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颗星
主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空气里的暧昧因子在迅速发酵,到达临界点,如同原始荒野,溅落了一点火星,“轰”地烧起来。
江簇簇不再是懵懂无知的纯情少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红晕爬上脸颊,耳根红透透的像小番茄,本来人就烧着,猝不及防地唤醒了沉睡的洪水猛兽,更是要自燃了。大学时,她跟着室友看了不少启蒙小影片,看得见摸不着,理论知识是很丰富,可没处实践,所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所谓男性的奥秘。
江簇簇感觉到男人浑身绷得像拉满的弓,线条紧实,散发着无限热力,喷在头顶的呼吸,虽然极力压抑,但还是渐渐地重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如果不是烧得虚软无力,江簇簇一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他就地正法,误不误会的放到一边,先把人吃进肚子里再说,盖了戳,就别想再跑了。
江簇簇深感惋惜,满脑子只想着吃豆腐,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扑不了,她可以摸啊!
说干就干!
趁着纪承曜仿佛被施了定身魔法,坐着一动不动,江簇簇屏息凝神,装作尴尬地要松手退开,退到一半,手心对准目标覆了上去,顿时听到一记闷哼声,如惊雷在安静的夜里炸开,她耳朵轰鸣着,心跳几近破表,后知后觉地发现,一只手根本没有办法……
纪承曜倒吸了一口冷气,隐忍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逼出来:“江、簇、簇!”
多少年没听他这样叫她了?太久违,太怀念了,江簇簇不由得鼻尖微酸,抬眸看他。
男人短发凌乱地垂下,额头渗着细汗,眼角、颈间青筋若隐若现,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黑眸幽沉,深不见底,藏着无数致命的漩涡,她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无论是笑着,或者面无表情,又或者生气,在江簇簇看来,都是独特的,总能轻易触到她心扉。
江簇簇想起了他们的那场初遇,在桐城中学的篮球场,她被同桌拉着去看比赛,球场边层层叠叠地站满了人,围得水泄不通,女生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声,她的目光跟着在半空划过的篮球,落到一道清瘦的身影上,只见他跳起来接住了球,左闪右避,颇具技巧地迷惑了对手的视线,退到三分线外,单手将球投了出去。
她的目光黏住了他,日光在他黑色短发上镀了一层光,侧脸俊挺帅气,“三分球”的尖叫欢呼不绝于耳,而他只是勾唇浅浅地笑了,少年意气风发,尽显无余,在那个瞬间,江簇簇清楚地听见了心动的声音。
惊鸿一瞥,小鹿乱撞,从此难以忘怀。
无需打听,有女生歇斯底里地喊出了他名字:“纪承曜!纪承曜!!”
原来他就是纪承曜。
以接近满分成绩进入桐城中学重点班的中考状元,纪承曜,他身上有太多耀眼的光环了,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焦点,让人无法忽视。
少女情怀总是诗,情窦初开的江簇簇像变了个人,上课不走神了,作业按时完成了,办公室去得勤了,成绩像坐了小火箭,从班级垫底爬到前十,她以为离他更近了,可是一场文理分科摸底考试,硬生生地击碎了她的美梦。
全级成绩榜贴出来,物理化学生物全部满分的纪承曜远远地甩开了第二名,独占鳌头,而那次江簇簇的物理只考了59分,不及格。
短暂的泄气后,江簇簇让爸爸请了家教,专攻理科,用尽全力,奋勇直追,终于在期末的分班考试,以倒数第一的成绩考进了理科重点班,和纪承曜成为了同学。
因缘巧合,班级倒数第一又和年级第一做了同桌。
虽然缺了天时,好在地利人和,近水楼台先得月,江簇簇暗戳戳地对纪承曜下手了,打着学习的旗号,缠着他问各种问题,再逐步从学习渗透到生活,比如送个早餐,周末体育馆约羽毛球。
作为学神的纪承曜,乐于帮助同学,再难的题目在他那儿都是小case,班上不少女生总喜欢下课围着他转,江簇簇怎么会看不出她们的心思?
这招她能用,别人同样能用。
长达一年多的持久战下来,江簇簇意识到,她该改变策略了,必须准确地让纪承曜知道,她想跟他发展同学以外的关系。
她只是在不那么合适却最美好的年纪喜欢上一个男生,这种喜欢很纯粹,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那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江簇簇把纪承曜约到后山小树林,大胆而满怀期待地向他表明了心意:“纪承曜,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结果嘛,当然是不出意料之外地被拒绝了呗。
源源不断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满腔热情“滋滋滋”地灭了,从头到脚透着寒意。
如果你曾不顾一切地想得到一样东西,为它付出全力,得到的却是梦想落空的结局,你大概会懂得江簇簇的感受。
江簇簇特别沮丧,同时感到迷茫,像失去了灯塔之路的帆船,对一切事物失去了兴趣。
江簇簇开始躲避纪承曜,两人肩并肩坐着,一天都说不上半句话,她想找老师调座位,可又舍不得离他太远,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才走到他身边。
单方面冷战的僵局,是纪承曜打破的,他告诉她,如果她能拿到年级第二,那么,他同意交往。
在爱情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有了他的承诺,江簇簇重新打了鸡血,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全副心神放在学习上,她的成绩突飞猛进,在高三上学期的桐城一模考试杀进年级前十,关于她和纪承曜的风言风语也在学校里传扬开。
因为交往过密,导致谣言四起,老师多次找他们谈话,迫于多方面的压力,甚至请了家长。
两人的座位从同桌变成了教室里最遥远的对角线,保持着所谓的普通同学的距离,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就像两棵根系紧紧相连的树,互相陪伴,互相给予。
终于,高考前的桐城三调,江簇簇拿到了年级第二的好成绩,以绝对实力,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
高中三年,是江簇簇有生以来,过得最最最开心的时光。
大多数人的高中,在埋头学习中度过,而她的那段青春,与爱情有关,是她这一生最珍贵的回忆。
那个曾经清风般的冷隽少年,已经长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上天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但还是慈悲地给了他们重逢的机会,江簇簇心怀感激。
所以,她要牢牢把握住!
