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最终在要化不化的时候被傅铮拿走了, 纸衣裹不住里头化开的水, 黏黏乎乎地沾了满屁股, 一开始冰冰凉凉的乐天还没觉着, 稍干一些马上就感到屁股上像沾了一层快融化的糖,他痛苦地起身跑去浴室想擦屁股, 一站起来,糖盐水顺着屁股就往腿上流。
乐天:……他真是服了傅铮这个脑子了。
傅铮扔了冰棍回来,没在床上看见人, 不慌不玩地往里走,屋子不大, 跑不到哪去。
浴室里,乐天正弯腰艰难地脱裤子, 裤子沾了糖盐水与臀肉缠缠绵绵地不肯分开,乐天狠不下心脱, 动一下就疼。
一双大手忽然抓住他的内裤边缘快速往下一剥,因为速度极快, 乐天只疼了一瞬,回头对傅铮道:“四叔, 你怎么又回来了?”
傅铮心道他也没说不回来啊, 盯着他的屁股道:“怎么了?想撒尿?”
乐天脸慢慢地红了,“不是, 屁股上太黏了。”
傅铮理解了,他刚刚抹了一把乐天的屁股,掌心上也是黏糊糊的。
“那洗洗。”
乐天扶着墙站着, 下半身赤条条的,傅铮坐在他身后舀水,脑海里忽然想起他曾经见到过的一副画面,弄堂口,七八岁的小子站在那,身边的大人一瓢水满头满脸地浇上来,小孩面上笑嘻嘻的洗澡。
傅铮玩心大起,舀起的那瓢温水没按说好的往乐天屁股上泼,一下全泼在了乐天背上。
乐天正有点浮想联翩,‘哗啦’一瓢温水浇在身上,愕然回头,见傅铮脸上又是一个嘲讽似的笑容,实在忍无可忍了,一脚踹到了傅铮的肚子上。
傅铮铜皮铁骨,挨了贺乐天软绵绵的一脚一点事都没有,倒是贺乐天因为失去平衡摔在了滑溜溜的浴室里,‘哎哟’叫了一声。
傅铮哈哈大笑,他一看到贺乐天吃瘪就觉得有趣,大概是觉得像贺乐天这样在精神层面永不认输的人常常屈服于身体的苦痛令他觉得很是反差的滑稽。
傅铮笑了一会儿,才假模假样地低头关心道:“没摔疼吧?”
乐天躺在地上,又羞又气,两只圆眼珠使了吃奶的劲瞪着傅铮。
他越是瞪的凶,傅铮就越要笑,笑了一会儿还是扶着人起来坐在他的大腿上,因贺乐天的臀部还受着伤,傅铮只让他的大腿坐了上来,扶住贺乐天的背使他保持一种悬空的平衡,他像抱儿子一样抱着他,微笑道:“我同你开玩笑,你就生气了?”
乐天无语,他浑身都湿了,“四叔,你能别胡来吗?”
起初见傅铮他以为傅铮是个城府颇深的儒将,一张脸威严又冰冷,后头知道他是个文盲的真面目觉得挺滑稽,现在一看,不仅文盲,还恶趣味十足,喜欢看他出丑似的,全身上下就长了一张脸还算正经。
傅铮笑了笑,拿起手上的瓢从边上浴缸里舀了水,“你站好,这回我保证不捣乱。”
乐天半信半疑地站直转过身,温水缓缓地从他的臀部浇下,速度很慢,不至于让他脆弱的屁股受到二次伤害,如此浇了三次,傅铮摸了一把贺乐天的屁股,因为摸过好几回了,他摸得还挺自然,“还是黏糊,给你打个肥皂吗?”
乐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傅铮在浴室里捡肥皂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乐天小声‘嗯’了一声。
傅铮拿了浴缸上的肥皂,闻了闻,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他皱了皱眉,觉得不适合贺乐天。
圆润的肥皂慢慢打出了泡沫,傅铮趣味无穷地在贺乐天屁股上绵密的泡沫里写起了他为数不多会的两个字——他的名字。
写起来还挺麻烦,傅铮动歪西倒地写,贺乐天疑惑道:“四叔你做什么呢?”
“给你洗干净点,黏糊的很。”傅铮不动声色地撒谎道。
因他在贺乐天屁股上写字的行为,贺乐天屁股上的泡沫越来越多,傅铮脖子往后挪了挪,看了一眼,认为贺乐天的屁股像是脑袋上带了一顶白色的假发,自得其乐地笑了一下——当然是悄悄的,不令贺乐天发现的。
“四叔,洗好了吗?”贺乐天闷闷道。
傅铮撅起嘴,很有童趣地吹了一下贺乐天屁股上的泡沫,“好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伤痛,傅铮‘关心’了贺乐天好一段日子,与贺乐天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当然是他单方面的推测,因为贺乐天是个很懂礼貌的小公子,无论对他还是对阿官,都是一样的彬彬有礼,尽管他是令贺乐天伤痛的罪魁祸首。
对于贺乐天大方的不记仇,傅铮也深深地反思了己过,认为像贺乐天这样的奶娃娃心胸都如此宽广,他是不是对贺乐天稍显苛刻了些,于是大发慈悲地要放贺乐天回去,还是亲自把人送回去。
“贺贤侄,”傅铮摆着一张不苟言笑的威严俊脸亲切道,“你回家了,也要常来傅府走动走到,天仙……是还小,过两年再办你们的婚事了。”
缓刑两年对于傅铮来说已是不小的让步,再说两年时间太长了,能发生的事有许多,乐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好吧。”
傅铮挺满意的,他管教了贺乐天一个多月,只打过一回,就将贺乐天教的服服帖帖,这样的治家手段,难道不堪称高明?
