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舟一被推进诊疗室就听到了熟悉的歌声。
音乐播放时带着沙沙声,女歌手的唱腔宛如旧时代的老上海歌厅歌手,歌词明明歌颂爱情的美好,可歌声却十分幽怨,宛如独守空闺的怨妇哀唱。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首歌曲的名字,也不知道歌手是谁,但这首歌听起来就是让他感到熟悉,就好像以前听过很多遍一样。
成舟走到诊桌前,把放桌子上的老式收音机关掉。
这间诊室也十分老旧,就好像他小时候常去的那家老医院,诊桌上还有他用铅笔刀刻出来的一只四不像。
成舟手指四不像上抚过。
恍然间,他回忆起了很多他以为早已遗忘的往事。
小时候他好像经常生病,几乎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他老妈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他,压力大得经常躲卫生间里偷偷哭。
对了,这首歌也是他老妈以前最常听的一首歌,他经常听到老妈家里放这首歌。
父亲这个物他的记忆中非常淡漠,他唯一记得就是一个背影,听说他他只有三岁多的时候就离开了家,没有知道他为什么离开老婆与儿子,也许老妈知道,但她从不肯跟他说明原因。
而小时候只要他一提起父亲,他老妈就会勃然大怒,挨了几次揍以后他就再也不提“老爸”这两个字。
老妈后来跟经常给他看病的医生再婚了。
那位也是二婚,年纪比他老妈大很多,他老妈嫁过去的时候,对方儿子已经上大学。
他小时候不懂事,闹着不让老妈嫁,然后……
成舟捂住眼睛,他想起了那天他跟他老妈哭闹时他老妈看他的眼神,那眼神是如此冰冷、厌烦,甚至还有仇恨!
虽然那眼神一闪即逝,他老妈很快就开始哄他,但他还是被他老妈那个眼神给吓住,甚至不敢再闹腾,那时的他总觉得如果他敢再闹腾下去,他老妈很可能会像那个已经记不住模样的父亲一样抛弃他。
而奇怪的是,自从老妈再嫁以后,他就不怎么生病了,就好像那天他老妈/的那个眼神把缠他身上的病魔给吓走了一般。
那是他老妈唯一一次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之前之后她都跟普通的母亲一样,会打他、会骂他、会唠叨他,也会关心他。
他知道他的学费和零花钱都是他老妈用自己的工资付的,他的后爹并不是很喜欢他,而且他后爹自己也有儿子,后来还有了孙子。
他后爹的儿子对他也不算差,只是他上初中时就让他签署了一纸放弃家产的文书,他满十八岁的当天又让他补签了一次。
而他老妈也同样早早立遗嘱说明自己名下的房子和存款都归他所有。
所以他从来没有为后父及其子的言行生气,也没有觉得不公平。两家凑一起过日子,如果不能用感情弥补,那么算得清楚些反而不容易结仇。
成舟放下捂住眼睛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带他来这里的是是鬼或者干脆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他很讨厌对方这种窥探他**的试探。
成舟环视四周,最后目光停留隔开内外间的白色门帘上。
门帘后有……或者有什么。
“是谁?把带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成舟大胆看着门帘说道。
“……长大了。”一个沉厚的男中音从门帘后响起。
“认识?”成舟向门帘走了一步。
男中音笑了一声,“是儿子,怎么可能不认识。”
成舟,“……哈!哈!”
“不信也是正常,也没指望相信,来是想警告一件事情。”男中音淡淡地道。
“什么事?”
“很危险。”
“谢谢,现几乎每天都遇危险,包括现。能出来说话吗?老实说,已经忘记长什么样了,老妈也没保存的照片,能出来让儿子瞻仰一下伟大的、久未见面、一见面就装神弄鬼的父亲吗?”
男中音并没有介意成舟语气中的讽刺,他很平静地道:“有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
“哦?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把亲儿子吓个半死,又他只有一点大的时候就抛弃了他?”成舟已经快要走到门帘边,莫名的怒火完全压制住了他的恐惧,他现只想看看门帘后的到底长什么样。
“不求理解……”
成舟一把掀开了门帘。
一张被腐蚀了五官的脸出现他眼前!
这张脸不是像小和尚一样的平面,它原本有五官,但原有的五官就像是被浓硫酸高度腐蚀掉一样,整张脸变得坑坑洼洼。
鼻孔处只剩下黑洞,嘴巴露出牙床和牙齿,眼皮黏一起变成了两块纠结突起的皮,耳朵也没了,只剩下两块黑红色的小肉块。
成舟吓得往后一退,整幅门帘都被他拉扯了下来。
“爸爸!”手腕一凉,一只小小的手紧紧抓住了他。
成舟低头,就看到红叶正抬头对他咧嘴笑着。
“害怕吗?有什么好怕的?会变成这样可都是弄出来的。”男嘴巴开合,“从小就是个恶魔,想阻止,可是看看把变成了什么模样。”
成舟想要辩解,喉咙中却只发出气声。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勉强封印住,可是看看干了什么好事,弄了尊真正的魔神回来。”
“舟舟……”
成舟猛转头,他的母亲就站诊疗室窗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老妈?”
