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记得我是谁?”李冉冉有些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又重复的问了一遍,她明明记得刀疤大叔的记忆有严重的缺陷,能记住的事物绝对不超过一天,怎么如今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回事……
“月华呢?”见对方没有正面回答,邱络绎不耐的扯了扯捆在手腕上的链条,刺耳的金属拖动声很快充斥在这间不算宽敞的水牢内,令人不自觉颦眉。
李冉冉反射性捂住耳朵,好半天才稍稍松开一点儿缝隙轻声道:“我忘在昆仑殿了……”语毕又觉愧疚,唯唯诺诺的避开对方得犀利眼神,闷声道:“实在抱歉啊大叔,我真是无心的,本来都放在包裹里了,可惜后来走得实在太匆忙,就没来得及带上。”
“臭丫头,你可知月华乃我毕生心血?”邱络绎满脸阴霾,牙关咬得咯咯直响,额上青筋都绽出,模样好不骇人。
“对、对不起……”李冉冉忽而就有点诧异,他的表情太狰狞,眼神也不对,那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甚至带着些许歇斯底里的预兆。
“回房去。”
手腕忽而被人拽住,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白衣少年拖着往外走,她只能艰难的挣扎,单手抱着门柱死不松手:“等等,等下……我说等一下!我咬你啊……”
段离宵倏然松开手,眼神扫过虎口处深深的齿印,李冉冉立刻垂下头自我检讨,怎么能这么野蛮呢,就像个没开化的原始人一般,真是太没品了……
“疼么?”她心虚的上前拉一拉他的衣角。
“……”段离宵不语。
难道咬了他一口这厮就炸毛了?李冉冉赔着笑,小心翼翼的安抚:“别生气,回头我让你咬回来……你就……”
“住口!”忽而有人怒喝。
段离宵轻笑:“看来是我最近太过善待你,才让你宾主不分,在我这边如此放肆。”语气虽轻松,姿态却是全然戒备,一手挡住李冉冉,一手微用力握住血牙。
“我的月华本就不该留在昆仑那污秽之地,如今居然还被你遗忘在坤虚十二重上,你该死!”邱络绎怒睁着双眼,铁链被他扯得直作响,弄得水牢里极端喧闹,片刻都不得安宁。
“怎么会这样?”李冉冉愣住,她印象里的大叔即便乖戾冷漠,也不会是眼前这狂暴愤怒的男子,几乎是截然不同的性格,看着他赤红的双眸和脸颊上因为激动而浮现的青筋,她莫名生出几分恐惧来,不安的抿了抿唇,偏头转问身边的少年:“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变这样?”
“他疯了。”段离宵面无表情,淡淡下了结论。
“你说谁疯了?”异常冷静的嗓音,全然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啊?”李冉冉傻眼,不过一眨眼工夫那本来发狂的男人又安静下来,半闭的眼眸,恬静的模样,与刚才判若两人。
段离宵轻轻附耳过来:“这姓邱的只要一听到别人说他疯就会冷静下来,不过……你最好现在就跟着我回房,不然再让他看到月华恐怕要将这夜殿闹上一整晚。”
“把月华留下才准走!”邱络绎奋力挣扎。
“月华在昆仑啊……我怎么拿给你……”她觉得很乱,对方的思绪一会儿清明一会儿絮乱,实在难以沟通。
“给我……给我……月华,我不该铸成月华,是它杀了你,童彤,童彤……别走,别走!啊!”他极端崩溃的大吼,似是再也承受不了,双手费力的按着自己的头,不停捶打。
“太吵。”段离宵退一步,拉着李冉冉退到门口。很快便有大批死士前来,黑压压的一伙堵在了这小小的空间里。
李冉冉不解:“你叫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你自己看。”
她很快就明白了段离宵的用意,因为那些根本毫无疼痛感觉的死士居然在邱络绎面前毫无抵抗能力,只要有任何一个近了他的身,就会被震飞出去,那般强大又不加掩饰的内力一旦爆发,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不好办啊――
段离宵叹了口气,三个月前在昆仑后山自己同这姓邱的那一战打得平分秋色,最后还是靠小手段才获胜将他俘虏到这儿,谁知现在自己的旧疾还未复原,对方却已经内息平稳,功力完全恢复了……
“去请不晓先生过来。”
“是。”摔在角落处的人影勉强的爬起来,随即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不晓先生?
