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沉寂在一片无底的黑暗中。
正合我意!今晚夜色深沉,连月亮也没有。
咚、咚、咚……我的脚步在长长的走廊上响起——真讨厌,怎么这么响?
布满蛛网的天花板上,零星闪烁着昏暗的灯光,从前方的拐角向右,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扑面而来。我丈夫所在的实验室,就在那里。
站在丈夫办公的门外,我砰砰砰地敲门。没有回应。没有也没关系。我转动把手,门没有锁。丈夫完全不会预料到,我的来访,所以没有锁门。我从堆满布着酒精痕迹的、瓶瓶罐罐的架子间走过,静静地来到内室。
从最里面的解剖室中,传来刀剪相碰的金属声。
解剖室!……
他偏偏待在我最讨厌的屋子里。
打开门往里一看,丈夫的身影,果然出现在比外间的地板低一截的解剖室里。
他上半身伏在解剖台前,正在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尸体。听到我的声音,忽然抬起头来。从白色的手术帽和大口罩中间,只看得到小小的眼睛。那目光渐渐由困惑变为愤怒。
但是,今天晚上的我,是不会害怕的。
“后院里有奇怪的呻吟声,而且还有点点闪光。我觉得好害怕,睡不着觉。你能去看看吗?”
“唔!唔!……”丈夫像野兽那样呻吟着,“别、别说那些无聊的话,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儿的!”
“不,是真的。一定是从那个废井里传来的。都是你不好,那个井本来就有些问题,你还拿它做那种用途。”
那个废井在后院里。所谓的“问题”,不过是做事出人意料的丈夫,拿它当做抛弃解剖后的残骸的垃圾箱罢了。那口井非常的深,什么骸骨扔进去,都再没有浮上来过。
“住……住口!……我明天去看看。”
“明天琬晚了。我要你现在就去看看嘛。如果行的话,我现在就去找警察,让他们到这里来检查一下。”
“等等!……”丈夫的声音颤抖了,“我也没说,不给你看嘛……你给我带路。”
丈夫可能是有点生气了,他把手术刀往台子上一扔,用防水布仔细地盖好尸体,才离开解剖室。
他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粗租的手电筒,脚步声吧嗒作响。我在他身后,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他的手术衣肩部,以奇怪而丑陋的角度扭曲着,背影给予人以一阵寒意。他的脚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被什么线牵着一样。简直就是个人造人。
我看着丈夫丑陋的背影,甚至有从后面一脚将他踹飞的冲动。那时的感觉,直至日后都常常袭上我的心头,每次都让我一阵恶心。至于为什么会感觉恶心,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而后来;那个谜在一瞬间解开,却使我陷入了无以言表的悲叹。其中种种,下文自有分解,此处我就不赘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