“舟舟,杀死红叶!否则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害死更多!杀死他!”
“想杀死吗?”红叶歪头对他笑,越笑越阴狠,“可以试试看!”
红叶突然放开他,闪身抓住了五官腐蚀的男,直接掏出了男的心脏。
男低头,像是看自己洞开的胸口,随即他又抬起头,用那张可怕的脸对着成舟吐出三字:“杀死他!”
成舟眼睁睁地看着红叶把整颗心脏塞进嘴里。
小小的红叶一边咀嚼男的心脏,一边怪笑道:“还想杀死么?”
成舟想杀死这个红叶,但不是他儿子的那个红叶。
红叶吃完最后一口,慢慢地把头偏向窗外。
成舟脸色一变,不管外面是不是他真的母亲,他都不能眼看着她被假红叶杀死。
可是他的动作哪比得上假红叶快,他刚动,假红叶就已扑向窗外,一把抓住窗外成母的脖子,对着成舟示威一笑,两手交错,用劲一扭!
“不——!”成舟惨叫着冲向窗户。
“咯嗒!”成母眼含惊恐,整个头颅以奇怪的角度挂了脖子上。
假红叶跳到窗台上拍手大笑。
成舟气得一把抓住他。
“想杀死吗?来啊,试试啊,快点杀死看看!”
倒地上的男尸慢慢爬起,走到成舟身后,对着他的耳朵念了什么,最后重重说了一句话:“杀死红叶,否则这一切都将成为现实。”
成舟脸上出现一阵茫然的神色。
假红叶看着成舟的眼睛,忽然露出了一个极为邪恶的笑容,他张口,慢慢地道:“来杀啊,来呀。”
成舟看向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厌恶和仇恨。
假红叶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自己的脖子上,“想杀吗?知道非常想。想不想用杀死母亲的方式来杀死?看,多么简单,只要这么微微一用劲。”
“咯嗒!”红叶的脖子断了。
“恶!”亲手拧断一个幼童脖子的真实触感让成舟无法忍受,而且对方还顶着红叶的脸!可是……他应该要杀死这个红叶,这个红叶该死!他没有错,他必须杀死这个红叶!
成舟看着脚边的尸体,脑袋剧烈疼痛。
杀死他……杀死红叶……对,杀死红叶就没事了,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他的母亲也不会遇到危险……
要杀死红叶。
成舟想到这里,眼睛一闭,身体向后倒下。
成舟腿脚一蹬,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走廊还是刚才的走廊,他好端端地坐走廊的塑料椅子上,对面检查室的门……是半开的。
成舟腾地起身。
“咯嗒。”隔壁的一扇门也打开了。
成舟喘起粗气。
他用劲咬住自己的手。
很疼!非常疼!他把自己的手都咬出了血。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咯嗒。”又一扇门被打开。
成舟拔腿就跑!
刚跑到楼梯口,“喂!慌什么?”红叶从楼梯走上来,看到他就吼了他一嗓子。
成舟刹住脚步,眼中有慌乱也有疑惑,“红叶?”他又想咬自己的手了,他已经分不清现是梦境还是真实。
如果是真实,为什么跟刚才梦中经历的一切都那么相像?
“司徒呢?”成舟颤抖着声音,大声问。
红叶奇怪地瞄他一眼,走上来,推开他,探头看了看走廊,嘟了下嘴巴,回头去牵他爹的手。
成舟一哆嗦,一下就甩开红叶的小手。
红叶眉毛倒竖,这是嘛意思?!
“司徒哪里?”成舟又问了一遍。
“这里。”司徒的声音他身后响起。
可怜成舟竟然吓得原地跳了起来。一只手从后面伸出,飞快地拉住他,避免他楼梯上踩空跌倒。
成舟侧身回头,就看到司徒和阿茹及列车长都站走廊里看着他,司徒的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
“红叶……”成舟又看向红叶,看得特别仔细,“过来,让摸摸。”
“摸什么摸,摸鬼啊!”红叶不高兴地踢他,“看这熊样,又见鬼了是不是?”
成舟主动握住红叶的小爪子,“暖的……是热的!”成舟高兴得都快哭了。
不过他还要再确定一下,“红叶,给的金币还剩下几枚?”
红叶皱眉,抬手戳他的额头,“糟了,本来就够笨的了,这下连记忆都开始出问题,不会提前老年痴呆了吧?”
成舟挤出一个像哭的笑脸,“儿子,求了,就老老实实回答这个问题,给的金币……”
红叶大力戳了他一下,“给?明明是给的好不好!说,是不是把金币弄丢了,所以想栽赃到身上来?”
会用这种霸王腔调跟他说话的只有他儿子!成舟确定了,激动得一把抱住红叶,“是真的!这个是真的!呜呜,吓死了!”
红叶,“……”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深夜写恐怖文真心考验胆量,只有一点恐怖的情节也能放大十倍……总觉得毛悚悚的。
感谢倏铭、j、鱼儿乖乖、青峰诸位亲的地雷^^
感谢红衣半落亲的火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