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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被拒了“亲”的楚虞神色郁郁的走在回安喜堂的小道上,她小声嘀咕:“那个容二公子可真是没皮没脸。”
邹幼噗嗤一声笑出来:“姑娘这是不高兴了,因为二公子不愿要姑娘?”
楚虞脸皮终究还是薄,闻言便红了耳朵,倒也不全是羞的,还有气的。
“胡说八道!”
楚虞鼓着腮帮子想,男人长的太好看就跟女人一样,都是祸害。
那个容庭,那五官像是工匠拿刀子刻出来的,半点都挑不出错。
楚虞摇摇头,想这个做什么,如今在容家,不管是谁她都得罪不起。
这夜,是楚虞在容家过的第一晚。屋里烧着煤,是最上等的那种,烧起来不冒大烟,比她在林家用的要好多了。
她闭上眼,脑中闪过千百个画面,大多都是与林家有关。
母亲死前握着她的手,要她顺着她爹,要她收敛脾气,要她同胡氏好好相处。
她一一应了,可没多久就被丢到寺里。寒冬腊月,寺里冷的跟冰窖似的,她乍一想,牙都在打颤。
楚虞猛地睁开眼,天方露白,可时辰已经不算早了。
她忙起身穿好衣物,到间壁喊起邹幼:“邹姐姐快起了,我得陪外祖母用膳。”
楚虞到小厅时,陈梓心已然来了。外祖孙二人面前都搁着一碗热粥,看起来是刚开始用早膳不久。
楚虞淡淡从陈梓心那儿收回目光,朝老太太说:“外祖母安好。”
楚虞刚进容家,又受了那么多委屈,老太太现在是怎么看她怎么心疼,让她多睡会儿又怎么了,没想到这丫头竟还赶在饭前来了。
老太太便乐呵呵的赐了座,又叫齐妈妈多添副碗筷。
陈梓心舀了一口粥往嘴里送,也只轻轻抿了抿勺子边沿,沾了几粒米饭进嘴里,又用帕子轻点了下唇。
“楚虞妹妹来晚了,外祖母起的早,安喜堂也有规矩,所有人都是在卯时初起来的。”
楚虞捏着帕子的手一顿,这话是陈梓心说的,可她却是朝老太太道:“外祖母,我以后记下了。”
随后才回头:“多谢陈姐姐提醒。”
老太太皱了下眉头:“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以后在安喜堂你不必守着规矩,从前怎么过,现下就怎么过。”
陈梓心眉间沉了沉,自顾自用饭不再多嘴了。
楚虞则是佯装无意的来了句:“从前过的不好,还是别照着从前过了。”
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惹的老太太红了眼眶,对她的怜爱又多了几分。
老太太昨儿个便说,让她往后同容家的姐妹一道儿去丘家的私塾里读书,于是一早容瑶瑶就热络的要和她一起去。
原来邱家就是宁安伯爵府,楚虞昨日倒是听在安喜堂扫地的丫鬟提过一嘴儿,说是丘家有个嫡姑娘为人嚣张霸道,不是好相处的主儿。
“嗳,二哥哥!”容瑶瑶忽然伸长脖子朝另一条道的挥手。
楚虞思路被打断,顺着容瑶瑶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辆马车悠哉悠哉走着。
她好奇问:“这是庭哥哥?我听说,容家有规矩去私塾不能乘车的?”
这规矩还是齐妈妈告诉她的,应该错不了啊。
容瑶瑶对她这个二哥哥很崇拜,扬了扬下巴:“那是对我们立下的规矩,我二哥哥可不是一般人,容家的规矩哪儿能立的住他啊?”
楚虞噢了声,没问为什么。
那马车还是不急不缓的走着,但是走的方向却跟她们一样,楚虞忽然又问:“庭哥哥也去私塾么?”
容瑶瑶还往容庭那辆车里瞅,分出神来回她:“他跟我们学的不一样,他们学的东西可高深莫测了,说了你也不懂。”
楚虞觉得好笑的弯了弯唇角,一直跟在后头的容芊芊忽然说:“又要见丘嫦沁,真烦人。”
容瑶瑶睨了她一眼没搭腔,偷偷覆在楚虞耳边说:“丘嫦沁嫌弃她身份低都不带她玩儿。”
容瑶瑶说的很大声,完全就是故意的。容芊芊狠狠瞪了她一眼,连带着楚虞都跟着遭白眼。
好一会儿一行四人才到了私塾,而坐马车来的容庭竟然跟她们一块儿到的。
楚虞觉得好笑,这个容二公子不是想坐马车,他就是想跟容家对着干。
私塾外一群人已经等着了,还有一刻钟才开课,还早着呢。
多了个可人的小姑娘,大家都围过来看了两眼。
丘长决那家伙好半天才回过身,哟呵一声:“你就是林楚虞吧?容庭的小媳妇儿?”
气氛一滞,还是容芊芊先笑了出来:“长决哥哥怕是不知道昨儿个饭桌上二哥哥可放下话了,谁爱要谁领走,反正他不要。”
楚虞低下头,抿着唇没说话,看起来倒像他们欺负她了。
容庭弯了弯嘴角靠在墙上,倒是没反驳容芊芊的话。
丘嫦沁一直矜贵的站在后头的屋檐下,丫鬟为她打着伞,明明这天儿也没出大太阳。
她端着身子走过来,低头睨了林楚虞一眼:“小媳妇儿?容家给你找童养媳了?”