纪承曜喉结滚动,用力闭了闭眼,声线喑沉得可怕:“松手。”
江簇簇没羞没臊地握得更紧了,她正发着烧,其实力度并不大,可足够磨人的了:“你先答应我的条件。”
纪承曜不想跟病人计较太多,他深深地调整呼吸,低而性感地“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江簇簇暗自窃喜,浑然不觉手腕被他扣住,带离,她实在没力气了,软软地落回床上,坏心眼地盯着那儿瞧,换了眼睛来吃豆腐。
纪承曜侧过身,挡住她的视线,敲击桌面:“把药吃了。”
“哦。”江簇簇听话地吃了药,乘胜追击,试着提出“合理”的请求,“我可以在你床上睡吗?”
她已经很收敛了,没说要和他一起睡。
纪承曜气笑了,不答反问:“你觉得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江簇簇无辜地眨眨眼:“没有。”
被子,枕头都有属于他的好闻气息,安全感萦绕在周围,她烧得昏昏沉沉,可能是药效上来了,没一会儿就偏头睡去,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凌晨四点半,纪承曜回到卧室,再次帮她量了体温,低烧,他稍稍放下心,把被角细细地掖好,正要出去,听见床上的人喊他“阿曜”,他以为她醒了,谁知只是睡梦中的呢喃。
纪承曜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不安的睡颜,心底渐渐起了波澜。
你还知道回来?
你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
纪承曜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到天亮,进衣帽间收拾行李,行程是之前定下的,无法更改,不排除更深层次的原因,他不想去深究罢了。
江簇簇一觉睡到九点多才起,烧退了,她多少有些遗憾没有来场重感冒,洗漱完在屋里找了一遍,没找到他人影,倒是找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六个字:
出差,锅里有粥。
江簇簇严重怀疑,出差是他找来躲她的借口,至于么?人都走了,她赖在他家,还有什么意思?
江簇簇一口气喝光了软糯可口的清粥,给蒋瑶发了个定位,让她过来接她。
蒋瑶听说了她的不幸遭遇,趴在方向盘上大笑不止:“这是避你如蛇蝎的节奏啊,追男人追到你这份上,没谁了。”
江簇簇翻了个白眼,拉出安全带系好,郁闷地叹息:“可能是上次给他留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可不是,”蒋瑶附和道,“换位思考啊朋友。刚确定关系没多久的男朋友突然给你发了条信息,说你们的交往是他在恶作剧,在玩弄你的感情,你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他就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
“然后,你们重逢了,失而复得的你紧紧地抱着他,他却不记得你了,甚至还把你当成流氓打了一巴掌,差点闹到要报警。”
“接着,又过了几年,他突然想起来,哎,那个被我打耳光的人是我女朋友?!幡然醒悟的他没皮没脸地凑到你跟前,死缠烂打,各种求原谅求复合,你说说,你会怎么办?”
江簇簇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这么说来,我真的好渣哦。”
蒋瑶拍拍她肩膀,唏嘘道:“不是你的错。”
“簇簇,你不能再继续撞南墙了。”
江簇簇虚心求教:“那我要怎么做?”
蒋瑶语出惊人:“给他发条一刀两断的信息。”
江簇簇:“啊???”
“怕什么,这招叫以退为进。”
江簇簇苦恼道:“他微信拉黑我了。”
蒋瑶无语两秒:“……发短信。”
江簇簇认识思索后,敲下一行字:“阿曜,对不起,这半年来给你造成了不少的困扰,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这样行吗?”
蒋瑶点头:“ok。”
江簇簇点了发送:“要是他无动于衷咋办?”
“那就gameover呗。”
江簇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短信有撤回的功能吗?!!!”
蒋瑶发动引擎,车子滑了出去,大笑着回答她:“没有。”
托损友的福,江簇簇回山城等了三天,纪承曜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弄得她睡,睡不好,吃也吃不香,整个人快崩溃了。
蒋瑶又给她支招:“你想个办法把他骗到山城去。”
“等到了你的地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是由着你为所欲为?”
江簇簇:“好主意!”
“那我怎么骗他过来?”
蒋瑶:“【母鸡】”
江簇簇绞尽脑汁,连得了绝症让纪承曜来见她最后一面都想到了,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骗他,这不是没别的办法了吗?
大概是上天见不得她纠结,江簇簇当晚就因为吃了有毒的菌子,被送进医院,欣赏完小人跳舞的奇景,她浑浑噩噩跌回人间,真觉得小死了一回。
遂在朋友圈发了条定位山城医院,仅对纪承曜可见的动态——
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大难不死,真的会有后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