李冉冉脑中立刻浮现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还有那只标志性的拥有五颜六色羽毛的花痴鸟,“是那个对美男有异常狂热癖的老女人么?”她抬起头,眼巴巴的问。
“听不清。”段离宵拉过她,二人一同到了门外,那疯狂的嘶吼声才小了一些。他靠在墙边,按着太阳穴,倏然感到脑中传来尖锐的鸣叫,紧接着而来的是蚀人痛楚,从胸口溢开来……
“怎么脸色那么差?”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她的惊叫。
他皱着眉头,想要再听清楚一些,可那恼人的耳鸣声却不曾消失,一直嗡嗡的持续着,伴随着身体里莫名窜起的疼痛,他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只能勉强的扯出笑脸:“没事……”
李冉冉狐疑的盯着他,明明是微笑着的脸,为何会出了这么多汗,她不安的抬起手想替他擦掉脑门上的汗,眼角余光却忽而扫到一抹嫣红,她颤抖着手,拨开他耳鬓的发,心慌意乱的道:“流血了,怎么办,你在流血……”
耳朵里有温热液体流出,蜿蜒而下,他知道自己吓到了她,可惜四肢百骸都被疼痛占领,没法开口安慰,只能用仅存的力气揽着她,一遍一遍僵硬的抚摸她的发。
“说话啊!”李冉冉急得嗓子都变了,不停为他擦掉流到下巴边缘的血,“血怎么都不停,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啊――”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害怕,这种像是要失去他的恐惧几乎快把她逼疯了……
段离宵摆手,慢慢坐到地上,长指弯曲,在手心掐出血痕。半晌,疼痛渐渐退去,又过了好一会儿,他便再无任何不适,除了满身的汗和身上大片血迹,没有任何痕迹能证明方才发生过的事情。
“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只是……”
“没事你个头!”李冉冉口不择言,“还敢骗我,去死吧你!”顿了顿,她忽然呜呜的哭起来:“我说错话了,你别死,你不许死……”
他犹豫了片刻,站起身搂她入怀,轻声道:“冉冉,这只是幼年时的旧疾,我找苏神医诊断过,近来服了些药,方才流血不过是排出体内的残毒,对身体并无大碍。”
“我不信。”她直觉蹊跷,近来他的体温凉的渗人,就连脸色都是惨白,看不到丝毫血色。
“我骗你做什么?”他抓着她的手,按到胸口处,认真道:“只要这里还在跳,便是活着,你又有什么好担心?”
“我担心你有一天不跳了啊!”李冉冉脱口而出,语毕又觉不妥,神神叨叨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嘴里念念有词:“呸呸呸,吐口水,不算数……菩萨保佑,一定要让段离宵长命百岁……”
闻言他笑意加深,“我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菩萨怎么会保佑我?”
李冉冉狠狠瞪他一眼,怒道:“反正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你了!”
“……”他不说话,只是一直笑,那笑,隐约有些悲哀和无奈,祸害遗千年么?他倒是未曾那么贪心,能陪她三年足矣,但老天怕是连三天都不肯给他呵……
“不然我们就一起挂掉。”她固执的道,抓着他的手死命掐了掐,“好不好?”
“好。”他听懂挂掉的意思,微笑着颔首,心里默默允诺――我不会让你死,若我先死,便在三生石上等你,洗刷干净这一世的杀戮和血腥,待你安然过完余年,再在地下团聚。
“你笑的真不好看。”李冉冉皱皱鼻子,强压下愈来愈不安分的心跳。
“你不是说我人长得好看么?人好看即便是哭都应该好看。”他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表情恢复平日里一贯的似笑非笑。
她松口气,扑上去缠着他的腰呢喃:“这种变态的笑容才适合你。”
“一直想问你,变态是什么意思?”段离宵撇了撇唇,“是说极端心狠手辣同寻常人不一样么?”
哎呀,好聪明……李冉冉辶艘幌拢潭洳渌牧车溃骸澳阍奖涮以桨恪!焙竺婕父鲎旨负跚岬教患痪趿臣栈鹕找谎桓姘渍馐虑榫褪窍胱湃菀祝銎鹄茨讯瓤梢蠖嗔恕
“恩。”他微微拉开两人距离,端详一阵后道:“不过你可别再丑了,不然我可没胆娶个丑如夜叉的女子。”
李冉冉气恼,作势要捶他――
远处忽而传来咯咯咯咯的笑声,愈来愈近,那声音刺耳到极致,叫她不自觉拧起了眉,她像是难以忍受的掏掏耳朵,小声问道:“那个……万不晓来了?”
“来了。”他往前一步,点下头:“不晓先生,又要麻烦你了。”
李冉冉扭头,面前的人影极度熟悉,她大惊失色,哆嗦着手指道:“你是童、童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