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吉”饮食店的宫灯亮着。立花洋介和柳田浩一郎他们推门而入。进到厅堂里面。他们看到,饭店里面还有好几个单间的门,从门框的缝隙里,可以看到有灯光露出来。水磨石的地面上,反射着淡淡的灯光。
立花洋介和柳田浩一郎听到了脚步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柳田先站了起来,把一张印有“九州电视台报道部”的名片递了过去。
“我们想和老板谈一下……”柳田浩一郎严肃地说。
这个姑娘又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点了点头又回去了。
这条宽大的走廊,让人感到整个餐馆,都又神秘而又安静。通过正面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室见川的水面。室见川位于福冈市的西侧,它穿越了好几处工地和农田。
不一会儿,一位五十岁开外的女老板出来了。她轻轻地低头行了一下礼。她的肌肤细膩滑润,秀发乌黑亮泽,浑身散发着性感的风姿。
“其实我们是来了解,关于真璧秀敏先生被害的事件的。”柳田浩一郎单刀直入地说道。
“正如您知道的那样,事情都过去半个多月了,还是没有找到重要的犯罪嫌疑人。”柳田浩一郎摇着脑袋,遗憾地叹息着,“由于我们认为:死者的社会地位、背景十分复杂,因此,我们摄影部打算多方位、多角度地,搜集材料,制作专集。”
柳田浩一郎那粗壮的身体和宏亮的声音,在这种时候,特别有一种威慑力。这位女老板扬了扬眉毛,看了他一眼。
“而且,关于您向警方报告的事情,希望您也再讲一遍。”
“为……为什么?”女老板踟躇地问道。
“真璧先生被杀害的五天之前,他和一个女人在这儿幽会来着?”
“是的……”女老板不情不愿地回答道。
“那是在什么时间?”柳田浩一郎追问道。
“大约从7点左右吧……”
“有多长时间?”
“大概有两个小时吧……”女老板口气十分慎重地回答道。由于已经对警方讲过一遍了,所以,她也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是事先预约的吗?”立花洋介插嘴问道。
“是的,前一天,真璧先生用他的名字,预定了房间。”
“是他本人来预定的?”
“当时是柜台接的电话,像是个秘书模样的人,向这里打来的电话吧。”
“原来是这样子……”柳田浩一郎点了点头,“那么,那天晚上,是他们一块儿来的?”柳田又问道。
“不!……”女老板摇着头一口否决了。
“难道他们是分别过来的?”
“是的。”女老板点了点头。
“那么,回去的时候呢?”
“回去的时候,真璧先生自己开车走的,那个女的,要了一辆出租车走的。”
“噢!……”柳田浩一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立花洋介,意思是,抓住这个机会,该轮到你来提问了。
“您觉得,这个女人,看上去像是干什么的?”立花洋介问道。
“这个嘛……我记不清楚了。”女老板微微一笑,“警察也问了我好多遍,可是,那天晚上,来的客人特别多,都是一对一对的,所以我就……”
“她的年龄呢?”
“看上去很年轻、很沉稳的样子。”
“当时她穿的什么衣着……?”立花洋介沉着脸色问。
“我也只是看了一眼,穿的是质地一般的蓝青色西装,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带着花边的长外衣,还戴了一副浅色的大眼镜……”
“像个演员吗……?”柳田插了一句。
“嗯,有些像,但是,不像演员那么漂亮。”
“那么,您店里的女服务员,看见她的脸了吗?”立花洋介又追问了一句。
“噢,她进来以后,脱了长外衣,真璧先生背对着门,和她坐得很近。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在看外边的河。”
“也许这个人女人,不愿意让别人看清楚她的长相吧。”立花洋介这样认为,“如果,她是一个有夫之妇,那么,和真璧秀敏发生这种关系,一定是要背着人的。”
“您多少该知道一点什么吧?”柳田浩一郎的口气,多少有些威严地问道。
这个女老板失去了笑容,叹了一口气说:“可是,我实在是记不清楚了……”
“那么,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您多少也会听到一点儿的吧?”
