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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下学,容庭也没有出现。
楚虞贝齿轻轻磕在下唇上,有些懊恼,莫不成她方才的话当真伤了容庭的心?
砰的一声——
楚虞的神思被拉了回来,她扭头看去,正见丘嫦沁一脸倨傲的向下看着陈梓心。
陈梓心拽着手里的东西,眼眶红了一圈,咬着牙又害怕又生气:“这是我的。”
丘嫦沁一根一根的掰开陈梓心的手指头:“这明明是容庭哥哥的,怎么在你这儿?”
陈梓心左右看看,见大家都在看她的笑话,猛地推开丘嫦沁,抹了一把眼泪说:“我捡到的,还没来得及还他!”
说着,陈梓心又看了眼丘嫦沁手中拽着的那枚扳指,回头瞥了下楚虞,羞愤的跑了。
楚虞目光落在丘嫦沁手里,那枚扳指原来在她这儿的,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所以容庭每回找她要都被她打发过去。
没曾想,竟然在陈梓心这儿。
不过她说是捡到的?
那她捡到有一阵时日了吧?
——
陈梓心一直就倾心容庭,这事儿也不是没人知道,可头一回摆到明面上来,还被那么多人看着对峙,她拉不下脸,一路哭着跑回容家。
正逢容庭带着一身轻微的酒气归来,陈梓心猛地停住脚步。
容庭稍稍掀了掀眼皮,从她身侧擦身而过,倒是没有要和她打个招呼的意思。
陈梓心怕一会儿容瑶瑶会添油加醋跟他胡说八道,便叫住容庭,抽噎两声说:“二哥哥,我、我有话想与你说。”
容庭不耐烦的停住脚步,他最受不了小姑娘哭哭啼啼的,容二公子又不会哄人,也懒得哄。
陈梓心一张嘴就是一声哭腔,模样委屈的要命:“我上回在安喜堂的小道上捡着了二哥哥的翡翠扳指,可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儿个打算还,我不是偷来的……”
容庭眨了眨眼总算清醒一些,对街上楚虞和容瑶瑶一同下学回来,容庭看到她,才明白过来陈梓心说的翡翠扳指是什么玩意儿。
容瑶瑶狐疑的探头看了看挡在门口说话的两个人,小声朝楚虞道:“陈梓心肯定跟二哥哥哭呢,说丘嫦沁欺负人。”
楚虞走近才闻到容庭身上的酒味儿,她白皙的脸上露出微微不悦,他不去私塾,原来是去喝酒了。
害她还内疚许久。
容瑶瑶从书袋里翻出个扳指递给他,还特高兴的说:“二哥哥,丘姐姐让我带给你的,你猜从哪儿来的?”
容庭把玩着这许久不见的近身之物,忽然笑了一下:“林楚虞,你怎么还诬陷人啊?”
楚虞哑然,抬头不解的瞧着他:“庭哥哥说什么?”
容庭忽然走近,俯身直视着楚虞的眼睛。
猛然一张俊脸凑过来,楚虞下意识倒退一步,皱着眉头问:“庭哥哥说什么?”
容庭弯了弯眼角,笑意散漫。
楚虞心下一个咯噔,她来容家也有些时日了,遇见容庭的次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可每回容庭露出这般表情,多半是要折腾人了。
“这扳指,不是你从我这儿偷去的么?”
楚虞没想到他还真的睁着眼说瞎话,正要开口反驳,容庭又说:“怎么还诬陷别人偷东西啊?”
“小丫头,你这心眼挺坏啊。”
楚虞偷偷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拳头,有些气着了,顺着他的话说:“我从庭哥哥那儿偷去的,怎么还让庭哥哥知道了呢?”
容瑶瑶看二人势头不对,忙寻了个借口就溜了。
陈梓心踌躇了一会儿,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她可没想让二哥哥为难楚虞。
这事儿,原本也是丘嫦沁的错。
容庭懒散的往门上一靠:“你说你偷东西就偷东西,怎么还让我发现了?”
楚虞:“……”
跟胡搅蛮缠的人没法讲道理,她无语凝噎的抬眼瞥了眼容庭
容庭抬了抬下巴指向陈梓心:“你看,把人欺负的惨兮兮的,怪让人心疼。”
陈梓心方才想要解释的话噎在喉咙里,胸口猛地跳了几下。
她扯了扯楚虞的袖子,底气不足道:“好了,你别惹二哥哥生气了。”
那日楚虞被陈梓心拉走,这事儿到底没闹大,只是她在容庭那儿吃了亏受了气罢了,也算不得什么。
楚虞用过饭后就没再提此事,兀自回了寝屋。
她坐下来仔细琢磨了一下,方才,容庭是在为陈梓心抱不平?