容庭嗤笑一声,没搭理她。
楚虞跟哑巴似的不开口说话,反而让丘嫦沁心里更不快:“你就是容家新来的表姑娘啊,跟陈梓心一样在老太太跟前养?”
被点到名的陈梓心抬了抬眼,丘嫦沁不喜欢她,自然也不会喜欢林楚虞。
楚虞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双手紧张的揪在一起:“是……”
容瑶瑶拉了拉丘嫦沁:“行了丘姐姐,楚虞跟陈梓心可不一样,她胆子小着呢。”
丘嫦沁看楚虞这模样也觉得她胆子小,心里一下就好受多了,眉间柔和了许多:“那你不是容家给容庭哥哥找的媳妇儿吧?”
楚虞紧张的仰头看了眼容庭,却见那人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楚虞心下将容庭骂了一遍,面上却还是那副胆小懦弱的样子。
“当、当然不是啊,大舅父说,庭哥哥喜欢的是、是……”
楚虞为难的垂下头。
不过丘嫦沁的兴趣被她勾起来了,好奇又生气道:“是谁?”
楚虞扭扭捏捏的小声说:“是醉春苑的姑娘……”
默了一瞬,众人破声大笑,就属丘长决笑的最起劲儿。
他拍了拍容庭的肩:“你爹还挺了解你的。”
容庭黑着脸佛开丘长决的手,冷笑着睨了楚虞一眼,小丫头挺记仇的。
“怎么样,要不要跟哥哥去瞧瞧醉春苑的姑娘长什么样?”
这话像什么样啊!
连丘嫦沁都皱着眉头数落他:“容庭哥哥说话向来没个把门,也不害臊!
”
一直到教书先生到了,几人才散去。楚虞垂头拿出纸笔,想起那人贱兮兮的模样,手上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原本在林家楚虞也是读过书的,但荒废了一年,根本跟不上这先生讲课,胡乱翻了几页书就下学了。
这醉春苑自然去不得,但方才一直没言语的苏裴忽然提议说去戏园子听戏。
姑娘们都乐的高兴,尤其是丘嫦沁,下了学还能跟容庭呆在一块,去哪儿她都乐意啊。
走的时候,容庭悄无声息的凑到她身边,低声笑说了一句:“小丫头,别把心思放在哥哥身上。”
楚虞:?
容庭睨了眼她的耳朵:“方才偷看我,还红了耳朵。”
楚虞憋了半天说不出话,要说胡氏那样的心机她尚且能过个两招,可这算什么?
长这么大,楚虞还没遇见这样的事儿呢。
她磕磕巴巴道:“庭哥哥你误会了,我耳朵本就是红的,不信,不信你一会儿再瞧,还是这样。”
容庭只当这丫头脸皮薄:“别不好意思,我长的好看,满京城喜欢哥哥的人多了去。”
楚虞不吭声了:“……”
容庭叹了声气:“不过,你将你那小姑娘心思收一收,要不然是要吃亏的。”
楚虞:“……庭哥哥,我知道了。”
容庭惊讶得睨了她一眼,这么快就知道了?
行吧。
等容庭走了邹幼才问:“姑娘,二公子跟你说什么了?”
楚虞皱了皱眉:“他说他自个儿长的好看。”
“……”邹幼悄悄往另一边看去,那倒是、是挺好看的。
她们说的戏园子原来是京城大名鼎鼎的红腔园,能到这地儿听曲儿的人非富即贵。
楚虞脚刚迈进去,一声锣鼓正好停下。锣鼓声一停,场子立马就静下来了。
看台上有个看客往下头喊:“容少爷!”
众人抬头看去,丘长决呸了声:“跟这孙子在一个场子里呆着,恶心人。”
那人是当今尤贵妃的亲外甥尤满,地痞流氓一个,和容庭那叫个八字相冲,谁看谁都不顺眼。
尤满嬉皮笑脸道:“听说容家给咱们这小少爷找了个童养媳啊?不知道是哪个小娘子,精致不精致啊?”
楚虞阖眼叹了声气,早知道就不来了。
从哪里传出来的童养媳一事儿,真够闹心的。
容芊芊看热闹不嫌事大,拉了楚虞一把:“童养媳没有,表妹妹倒是有一个,你说精致不精致?”
尤满从二楼看台上下来,色眯眯在楚虞身上打量,点头:“小丫头挺正儿的啊,容少爷艳福不浅。”
容庭眸中划过一丝暗色,苏裴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尤满又遭殃了。
容二公子别的本事没有,一开口能把人说死,那嘴欠的。
容庭刚一张口,还没吐出一个字呢,一边就传来一阵哭声。
他一愣,转头望去,楚虞揪着衣摆,正盯着尤满哭的委屈兮兮。
众人一愣,还是容瑶瑶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尤满说:“你连小姑娘你都欺负,不是东西!”
这一声骂的响亮,看台上的人粉粉往这儿瞅。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这尤满占着姨母是贵妃,连小姑娘都不放过了。”
楚虞哭的更大声了,恨不能把天给哭下来那种,直哭的尤满太阳穴突突跳。
他气道:“碰瓷儿是吧?碰瓷儿是吧?!”
容庭嘴角一弯,语气绵长道:“碰了,怎么着?”
说罢,他回头朝哭的不亦乐乎的小姑娘说:“哭,给哥哥使劲儿的哭,哭累了一会儿带你去江南阁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