外。

“那我现在对你说,不要再来找我了。”她说得很轻,但是很坚决,我听不出她话里的语气。

轻轻的一句话,像是一粒沙子,落地的声音,却像是打雷。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种像是从每个血细胞里伸出来的疲惫正在沿着我的血管流淌,我想坐下去好好休息一下。落幕了,终于落幕了。

我站在那里,和她对视,电梯来了,”叮”的一声,我转过身走了进去。她并没有跟进来。

我趴在冰冷的橱窗玻璃了,看那双带一点白色绒毛边的靴子。女店员从东侧开始慢慢的关闭整个商场的灯光,阴影慢慢地向着我逼近,她最后来到我的身边,用飞扬的眼角看着这个酒气醺醺的人,”喂,别看了,关门了!”

“等会儿……等我……等我站起来。”

她不由分说地把橱窗的灯光也关了:“快点!看你也是部队的,小心通知你们领导!”

“部队的也是人啊,买东西不行啊?”我觉得脑袋真重,快要把脖子压断了。

“你买什么?靴子?5700,就这一双了,还打八折,你买,你每月多少钱啊?”女店员从鼻孔里狠狠地喷出气来。

“帮我包起来。”我把一张卡扔出去,”36的对吧?上次也是你跟我说的吧?”

“信用卡啊?信用卡不给用的了。”女店员捏着卡狐疑。

“不是,储蓄卡,我存的钱。”我的声音低落下去,”不过现在想不存了……”

一会儿她提着纸袋出去,塞在我手里,把卡还给我,让我在一张小纸上签字。

“送给女朋友啊?是要结婚么?”看着我离去,女店员在背后说。

我像是被电了一下,回头恶狠狠地看她,目光凶险得可以杀死一头恐龙。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锦沧文华酒店11楼自己的房间。听见我的动静,首先闪现的是大猪的脸,而后是二猪的。

大猪兴奋:“好歹算是醒了,否则你就是指挥部第一个醉死的人了。”

二猪把一份东西塞到我手里:“来,看看!”

我硬撑着瞪大眼睛,读着手里的那张纸。

“尊敬的指挥部各位首长:

“本人江洋,对于日前在指挥部办公地发生的酒后闹事行为经过深刻反省,做出如下检讨。

“作为一名服务于国家,服务于人民的解放军预备役部队军官,我没有深刻理解自己的神圣职责,把个人的情绪凌驾于集体利益和国家安危之上,置组织纪律于不顾,无视领导和同事的信任,闯入泡防御指挥部大办公室,高声喧哗,借酒滋事,毁坏公物,侵害同事……

“在此,我表示深切的检讨和最真挚的歉意,即使用忏悔二字,也无法形容此刻我内心的难过……”

我按住胸口,喉咙里”呕”的一声。

“不至于真那么大反应吧?”二猪拍着我的背。

“胃里的东西没吐干净……不是你写的这个东西……”我干呕了几下,最终没吐出来。

这是二猪写东西的结构章法,大猪是读书多而不能写,二猪是一贯情真意切字字刻苦,每次看他的检讨我都觉得这个人从灵魂上厌弃自己,期待一种阳光般的新生,不过下次他该犯错误的时候还是照犯不误。

“我闯入指挥部大办公室了?”

“没说的,你一脚踢开大门,一声大喝——鲁智深醉打山门也就跟你堪堪相媲美!”大猪很赞叹的样子。

“毁坏公物?”

“这个倒是小事,你拿了张皓的茶杯,以为是酒杯,狂灌了一口,像是碎杯为号刀斧手齐出的架势,一把把人杯子给砸了。”二猪说。

“侵害同事?有么?我侵害谁了。”

“就差写性骚扰了。你先跟苏婉热烈拥抱,然后按着人家的双肩非要人家坐下来听你说一句话,最后我们大家期待了你半天,你没有说出来就咣地倒下去了。”

“苏婉……”我头大起来,要是欺负了张皓还好说,苏婉那个能唠叨……

“高声喧哗这个也算一条啊?”我说。

“问题是你喊的什么。”大猪悠悠地说。

“我喊的什么?”

“你说,”二猪低着头跟背课文似的,”让林澜去死吧……”

我呆呆地坐着。

“来,签个字!”二猪把笔塞到我手里。

我晕晕乎乎地在检查上面签了我的名字,然后一头栽进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