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贼魔欧阳天佐夜探冲天岛八卦亭,迈步刚要往里头走,有人在他肩头上轻轻拍了一掌,把他吓得一机灵,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个老头,这老者身量不高,挺大个脑袋,须髯洒满前胸,手里拄着龙头拐杖,就跟土地佬相似。欧阳天佐认识他,这正是老侠客石多石俊山。刚想说话,石俊山冲他一摆手,拉着欧阳天佐离开八卦亭,等到了没人的地方,石这才说:“天佐,你的胆子可不小哇!你就没想想这八卦亭是什么地方?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你看这外面没什么事,要错走一步,就得粉身碎骨,快跟我回去。”
“哎呀,老人家,我是奉了胜三哥之命,前来探听玉玺的下落,或捉拿搅闹皇宫的贼寇,岂能半途而废呀?”“哎呀,胜英把事看得太简单了。兄弟,回去咱们再从长计议,快跟我走。”刚说到这,就听见八卦亭串锣响亮,“嘡啷啷,嘡啷啷”,冲天岛四面八方全都响应:“抓奸细,有人进了冲天岛了!”老哥俩闪目观瞧,但见岛前岛后四面八方,火光跳跃,喽罗兵全出动了。石俊山拉着欧阳天佐钻到一个石洞里,哥俩没敢动弹。天亮了,这才风息浪静,石俊山告诉欧阳天佐:“你看见没有?你一进岛,人家就发现了,之所以没动你,是想叫你自投罗网。看不着你的时候,他们才鸣钟示警,这才出动人搜岛,这个地方好比龙潭虎穴,必须迅速离开。”
欧阳天佐这才知道,冲天岛决不是一般的山岛可比。两个人在山洞这挨到天黑,石俊山领着他从后山的石壁攀登而下。时间不大,小船来了。于大、于二奉命来接欧阳天佐。这哥儿俩一看就是一愣,心想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是俩人,又多出个土地佬,老寿星来。哥儿俩个上了船,于氏弟兄把他们摆到对岸,两个人一边走,欧阳天佐一边问:“哎呀老人家,你这是从哪里来?”
石俊山一笑:“贤弟,你叫大贼魔,我叫土地佬,我是没把的流星哪都溜达。听说胜三弟吃了官司,我是到处奔走,到处寻问,这才知道你们落到这个地方啦。昨天晚上我也是出于无奈,打算到冲天岛看看,没想到与你相遇,这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啊,不然的话,咱俩谁也活不了!”
哥儿俩说笑之间,到了渔户村。欧阳天佐往里走,胜英众人接出来,一看石老侠客也来了,非常高兴,让到里边分宾主落座,欧阳天佐把夜探冲天岛的事说了一遍。又说道:“三哥你放心,国宝金镶玉玺,还有那个罪犯李世堂,全都在八卦亭,这是千真万确。”胜英点头,这心算有了底儿啦。至于怎样得国宝,怎样抓罪犯,下一步再商议。
石俊山说:“胜老明公,我也不是打你的高兴。别看国宝和人犯都在冲天岛,你们要想成功,比登天还难哪。铁臂苍龙孙建章和他的军师司马超,奸狡过人,把冲天岛早就布置下刀山油锅,天罗地网,张着口等你们钻,谁去了也好不了。我们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打便罢,一打咱就得有成功的把握!”
胜英闻听一皱眉:“老人家,依您之见应该怎么办呢?”“胜英啊,我倒替你想了个办法。岛子里必须得有咱的人,没有内应这个事不好办哪!”
萧杰插话道:“石老侠,那岛子里头怎能有咱的人呢?您说应该怎么办?”“唉,你们只看其表,未看其里。据老朽所知,孙建章最怕一个人,这就是他的大舅哥肖霜肖凤武,人送绰号长臂飘然叟不倒翁肖老侠客。据我所知,肖老侠乃是肖三娘的亲胞兄,当年创办冲天岛是经人家的手。肖凤武把妹子给了孙建章之后,找了个地方隐居起来了。孙建章对他这个大舅畏惧三分,言听计从,肖老侠为人耿直、忠厚。如果我们能把这个人给请出来,让他帮忙那可是太有用了,能胜似我们千军万马攻打冲天岛。”
胜英听完眼睛一亮:“老人家,但不知肖老侠客现住何处?”“我听说他住到杭州天竺街二条胡同,如果我们派人去,肯定能见到他。”“好,就这么办吧!”