这么一想,好像是了,怪不得将气撒在她身上呢。
瞧方才陈梓心偷偷高兴的模样,楚虞压平嘴角,罢了。
邹幼推开门,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传进来。
楚虞往窗外看了一眼,好像是安喜堂来人了。
她到容家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安喜堂来客人呢。
邹幼抱着手炉过来,塞进楚虞怀里:“姑娘,老太太正在给二公子议亲呢,二公子也来了。”
楚虞心下惊诧,外祖母为容庭说亲?她还以为,外祖母有意将陈梓心许给容庭呢。
莫非她不知陈梓心的心意?
楚虞推门出去,就在这儿还能听到前厅热闹的声音。
那家姑娘姓李,是京城最大的一家药铺掌柜之女,听说懂一些医理,算得上是才女了。
关键是那姑娘温柔可人,待人有礼,老太太喜欢的紧,也想要孙媳妇儿的这个性子压压容庭,让他收敛收敛脾气。
陈梓心从前院过来,脚步匆匆的往后院走,才小跑了几步就撞上长廊上站着的楚虞。
二人相视,皆是一愣。
楚虞将目光移开落在别处,假意没看到陈梓心狼狈的模样,陈梓心别扭的抹去眼泪,扭头就进了自己屋里。
齐妈妈过来喊人,大抵是知道陈梓心心里不痛快,只叫了楚虞过去:“老太太在前厅见客呢,要楚姑娘也过去认认人,都是今后常走动的。”
楚虞痛快的应下了,可还不到前厅,里头忽然吵闹起来。
伺候在老太太身边的瑶竹从里头冲出来了,看到齐妈妈后慌张道:“老太太晕过去了,齐妈妈你快进去瞧瞧!”
楚虞一愣,齐妈妈已经脚步匆匆进了前厅。
瑶竹在外头等大夫来,带着哭腔道:“二公子也忒不是东西了,哪有他这么做孙儿的……”
楚虞在门帘外停了停,掀开帘子钻进去,只见老太太被扶到塌上,闭眼喘着气儿,还执意要把话说完:“好、好,以后老婆子我,不管你的事!”
容庭立在小几旁,先瞥了眼进来的楚虞,又扭回头接着听老太太说话。
李家早就听闻容家二公子是个不着调的,没想到他竟能当场拒了两家连亲之事,更是半点没给她们李家姑娘留面子。
李芙红了眼睛站在一旁,拉了拉她母亲的手:“娘,算了,本来也就是来看看容祖母,也、也没别的事儿……”
李氏心下有气,觉得今儿个来被容家羞辱了,但看到容老太太都能被孙儿气晕,又不好在火上浇油,拉着李芙就走了。
经过楚虞时,李芙目光停在她身上一瞬,二人相视点头,李芙匆匆离开。
容庭慢条斯理的坐下,就着方才一口没动的茶水抿了一口,脸上竟丝毫没有愧疚:“祖母,当初你们要将玉氏抬为平妻,要我怀着孕的母亲点头同意时,答应过我外祖父什么?”
老太太强撑起眼皮,看了容庭许久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虞走过去,帮着齐妈妈一块扶着老太太,就听老太太说:“可你既然回了容家,就要守容家的规矩,你爹马背上打下的功名,难不成要毁在你手里!”
咯噔一声,容庭手上那盏茶被放置在桌上。
他弹了弹衣袍上的几许灰,悠悠起身:“那我母亲,就活该为容家的功名去死?”
老太太脸色更难看了,可容庭却还得寸进尺的进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太太。
齐妈妈生怕二公子会动手,还挡了一下。
容庭扯了扯嘴角:“祖母啊,当初我母亲嫁给容正喧时,他不过一个穷当兵的,发达了,立功了,拉了玉家当靠山,逼我母亲将玉氏抬为平妻。”
容庭顿了顿,轻笑一声:“哦,然后她死了,为容正喧那负心汉郁郁寡欢,啧,没了。”
中间被略过的那一段,容庭没说,老太太却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容庭的母亲路氏是个性子要强的,容正喧要跟玉家联姻,她闹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妥协。
路家在江南是个大财主,只可惜路老爷子只有路氏这一个女儿,大半家产无人继承,就与容家做了个生意。
玉氏可以抬为平妻,可路氏肚子里的孩子,往后得是路家人,继承路家家业。
容正喧最初是不答应的,他容正喧的孩子,怎么可能放在外头养,还是老太太劝服了他,说等往后事情过了,再将那孩子接回来。
结果一等,就是七年。
路氏生下容庭之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大好,回到容家又受气,看玉氏也不顺眼,最后郁郁而终,死前唯一的要求,就是将在路家的孩子接回来。
那年容庭不过七岁,路老爷子也刚没,路家正大操丧礼。
就这时候,容家来人了。
“祖母,您说按着当初路容两家的说法,我这婚姻大事,您也做不了主吧?”
“您还真别说,我就想着能不能把容家这马背上打来的功名给折腾没了,让我母亲在黄泉下也开心开心。”
老太太这一气,两眼一黑又晕过去。
楚虞手忙脚乱的帮齐妈妈将人扶起来,心思却早就飘远了。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容庭,怪不得他像是跟容家有仇似的,跟谁都不对付。
原来,也是容家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