可是,那个女老板又摇了摇头。
“女服务员出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什么都不讲了。”
“原来这样……”柳田浩一郎点了点头,“那么,根据老板娘您的眼光来看,他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嘛……”女老板歪着头,把目光盯在自己的膝盖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她豁地抬起头来,用不同于刚才的表情,看着立花洋介,但是没有回答,只是用迷惑不解的口气,说了一句:“其实……后来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立花洋介面色一变。
“两个人走后,大约一小时以后,有人打来了电话。”
“什么电话?”立花洋介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要找真璧先生……噢,不,他好像并不知道,那位真璧先生的名字……”女老板模糊地说道,“他说自己是那个女人的亲戚,想要知道,刚才和她在一块儿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听他的口气挺厉害的。”
“后来呢?”柳田浩一郎急着追问。
“因为我们不明底细,决定不惹任何麻烦,因此,就模棱两可地敷衍了他”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立花洋介立即问道。
“他没有说,就挂上了电话。”
“他的声音听上去年轻吗?”柳田浩一郎也问了一句。
“不,听上去不那么年轻,因为非常沉着,所以,我不觉得傢年轻人那样……”
结果从女老板那儿,就打听出了这些内容。
立花洋介与柳田浩一郎两个人打听不出什么了,起身道谢之后,便出了“秋吉”饮食店。他们两个分别叫了出租车,立花洋介要去见一见杉原溪子。
一坐进出租汽车后排的座位上之后,立花洋介立刻就感受到了极度的疲劳。由于柳田浩一郎是个广播记者,所以,他可能会习惯这样的劳动;可是,做为摄影师的立花洋介,前几天去了小宫山医院,今天夜里又去了“秋吉”饮食店,这种“闯入式”的强制采访,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呢。
但是……在立花洋介看着出租汽车两旁,依次闪过各种各样霓虹灯的街景的时候,他感到疲劳之外,还隐隐约约地渗透着一种无限的感慨。这是一种自己对自己如此投入地,闯入一个未知前景的事件中的勇气的惊奇和不解。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立花洋介便赶到了和杉原溪子约好的快餐店。这是一家天花板已经裸露出土色,看上去脏兮兮的店面。顾客大多是蓄着长发、和表情虚幻的年轻人,而且,都露出了对别人并不关心的样子。
立花洋介和杉原溪子坐在一起,吃完了比萨饼和通心粉之后,两个人的目光,又对在了一起。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便把话题转到了刚才立花洋介,所了解到的事件上来。
立花洋介把一杯红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掏出写满了要点的纸条说道:“今年的3月,在‘琥珀’酒吧和堀越早苗说话的、穿着黑色长外套的女人,与真璧秀敏被杀害的五天之前,与真璧在‘秋吉’饮食店里幽会的女人,大概是同一个人。”
“我也这样认为。”杉原溪子点头附和道,但是,还没有任何证据。
可是,立花洋介和杉原溪子的想法,难得地竟然如此一致,这就说明:这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至少从两个人掌握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堀越早苗还是真璧秀敏的身边,均没有男人出现,也就是说:都是女人成为问题的关键。
“那么说,假定介于真璧秀敏和堀越早苗之间的,就是那个‘穿黑色长外套的女人’呢?”立花洋介大胆地问道。
“这样判断有些矛盾。”杉原溪子想了起来,那天在温泉旅馆里说的话。
“那时,真璧秀敏和堀越早苗之间的中间人物,代替早苗对真璧进行了威胁,因为,堀越早苗对自己威胁真璧秀敏,没有成功的信心,于是,便请这个神秘的X先生出面……不过,为了达到目的,她要选择一个比自己更加年轻的人……”
“这个说法暂时先保留。”立花洋介也爽快地点头同意了,“再想一下别的路子。”
“我觉得,穿黑色长外套的女人,分别会见了堀越早苗和真璧秀敏的地点,肯定是在对一个女性来讲,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杉原溪子沉吟着推断道,“不过,这个女人一开始,也许并不是堀越早苗的同伙,也不是真璧秀敏的人,于是,她才会出此计策,先后将两个人都杀死了……”
“你说他不是真璧秀敏一方的人?你有什么证据吗……?”立花洋介好奇地问。
“比方说,对堀越早苗来讲,也许此人也有,和真璧秀敏一样的弱点……”
“你是说肇事逃逸?”立花洋介扬起眉毛。
“目前还不能这么想。”
“可是,肇事案件里没有同谋犯呀!……”
“那倒是……”杉原溪子点了点头。
当年的肇事者十有八九,就是真璧秀敏,而且,当时应当没有同车的人。在他二儿子的生日那天,真璧得知妻子病危,这才急匆匆地下的山,途中应当不会同意,别人搭他的车的。出院的时候,当然也是他一个人……
“不过,这要排除小宫山院长说假话……”杉原溪子的脑子里,突然掠过了这个念头。
不过,小宫山院长没有必要说假话,毕竟,堀越早苗的证言,肯定了就是一个人这一点。
这么说来,有谁知道了真璧秀敏的这个事实呢?这个推理到了“垂玉温泉”那里,又转了回来。
“要回去吗?”立花洋介看到杉原溪子很是疲倦的样子问道。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两个人接班来到路边,立花洋介挥了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送送你吧。”他笑着说。
杉原溪子上了出租汽车,对司机说了,去加藤郁美子住的小区。
“你经常去那里,不打扰她吗?”车子开起来后,立花洋介问道。
“7月中旬,她丈夫才从海外回来,到那时候再说吧!……”杉原溪子无奈地说。
“为什么不搬回原来的公寓?”立花洋介笑着问。
“已经退了。”
“那你无家可归了。”
“可不是嘛!……”杉原溪子苦笑着。
突然,杉原溪子意识到:立花洋介会提出什么,她极力压抑着自己。
“马上就到公寓了噢!……”
沉默了一会儿,洋介看了一眼身边的杉原溪子。溪子没有作声。
又过了一会儿,开出租车的司机突然说了一句:“今天早上,这个小区里,又发生了一起肇事逃逸事件!……”
“人死了吗?……”立花洋介马上追问道。他现在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
“是的,死的人好像是喝醉酒了。他公司的车把他送到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
“啊……就这么逃了!?”
“太过分了。现在世风日下呀!……”这位四十来岁的出租车司机,颇为愤慨地说道。
“听人说,后面过来的汽车,也只是停了一下,就又开走了。后来有人打‘110’报警,他公司的车子才赶来,送到医院也晚了,因为出血太多。大夫说,如果抢救及时,也许会有救呢!……”
听到这儿,杉原溪子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咯噔”一下,她好像在哪儿,听过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话。
“对咯!……”杉原溪子突然大声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