胜英心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真要能把肖老侠给请出来,他能出面劝说劝说孙建章,那也真胜似我们攻打冲天岛。“无量天尊。”铁牌道人诸葛山真插话:“三弟呀,时间紧迫,利在速行。你我赶快安排人去聘请肖老侠客。”“道兄说的是。”谁去呢?经过商议,石多石俊山自告奋勇愿意算一个,胜英算一个,铁牌道人诸葛山真,红莲罗汉弼昆,神刀李刚,震三山萧杰,九头狮子孟凯,一粒洒金钱胡景春,入地昆仑丘连,老侠于凤恒,共凑齐十老,要赶奔杭州天竺街聘请不倒翁肖老侠客。大家商议定了,现在就得起身,可临行之时,胜英对家里事不大放心,把黄三太叫过来了:“三太,这渔户村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千万把小弟兄们看管好,没有你的话不准他们随便行动,特别是不准随便进冲天岛。如果谁要是不听,我回来必严加惩处。”“师傅放心,徒儿记住就是了。”贾明一听,把脑袋一拨楞:“三大爷,您这请人得什么时候能回来?”“很难说呀,多则十天,少则八日,我们就能回来。”“您可得快点,不然我们着急。”“放心吧!”
胜三爷都安排好了,准备了十匹快马,十位老英雄起身下杭州。咱先不提,单说黄三太,按着师傅的叮嘱把渔户村安排好了,看着这些小弟兄不让他们捅娄子。大家在这盼着,一日两,两日三,眨眼之间八天就过去了,还不见十老回来,又等到了十天,仍然不见回转。黄三太这心就没底了,天天吃完饭,带着小弟兄到村口往南方瞭望,看见一个人就认为是胜英;看见有人影就认为是十老回来了,结果一点消息都没有。黄三太又等了一天,现在是过了十一天头了,师傅还没回来,三太就有点放心不下了。人都犯这毛病,一到这时候,爱往不好的地方琢磨。心说,是不是到杭州见到这个肖凤武了,肖凤武不是个好东西,跟孙建章一个鼻子孔出气,对我师傅下毒手了?不然怎么还不回来?黄三太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去,觉都睡不着,就这样又等了几天,胜英走了半个多月,如石沉大海仍没回来。
黄三太实在坐不住了,把小弟兄招在一起,大家商议怎么办?贾明先蹦起来了:“三哥呀,昨天我做了个梦,梦见一头四不象,牛脑袋,老虎身子,羊犄角,兔子尾巴,张嘴把我三大爷吃了,大概是凶多吉少哇!三哥,咱甭在这死等着了,还是派几个人去探听探听吧!”要在以往,贾明出这主意,黄三太绝不能同意,可现在三太可动了心了。心说,到杭州去一趟也未尝不可,找着老肖家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他点头道:“好吧,就按你的主意办。”谁去呢?小弟兄争先报名,都想去,三太说:“不行,家里得留人,咱们能都走吗?万一跟师傅走到两岔去,师傅能放心吗?”后来经过筛选,就确定六个人去,谁呢?黄三太、贾明、萧银龙、红旗李昱、凤凰张七,赛时迁杨香武。剩下的全留在渔户村。没去上的小英雄把嘴撅得挺高,黄三太安慰他们:“你们在家跟出门一样,我们去去就回,你们放心,如果师傅回来告诉他,我们到杭州,扑空了马上就回转,绝不惹事。”
大家一一点头,黄三太都安排好了,第二天小哥六个起身了。这一路之上是急急赶路,路上无话。单说这一天,他们就进了杭州天竺街,打听了很多人,好不容易找到老肖家了。三太这心提到嗓子眼儿呀,进了二条胡同一看,有个黑门楼,“啪啪啪”,叩打门环,里边出来个人,把门开开,问道:“找谁呀?”“我打听打听,这家姓肖吗?”“不对,这家姓李。”
三大道:“请问,原来不有个肖霜肖凤武住在这吗?”“对呀,早搬家啦!”
