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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要告,告诉表哥!”周子睿又说。

宁亦惟的眼睛却盯着窗外,直到那青年进了车里,关上车门,踩了油门绝尘而去,他都没接周子睿的话。

“亦惟?”周子睿伸手去拍了一下宁亦惟的肩膀,宁亦惟才转回头。

他愤恨而丧气的表情吓了周子睿一跳。

“你,你怎么了?”周子睿呆呆地问。

宁亦惟表情稍收了一些,垂下眼,指了一下周子睿面前的碗:“没什么,你吃。”

周子睿低头看了看,碗里剩下的几小块冰近半都化作了水,碗外壁上凝着一层小水珠,他用勺子搅了搅,“哦”了一声,又吃了起来。

宁亦惟想着梁崇给孔偬开门的样子,几乎眼前一黑。

自打孔偬进了课题组,宁亦惟万事不顺。

孔偬是孔教授的亲儿子,学生再聪明,千好万好也不会有亲儿子亲——光跟孔教授亲不算,孔偬甚至上了梁崇的车——宁亦惟和梁崇认识这么多年,一起做过那么多事这么熟,梁崇都没给他拎过书包开过车门,一次都没有!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想出门买醉,因为牛奶冰的甜味救不了苯甲地那铵水溶液的苦。

宁亦惟看了一眼渐暗的天色,深呼吸了几次,维持着基本的冷静,问周子睿:“子睿,你去过酒吧没有?我请你去看看怎么样。”

第2章

出租车在酒吧门口停下,宁亦惟和周子睿下了车,硬着头皮经过门口一排穿西装的黑人,颇有些缩手缩脚地跟在两个客人后面,交了入场费走进去。

大门一开,激光烟雾伴着强烈的音浪一起涌上来,将宁亦惟和周子睿团团裹住。

台上的dj在播暖场set,舞池里人不算太多,但大面积的黑暗和空气中混杂的刺鼻烟酒味还是让宁亦惟和周子睿紧紧挨到了一起。

在大厅不知所措地站了大约两分钟后,宁亦惟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他随手拉住了一个服务生,问哪儿有位置能坐。

服务生微微愣了一下,和同事沟通后,带他们去了一个未预定的卡座。

宁亦惟拿过酒单,看了一会儿,分不清酒的种类,随便点了一个香槟套餐,凑满了低消。周子睿则全程一言不发,缩在宁亦惟旁边,呆呆看着舞池群魔乱舞。

等服务生走了,周子睿附到宁亦惟耳边,紧张地说:“亦惟,我们待,待到什么时候?”

宁亦惟把两个人的书包堆在一起,想了想,说:“得把东西吃完,不能浪费。”

不多时,酒和小吃都摆上桌了,服务生大概是看他们跟本行业气场过于不和,就周到地给他们用绿茶兑了几杯酒,解释说:“兑一兑会好喝一点。”

店里人多起来,服务生到别处去了,两人相对无语地看了一会儿,周子睿问宁亦惟:“谁先喝?”

宁亦惟拿了一杯,放到唇边,闻到有些怪异的甜酒味,就又把杯子移开了,要求周子睿:“一起喝吧。”

于是周子睿也端起了一杯,两人同时缓缓地举杯,喝了一口。

熟悉的冰绿茶饮料味中突然掺进不浓不淡的酒味,像饮料变质的口感,让宁亦惟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他含着酒去看周子睿,发现周子睿已经率先把酒咽下去了,虽说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宁亦惟又含了一会儿,才克服心理障碍费劲地吞了酒,苦着脸对周子睿说:“太难喝了。”

“确,确实,”周子睿放下了酒杯,赞同宁亦惟,又问,“亦惟,你为,为什么突然要来酒吧?”

宁亦惟伸手拿了一颗草莓,塞进嘴里,又给周子睿也拿了一颗。

“说不清,”宁亦惟含糊地说,“就是想来看看。”

好几年前梁崇还在D大上学,住在校外,房子离宁亦惟的D大附中很近,宁亦惟总去梁崇家蹭网查东西。

梁崇有个损友,姓王,有一回来梁崇家里,非拽着梁崇去酒吧,说有人在等梁崇。梁崇推脱说要给宁亦惟管饭,不方便。

宁亦惟在一旁听见了,便顺口问酒吧是干什么的地方,谁在等梁崇。

梁崇顾左右而言其他,死活不愿正面回答。而王姓损友在一旁笑得十分暧昧,问宁亦惟是不是真的想知道。宁亦惟认真点点头说想,损友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梁崇黑着脸喝停赶走了。

宁亦惟想再细问,梁崇把他摁了回去:“乖乖看书。”

看到梁崇来接孔偬,宁亦惟不知怎么忽而想起来这事儿,便毅然决定前来一探究竟。

谁知道酒吧里酒不好喝,水果种类稀少,激烈的环境噪音超过一百分贝,让本来就烦躁不安的宁亦惟更加坐立难安,让他反复不断地琢磨梁崇怎么认识为什么要来学校接孔偬,为什么偷偷来学校都不告诉自己,又一点都不想给梁崇打电话问个明白。

梁崇车门都没给他开过,有什么义务要给他报备行程。

周子睿没发现宁亦惟的不对劲,他觉得这家店的水果挺好吃的,又伸手拿了一片菠萝。

才咬了一口,周子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亮了,他擦擦手,拿起手机,看到邮件内容,精神立即为之一震。他拽了拽生闷气的宁亦惟,把手机递到宁亦惟眼睛底下:“亦,亦惟,你看看这篇RMP!”

“什么——”宁亦惟凝神一看,也面露喜色,把梁崇和孔偬抛在了脑后,“latticeQCD啊,我看看。”

头牌DJ准时上场,点燃了整个酒吧,耀眼的激光灯束在挤满了人的舞池内闪烁打转,彩纸从天而降,男男女女贴着彼此身体,扭腰摆臀甩手臂。坐在舞池卡和散台里的人仿佛也被酒精和电音迷惑了,高声笑闹,又贴面调情。

虽然场合不太合适,宁亦惟和周子睿还是打开手机手电筒,将就着共同阅读了一篇物理综述期刊新文章,并进行了深度讨论。

高能物理本是周子睿最大的兴趣所在,他一开始说话就停不下来,中间还喝了好几杯香槟,情绪愈发激动,结巴的频率都降低了,从《关于latticeQCD的散射和共振过程》这一篇综述文献发散开去,深入地和宁亦惟探讨他对当代高能物理学的一些看法。

接近十点半时,果盘吃光了,周子睿也喝多了,他终于停下来,打了个哈欠,对宁亦惟说:“亦惟,我,我有点困。”

宁亦惟也被长时间的高分贝噪音闹得有些头疼,便招了服务生来买单。

服务生把账单递给宁亦惟,宁亦惟拍了拍靠在他肩上的周子睿的沉重的头颅,说“先别睡”,随即接过账单,拿出钱包,才发现不好。

爸妈给他的卡放在家里忘拿了。

幸好宁亦惟现金一向带得不少,他把钱包里的一叠现金拿出来,尴尬地当着服务生的面开始点,点完最后一张纸钞,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