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会问,旋转木马与一本书到底有什么关系?别太着急。我打算慢慢说这个故事,就像旋律轻缓的音乐盒走到最后时,那有如星辰般的低声轻语,就像从倾斜的盘中缓缓滴下的卤汁。千万不能着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是如何与他相逢,我们又是如何像两条线一样纠缠在一起。
这种感觉怎么样?这样写,似乎就可以继续下去了。
会不会太拖泥带水了?不过,如果换史蒂芬·金来写,也许会更拖泥带水。
突然注意到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好像开始下雨了。我并不讨厌夜晚的雨。
总算突破瓶颈了。我稍微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
就这样排除万难,继续下去吧!我究竟度过了几个这样的夜晚?究竟还要再度过几个这样的夜晚?
揉揉肩膀,我茫然地望向一叠书的书背,目光停留在一本红豆色的书背上。
在书店拿起这本书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那大概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书柜上的一整排书里,这本红豆色的书背似乎特别突出。妈妈说我能买一本喜欢的书,我便选了这一本,我还记得当时妈妈皱起眉头的表情。
这本书就是植草甚一的《下雨了,来看推理小说吧》。
这本书只是收录他对读过的翻译小说的感想,并非什么特别有趣的书。植草甚一的文章绝对算不上容易阅读,而且他的文笔极具个性,若想进入状况,还需要一些技巧。
然而,不知为何,这本书在我心中留下了强烈印象。我在这本书里嗅到了许多不同的味道——广大无际又复杂的小说世界的味道,躺在纽约一隅的书店中、满是尘埃的平装书的味道。这本书对我来说,俨然成了一面地图。
这本书里提到的大量书籍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约翰·符傲思的《蝴蝶春梦》。符傲思是我最尊敬的作家之一,真正阅读《蝴蝶春梦》原作是在我上了高中后的事。然而,即使读完了一次原作,每次在想起这本书之前,仍然会先想到植草甚一的介绍文,可见我对他的介绍文印象有多深。
《蝴蝶春梦》这部作品在叙述一个平凡不起眼、喜欢搜集蝴蝶标本的男子,突然想要“搜集”自己暗恋的女子,因而将其绑架。小说中以男女两种不同的观点交互叙述,那位女子对自己成为男子的搜集品,也就是被视为一件“物品”的事,表现出极为强烈的抵抗,而男子则对女子的抵抗感到困惑与惊讶。在女子遭监禁的这段时间里,两人的关系无时无刻都在变化,有时是加害者与被害者,有时是共犯,有时又变成了母子关系。在读者们阅读那令人无法喘息的感情纠葛的同时,故事也进入了高潮。
女子被绑架时,就有点感冒了,再加上遇到这种非常情形,身体状况便愈来愈差,最后终于发高烧而卧病在床。在《下雨了,来看推理小说吧》中,也有简短地介绍到这一段。男子为了找医生而在雨夜中奔跑,这幅景象与因高烧而不断呻吟,却仍想找方法逃离这里的女子之独白互相交错。
每次一想到《蝴蝶春梦》,脑中就会浮现植草甚一介绍的这个场景,并想起站在那个单色调又永无止尽的小说世界入口踌躇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