“搬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可不清楚,搬了快一个月了。”说完把门关上了。黄三太一想,怪不得我师傅没回去呢,肯定在这扑空,又到别处找去了。要这么说,我们就得回去。三太回来跟哥五个一商议,哥五个一听就说:“好吧!”
贾明一捂肚子:“三哥,得吃顿饭哪。这一路之上光跑路了,连顿饱饭都没吃着。”三太说:“好吧!”哥几个出了二条胡同,到了天竺街,找饭馆,那杭州的饭馆太多了,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哪家都是高朋满座,他们没办法就出了西关了。这西关外也有不少饭馆,抬头一看,路北有一家饭馆,叫一品居,小哥几个迈步进来,伙计笑脸相迎:“哟,六位请到楼上吧!”把哥六个让到楼上,贾明找个挨着窗户的一张桌,坐下了,小哥六个团团围坐,伙计擦抹桌案问道:“六位,吃点什么?喝点什么?”黄三太随便要了八个菜,不让弟兄吃酒,怕误事,大家同意,三太又要了六斤包子,二斤大饼,还买了点儿熟食,小哥六个开始吃饭,谁也没说话,心里边都想心事。
别看黄三太年轻,但老成持重,心里琢磨着我师傅能上哪去呢?到杭州是扑空了,大概知道那个姓肖的搬哪去了,又找去了。哎呀,我们这趟算白来啦,是不是师傅这阵能到家了呢?萧银龙岁数不大,心挺重,他想得跟黄三太相似,不同的是,他不同意请这姓肖的。心里说,咱跟这肖凤武根本没什么交情,大老远的请他帮忙,人家能不能帮忙?再者说他是孙建章的大舅哥,能反对孙建章帮着咱们吗?这不是笑话吗?银龙一想,人家老人商量事,咱们小的不便插嘴,我看真是往返徒劳,空费时日。贾明想的是什么呢?他心不痛快,认为请这姓肖的也多余,咱们破过那么多山,打过那么些岛,也没请过谁呀?我就不信这姓肖的有这么大能耐,他一出头就能破得了冲天岛,就能得到玉玺和搅闹皇宫的罪犯!三大爷对我们管得还挺严,不让我们随便行动,不然的话,冲天岛我也溜达溜达。
他嘴里嚼着包子,心里想着事,眼睛往楼下看。这楼下是条热闹街,对着街是个小空场。方才没注意,这会儿居高临下一看,围着一圈人,金头虎揉揉眼睛想仔细看看是干什么的?就见人群里边放着一把安乐椅,在椅子上端坐一位年轻的武生公子,头上戴着扎巾,顶梁门有一朵黄菊花,鬓插素绒球,身穿剑袖袍,腰刹大带,勒着蓝色的十字袢,大红的中衣,青缎抓地虎快靴,外面披着团花袍,手里拿着把小扇,往脸上一看面似银盆,宽脑门,尖下颏,两道八字利剑眉,一对大眼睛,通观鼻梁,方海口,这人长得挺气派,就是眼露凶光,旁若无人,往那一坐,简直是神圣不可侵犯。再看他身两旁站着四个仆人,都戴着缎子帽垫,梳着大辫,挽着白袖头,像四根蜡似的,纹丝不动,有的给拎着水果,有的给托着手巾把儿,有的给提着壶,哎哟,这派头可十足哇!在他们身后摆着兵刃架子,刀、枪、剑、戟、斧、钺、钩、钗,十八般兵器,挂着沙袋子,放着石锁、石头墩子,全是练功夫的家什。在人群当中站着个黑胖子,这个人能有三十岁左右,一脸的横肉,蛤蟆眼往外鼓鼓着,嘴唇翻翻着,满嘴大板牙,发辫在头上盘着。上身光着膀子,胸脯鼓鼓着,露着一身黑肉,护心毛有一寸多长,腰里系着牛皮板带,下边青色的蹲裆滚裤,蹬着一双靴子,手腕子上戴着护腕,正在那摇头晃脑地说话呢。贾明一看练武的挺感兴趣,这阵儿就不想别的了,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往下边看着。就听这黑胖子说:“各位,今天咱玩个新鲜的,我把我们公子请来了,让大家大开眼界,一饱眼福。我先练,练完之后我们公子还练,你们看看人家的拳路有多高。但是,练还不白练,谁要愿意进来比试,我们欢迎,练好了,还有白银奉赠。比如说,您打我一拳,给钱一吊,踢我一腿,给两吊,把我摔倒了给钱十吊。话又说回来了,我要把你给打了,你算活该倒霉,胳膊折了自己去接,腿断了自己去治,命没了怨你命短,这个大家都不必怕,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乐意比的欢迎,不乐意比的拉倒,决不强迫。”这黑胖子说完往下一塌腰,练了一趟猴拳,贾明一看直咧嘴。
“哎呀,闹了半天是猴拳哪,这算什么新玩意?在我们贾家屯连小孩都会。”他心里这么想可没说。
这黑胖子练完了往旁边一退,看热闹的老百姓鼓掌欢迎,这时人越围越多,车马行人都过不去了,再一鼓掌号召力更大了,人们纷纷上这来看热闹,这黑胖子一高兴又练了趟刀,练完了把刀放到兵器架子上,冲着周围一抱拳:“各位,怎么样?练的不错吧?有没有下来比的?这虽然不是擂台,但跟擂台差不多。有没有好财买脸的?打完了可就给钱哪,这可是便宜事,我请一位,有没敢伸手的,嗯?”