贺百味盼星星盼月亮,每天烧香拜佛地希望傅铮滚蛋,没盼到傅铮滚,倒是把傅铮人给盼来了。
“老爷,傅司令来了。”佣人进茶厅通知道,神情很惊慌。
贺百味心里先是一惊,随后心口又生出一股胆气,他奶奶的傅铮,大不了就是……儿子做上门女婿嘛。
贺百味承认,他在傅铮面前实在是没有胆子的。
堆着满脸的笑容迎出门,贺百味一看到傅铮下车,心里就叫起了苦,傅铮这张脸有着浓烈的威严,不笑像阎王,笑了比阎王还他娘地恐怖。
傅铮下车以后侧着身,对车内道:“贤侄,回家啦。”
乐天弓着腰游鱼一样地滑了出去,贺百味一看到他的身影,立即激动地上前拥抱住他,“儿子!”
乐天一下被贺百味抱的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轻拍了贺百味的肩膀,“爸爸,您矜持一点儿。”
贺百味才不管什么矜持体面,甚至绿豆大的眼睛里流了楚楚的眼泪,“儿子,爸爸好想你。”
傅铮在一旁负手看着父子两个拥抱,一言不发,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偶然与贺百味撞上,贺百味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讪讪地放开手,对傅铮道:“傅司令……要进去喝茶吗?”
“不必了,军务繁忙。”傅铮对贺乐天道,“贤侄,我走了。”
贺乐天点了点头,“四叔慢走。”
贺百味看了贺乐天一眼,叫四叔?这是认亲事了?
傅铮将手上的皮手套在掌心拍了两下,想说什么又还是没说,很没趣地挥了挥手上了车。
车发动之后,傅铮从窗子里回头看,贺百味与贺乐天又抱在一起了。
傅铮扭过脸,很不是滋味道:“养不熟。”
傅鸣风对傅铮的发言简直感到荒唐,贺百味养了贺乐天十八年,傅铮才养了贺乐天一个月,还打了人家一顿,这怎么可比?
家里少了个人,傅铮的日子瞬间就空虚了,他尝试和傅天仙说话,傅天仙会了许多字,读书也读了一点,然而胆子还是小,声音本来就轻,见了傅铮要再轻许多,傅铮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没听出什么,悻悻地离开了,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理论。
小子比姑娘好玩多了。
空虚的傅铮拿了留声机放音乐,他现在已经很熟练,跟着留声机里传出来的女声哼着小调,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儿。
绥南那头僵持不下,几个手上有兵的都不愿意去当先头部队,先头部队就是送死去的,谁乐意?会开了几次,酒也喝了几回,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于是傅铮的日子更闲了。
乐天回到贺家还是挺开心的,跟傅铮相处下来,他隐约觉得傅铮有拿他当儿子养的意思,还有傅天仙也是,看他的小眼神春风荡漾的,乐天都怕再多住一顿时间,真会成了傅家的女婿,傅铮把他放回来也挺好,距离产生美。
贺百味好长时间没见儿子,不停地给贺乐天夹菜,“怎么样,傅老四难为你了吗?你叫他四叔,是认了这门亲事了?”
乐天沉着道:“缓兵之计。”
贺百味笑了一下,给自己的儿子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不愧是我的儿子!”
乐天在家休息了两天,赶紧跑去报社上班了,他一个多月没去报社,中间只托了傅鸣风去报了一次平安,现在报社什么情况他一概不知,主要也还是想不起来,和傅铮每天斗嘴斗得还挺乐呵。
人一过去,小小的办公室锁上了,人也没了。
乐天傻眼,“系统,我们报社该不会凉了吧?”
系统以为他彻底忘了呢,“没凉,不过也差不多了。”
贺乐天待在傅府不知道,之前警察局到处抓人,把章谦益和陈了了也抓了,陈了了是个姑娘,家里又有钱,她父母给了钱人放出来了,她想带上章谦益,她父母却是不肯,怕人说闲话。
章谦益是个普通家庭,身陷牢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已有好几天了。
乐天很懊恼,这个章谦益算是贺乐天极好的朋友了,赶紧跑去警察局捞人,警察局只有一位副局长,说他做不了主。
乐天急道:“这位局长,请您行个方便,钱不是问题。”
副局长不认识贺乐天,贺乐天也没有自报家门,只单说拿钱来赎人,副局长看他一身公子哥的富贵做派,温和道:“这位小少爷,不是我不肯与你做这个买卖,实在是放不了。”
学生放了一批,有钱的都紧赶着过来赎了一批,警察局都快空了,留下几个是拿来做典型要杀鸡儆猴用的,副局长也不嫌钱多,但他不能放这个人,就是不能放。
乐天想抬出傅铮,又觉得不大好,于是道:“那我先见一面人,成吗?”
这种程度的通融副局长还是很乐意的,收了贺乐天的银元就放人进去了。
乐天看到章谦益差点都不敢认了,章谦益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圆嘟嘟的脸成了一张挺标准的瓜子脸,一看到贺乐天忙起身冲进来抓住围栏,痛哭道:“贺公子!你可来了!”
章谦益在局长里眼看着一批批的学生放了,又有一些人也离开了,就他和其他几个没钱没势的人留在这里,彼此之间等死的气氛很浓郁。
章谦益不肯放弃,他心里还抱有一线希望,如果有谁能来救他,那一定是贺乐天。
现在贺乐天果然来了,他喜极而泣道:“贺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全包了。”
“谦益……”乐天皱起眉,嘴唇动了动,“他们还不肯放人。”
章谦益狂喜的神情瞬间僵住凉了下来。
“不过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乐天斩钉截铁道,“你安心待着,我已经花了钱打点,不会叫你在这里受苦的。”
章谦益僵住的神情又活了过来,流下眼泪,用他全部的真情道:“乐天,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