黑胖子正在人群中猖狂,就听有人喊了一声:“呔!吵吵什么,我跟你比比!”贾明一哆嗦,一看哪,从人群中挤出位黑大个来,这个人长得是膀大腰圆,四棱子脑袋,大饼子脸,脸上还有几个浅白麻子,看年龄也就在二十挂零,头上戴马莲坡大草帽。就见这人一进来,把草帽摘了往身后一背:“我说刚才你说的话算数不?”黑胖子退了两步,叉着腰看看这黑大个,比自己高着一拳还多,说道:“啊,当然算数了。”“那你再说一遍,怎么个赌法?”
“我再说一遍啊。比如说咱俩比武,你打我一拳给你钱一吊,踢我一腿给钱两吊,摔一个跟头给钱十吊,明白没?如果说我把你打了也是一样,现给不赊。比如说咱俩伸手,谁受了伤了,那是活该倒霉,这叫以武会友,以钱赌输赢。”
“嘿嘿嘿嘿……”那黑大个儿一乐,“实不相瞒,我是到杭州玩儿来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开开眼界散散心,没想到手头太大把钱花完了,正想找个生财之道,没想到遇上这美事儿,好嘛,今天我就揍你一顿弄点零花。”
黑大汉说完,把外衣脱了,草帽往上一扣,把大辩往脑袋上一盘,“唰”亮了个跨步登山不用忙的架式;那黑胖子一转身“唰唰”亮了个白鹤双展翅,两个人互相道了个请字,在场子里头转动身躯,四个眼珠碰到一块儿,眼睛盯着眼睛,二人屏息宁神各找机会,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就见这黑胖子猛地往上一纵,说了声“着!”这叫“白猿献果,”一拳打这黑大汉的西门,黑大汉跨步斜身往旁边一闪,使了个“金丝缠腕”,一抓这黑胖子的手,黑胖子使了个“抽撤连环”,收正掌探左掌,打这黑大汉的心门。黑大汉赶紧吐气吸胸,屁股往后一撅,黑胖子这一掌走空,就见黑大汉使了个“饿虎扑食”,伸出两只大手一按这黑胖子的肩头,黑胖子没躲开,正好让他给按着,“噗通”,来了个腚蹲儿,摔得这个脆声劲儿就甭提了。老百姓“哗”全乐了。
这黑胖子从地上一骨碌身起来,脸红脖子粗:“我——我!”就见那黑大个儿把手一伸:“给钱!给十吊啊,这是你说的,现给不赊。”“我,我说咱俩再比,三战两胜,一块儿算帐,可以不?”
“哼,怎么又改了嘴了,你不说现给不赊么,又三战两胜了?行,一块算就一块儿算。乡亲们,大家可都看见了,给我做个证。”
说完了又跟黑胖子战到一块儿,黑胖子这回急了,“啪啪”轮番进攻,就见黑大个儿身形倒转,二臂摇开,与那车轮相似。贾明一看,这黑大个子有基本功,受过名人的传授,高人的指点,果然不比寻常,跟这黑胖子打到二十几个回合,就见这黑大个儿,双掌一晃黑胖子的面门,“嘿”,黑胖子赶紧用手往上一架,他上当了,黑大个儿使的是虚招,上头一晃是假的,底下是真的,使了个扫蹚腿,“嗖——啪”“咕咚”,把黑胖子摔了个仰面朝天,老百姓又是一阵大笑。
黑胖子真急了,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嗷一嗓子奔黑大个儿就冲上来了。他使的这招叫老和尚撞钟,黑大个儿往旁边一闪身,黑胖子顶空了。黑大个儿抬起腿来照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这位收招不住,噔噔噔噔“咕咚”又一个跟头,黑胖子恼羞成怒,站起来还想打,就见黑大个儿一摆手,“且慢,我说你这个人怎这么无赖呢?方才是你说的不是?三战两胜然后算账,你怎么还不算帐?乐意打也行,先把帐算清楚再接茬儿打。”
“这——好吧!”黑胖子脸红脖子粗,一回身到了那公子的近前。“少爷,您把钱赏下来吧!”那少爷点了点头,那四个仆人从兜子里头把钱拿出来了,三十吊钱,折合十两纹银,往前一递,黑胖子接过来,给黑大个儿:“给你。”
黑大个儿把银子接过来,在手上掂了掂:“哈哈哈哈,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人就是这样,我认为我走投无路了呢,没想到真有人给钱花,要早知这样我天天来,这有多好呢!”说着把银子揣起来,他话刚说完,就见那武生公子站起来了,把小扇交给仆人,用手一指黑大汉:“我说你是哪来的?哪个山上发大水,把狼豺虎豹、兔子、野鸡溜子都给冲下来了呢?你未曾接银子的时候,没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何许人也?你就不怕把你的手扎了,这银子是好花的吗?”黑大个儿闻听,上一眼下一眼看看这武生公子:“怎么,我跟他比武有你什么事?你还不服吗?也想跟我伸伸手不成?”武生公子一阵冷笑:“既然你皮子紧,我就给你熟一熟。”
说着,他把外边的团花袍脱掉,腰带子勒了勒,奔黑大汉过来了:“请!”
这黑大汉上去就是一拳,这招叫通天炮,就见这武生公子往旁边一闪,一拳走空,武生公子一抓黑大汉的手腕,黑大汉赶紧使了个偷梁换柱,收回右拳探左拳,打这武生公子的心口。武生公子用左臂往外一撩,探左掌打黑大汉的面门,黑大汉往旁边一歪脑袋,一掌走空,就见这武生公子把掌一横,这招叫凤凰单展翅,“呼”奔黑大汉的耳门,黑大汉一拨楞脑袋,一下没躲利索,这下正打到脖子上头,太厉害了;“咔嚓”就这一下,把黑大汉打了一个跟头。当时这脑袋就动不了啦,有人发现,脖子上就起了一道紫沙。
那黑胖子利用这机会过去,一骗腿把黑大汉骑住,把那十两银子给掏出来了,这还不算,抡拳就打。因为黑大汉受了伤,动转不灵,结果吃了苦头了,被这黑大胖子打得鼻子口蹿血。那武生公子把团花袍穿上,又把扇子拿过来,一边扇着,一边在旁边给加油:“打,往死了打,打死他跟捻个臭虫差不多少。敢跑这捡便宜来!”
贾明一看可真气愤,心说哪有这种理,你们红嘴白牙说得清清楚楚这叫以武会友,这不是欺负人么?把这大汉打败了也行,你管他要钱就得了呗,为什么这么打人呢?这不要把人给打死了么?
这会儿黄三太、萧银龙、红旗李昱、凤凰张七、杨香武也都把碗筷放下,扒着楼窗往下看。杨香武一拨楞脑袋:“呀呀,要这样不出了人命才怪呢!”
贾明火上来了,不行!这事我非管不可。但是他在楼上,人家在楼下,又隔着一趟街,远水不解近渴,贾明往桌上一看有主意了。他伸手抄起个大碗来,这碗里头还有半碗菜,对准那黑胖子:“着法宝吧!”
“嗖!”打得还真正当,正揍到黑胖子后脑勺上,“啪——!”碗也碎了,菜也洒出来了,把这小子打得“妈呀”一声就是一溜滚,用手一摸,后脑勺的血淌下来了:“哎哟,这是谁打的?”连看热闹的老百姓全都往楼上看,一(目丑)楼窗户趴着不少人,有个麻子脸,晃着冲天杵小辫正在那乐。黑胖子跳脚骂:“好他妈丑鬼,是你打的不是?”“一点都不错,正是我打的。”
“你小子有种下来,别在那装蒜!”“下去就下去,你还能把大爷怎么样?”
贾明说着两腿一飘,在楼上就跳下来了,他挤进人群,奔这黑胖子就来了。这黑胖子也不认得贾明是谁,他一看比自己个儿还小,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认为他能有什么能耐?这黑胖子把一肚子火全撒在贾明身上了,“呼”就是一拳,贾明说了声“来得好,”往旁边一闪,拳走空了,再看贾明往下一哈腰,使了个老和尚撞钟,“咣”一脑袋,把黑胖子撞了个四脚朝天,摔的这个结实劲儿就甭提了。老百姓又是一阵大笑。
黑胖子从地上骨碌起来,奔贾明一抓,贾明往下一哈腰使了个黑狗钻裆,正顶到这黑胖子屁股上,又是一个跟头。黑胖子起来奔贾明又扑来了,金头虎往旁边一闪身,“咣”就一拳,正打到这小子脑袋上,“哎哟!”“咕咚”又一个跟头。
别看贾明武艺不怎么样,要打这种人,他可够剑客的身份。贾明一口气把这黑胖子摔了十六个跟头,后来这胖子起不来了,躺到地上直哼哼:“哎哟,摔死我了,哎哟。”
贾明把腰一叉,手一伸:“给钱,一个跟头十吊,十六个跟头是多少吊?少一个也不行!给!”
这时候,挨打那个黑大汉已经起来了,把鼻子跟嘴里的血擦净,在旁边看热闹,一瞅有个小个子给自己出了气,是无限的感激。他看这小个有能耐,玩的这几招真漂亮,心想,我算遇上贵人了,一会儿我非得问问他尊姓大名,得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
按下黑大个不说,单说贾明,管黑胖子要钱,正这时在旁边那武生公子断喝一声:“呔!哪里来的丑鬼,竟敢跑到这发威来。来来来,咱俩伸伸手,把我赢了加倍给钱;赢不了,小子,今天我废了你!”
贾明翻着母狗眼看看他:“哎呀,你真他娘的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四两棉花你纺一纺,老子是何许人也?就凭你这模样,想跟爷爷伸手,你白给,不信过来试试?”
这武生公子二次把衣裳脱掉,直奔贾明。金头虎还以为像刚才揍黑胖子那么省事儿,结果这个武生公子不比寻常,发招如闪电,动作相当敏捷,伸手六七个回合贾明让人家“啪”就是一掌,来了个狗啃屎。他“嗷”一嗓子跳起来,奔人家二次扑来,让人家几个照面又踹了个仰面朝天。这武生公子说了:“丑鬼,你不是把我的人打了十六个跟头吗?今天我摔你三十二个!”说着,他过去抓住贾明前襟,举起来“啪”就是一下子,贾明还没喘过气来,人家抓住他的小辫又一抡,左一个跟头,右一个跟头,把贾明摔得是天旋地转,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这个武生公子了。贾明刚吃完饭,让人家这顿摔受得了吗?他扯开嗓子就喊上了:“哎哟,黄三哥快来!再不来把肚子的零碎都给摔出来了,救命啊!”
他这一喊,老百姓哄堂大笑哇。也没见过武生公子这样的,没完没了,把贾明摔得左一个跟头右一个跟头还不完,还接茬儿摔。这时候,黄三太他们就赶到了。三太一看兄弟吃苦,不由得火往上冲,高声断喝:“呔!狂徒还不住手!”说着话,小哥五个挤进人群,武生公子一看进来四五个,他一松手,把贾明放地下了,往后一撤。单说黄三太过来把贾明扶起来:“兄弟,摔得怎么样?”
“哎呀,别提了,屁股摔成八瓣,肚子都要开花了,三哥呀,快给我出气!”
黄三太心中暗想,这贾明纯粹是个惹事包,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没事找事儿?我们正在破冲天岛,抓的是搅闹皇宫的贼寇,找的是国家丢失的玉玺,你跑这块儿捅娄子来,难怪我师傅一再叮咛怕你惹祸,真不出他老人家所料!黄三太还不能埋怨他,只好过来解围,冲这武生公子一抱拳:“朋友,你未免做得太过分了吧?方才我听说你这叫以武会友,以钱赌输赢,输了就给别人钱,赢了别人给你钱,你并没讲到俩打一个。方才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说话不算数,你这叫以势压人。”
那个武生公子听了一阵冷笑:“哼!哪来的叫驴跑这叫唤来了。怎么的,我以势压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话又说回来了,你不压行吗?噢,揍他你眼热了,那今儿个连你一块儿揍!”这家伙真不讲理,往上一纵,奔黄三太来了,黄三太一瞅什么人都有哇,本来我无心交手,想解释解释就算了,可这个人真不讲理。这时拳到了,黄三太往旁边一闪,用掌往外一挂,把衣服就脱了,逼到这步,不伸手也不行了。黄三太使了三十六路迷宗拳。这帮年轻的还得说黄三太,人家是祖传。黄三太他爹叫黄灿,当过明朝的总兵,黄三太不但受过老爹爹的真传,还受过胜英的传授,走的是正路。跟这武生公子打了个势均力敌不分上下。黄三太对这位的武艺挺赞赏,可不认识他是谁。心说,此人武艺精通,真有两下子,能跟我黄三太打个平手,那就不含糊了,看这意思一半会儿分不出输赢来。
单说金头虎。他这阵缓过这口气儿来了,晃着脑袋心中暗想,我今儿个这亏吃的大暴了,简直把屁股都要摔碎了,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他翻着母狗眼一看,这武生公子能跟我三哥打个平手,这得打到什么时候?倘若我三哥再吃亏怎么办?得了,我给你放点血吧,叫你知道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这贾明偷着把镔铁杵拽出来了,三棱凹面透风锥,他的本意想给这公子扎个眼儿,哪肉厚捅哪,让他一疼就得了。他双手捧杵往前一递,正好这武生公子后背朝他,贾明往前一眼步:“招杵吧,你给我!”
哪知这武生公子往后一退,坏了,这一样正扎到软肋上,耳轮中就听见“噗!”这一下扎了个大透膛,在肚子上把尖透出来了,这武生公子惨叫一声,大口喷血,死于非命。
黄三太一看,惊叫道:“兄弟,你惹了祸了!”
贾明一抖搂手:“哎——呀,他妈这小子真该死,我寻思吓唬吓唬他,给他放点血,哪知道劲太大了。”
看热闹的老百姓一哄而散,叫道:“了不得啦,有人扎死人啦,出了人命啦……”
“哗——”单说那个黑大汉,因为被贾明给救了,万分感谢,没想到出了人命,这小伙子真不错,过来拉住贾明和黄三太,说道:“二位快跟我走,一会官府就得来人,走!”
不容黄三太解释他拉着就走,小弟兄们在后头跟着,直奔西就下去了。他们走了不远,就听后面开了锅了:“谁杀了人了,在哪呢?”“快抓住凶手。”
那黑大个儿脚下更加紧了,一直把黄三太他们领出二十几里路,到了一个村庄。他们进了庄子,一拐弯是个黑门楼,这黑大个推开门,把黄三太他们都让进去,反手把门关好,然后用顶门杠顶上。
黄三太一看正房有三间,带东西配房,还有个后院。等来到屋里,黑大汉冲黄三太一抱拳:“朋友,你看看今天这事全是为了我,这位朋友要不是抱打不平也不能出人命,我实在对不起你们。”
三太一摆头:“这不算什么,不过是个误会。我们把人扎死了,看来这事完不了哇!”“唉,可不是吗?我请问各位贵姓?”“嗯,在下姓黄,双名三太,这位是我兄弟,金头虎贾明,这位叫张七、李昱、萧银龙、杨香武。”
这黑大汉一听就是一愣:“您叫什么名?”“在下黄三太。”“您是不是绍兴府望江岗结义村的?”
“啊,正是。”“哎呀三哥,您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