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沐,我们成亲吧。”
此言一出,大堂内倏然无声,李某人面带微笑的静默不语,悄然观察身旁众人反应,心底很是满足于自己造成的轰动性效果。
半晌,青衫少年率先反应过来,有些无措的握住轮椅扶手,继而不确定的问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你不是来求亲的么?”李冉冉耸耸肩,“我答应。”
闻言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一般女儿家碰到这种上门求亲的事情哪个不是羞涩等候,欲语还休,偏偏她大胆妄为,居然能三言两语就自己允了这门亲事,实在叫人咂舌。
“冉冉。”秦无伤淡淡蹙眉,眼神里滑过不解。
她听出师父口里隐约的警告意味,连忙摆正姿态半垂眼帘道:“徒儿全凭师父做主……”
众人顿感好笑的侧过头去。
秦无伤默叹一口气,微微别过脸去,“齐宫主,在下想单独同你说两句话。”
齐沐扬手挥退一旁扈从,沉声道:“秦掌门有话直说。”
他点了点头,随即道:“冉冉,你出去。”
“我?”李冉冉诧异的指指自己鼻子,她为什么要出去啊……她可是当事人唉……
秦无伤不容置疑的发号施令:“出去,带上门!”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拖着步子,合上房门的瞬间悄悄把耳朵紧附上去,想偷听些谈话内容,熟料还没探得只字片语便猛然传来异物砸在门壁上的声音,吓得她立马站直了身子。
“不许偷听。”清润男音一字一顿。
李冉冉心虚的摸摸耳朵,退至不远处的古树下等候。
初夏的天气已然闷热不堪,此刻她倚靠在树下,却感受不到一丁点“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惬意,反倒是阵阵焦虑袭上心头,逼得她愈加心浮气躁起来……最终还是习惯性的蹲下来,手指作梳拢了拢头发,顺便理清思绪――
这两人在里面无非就是讨论有关于她嫁不嫁的事宜,为何要这么隐蔽的谈,是有什么话不想让她听见么……难道说师父要拒绝齐沐?可没理由啊,她自己都亲口答应了……
左思右想都找不到答案,她心烦意乱的站起来,眼角余光却瞥到有熟悉身影从前方经过,于是连忙出声唤住对方,“等等!”
瑶光一愣,看清来人后诧异道:“冉冉?你怎么在这儿?”
李冉冉招招手,“过来陪我说说话。”
她斟酌片刻,便一同靠到树干上,关切的道:“怎么了?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是么?”李冉冉摸摸脸,长长的叹口气:“我很纠结……”
“纠、结?”瑶光歪头想了一会儿,很快释然的笑:“你在纠结些什么?”
李冉冉倏然扳过她的肩膀,一本正经的道:“瑶光,我问你几个问题!”对方显然是被她沉重的脸色吓到了,忙不迭的点头,眼神清澈的可以拧出水来。
李某人支吾道:“呃……如果说一个男人不让一个女人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代表……什么?”
“啊?!”瑶光瞪大眼,“你怎么会想到问我这个问题?”
李冉冉别扭道:“你先回答我。”
她垂下眼思考半晌,抿嘴道:“应该有很多种原因,不过最有可能的不出三种。”
李冉冉挑高眉:“哪三种?”
瑶光严肃的扳手指:“第一种,这个男人喜欢这个女人!”
李某人一听到这个答案就华丽丽的辶耍Ω富嵯不端矗磕前愀吒咴谏系哪凶釉趺纯赡芸吹纳纤率瞪纤骋墒Ω复笕说降谆岵换嵊卸牡哪且惶臁还羰钦娴挠心且惶欤豢煞袢希庹媸且桓龊苡杖说募偕璋
她轻轻笑着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道:“还有两种原因呢?”
“第二种,这个男人和那个男人有仇!所以千方百计阻止相爱的人在一起。”瑶光少年老成的摇头晃脑,顿了顿又继续道:“最后一种你应该猜得到。”
李冉冉脑中灵光一闪,邪恶的拿手肘捅捅对方,“瑶光没想到你思想这么前卫,男男恋都想得出来,不简单哟――”
“什么男男恋?”瑶光满脸问号,正欲追问之时那紧闭的大门忽而敞开来,她赶忙毕恭毕敬的低下头:“师尊,齐宫主。”
秦无伤微微颔首,侧过身对着齐沐淡然道:“那么就这么说定了。”
齐沐难掩喜悦之色,“下月初八?”
他宽袖轻拂,薄唇逸出答复:“下月初八。”
李冉冉听的云里雾里,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是在说她成亲的日子,这个月都快到底了,下月初八不过就是再过一星期的时间,太好了,自由就在眼前,她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齐沐犹豫了片刻,羞涩走近道:“冉冉,我下月便八人大轿过来迎娶你……”
李某人此刻被触手可得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下意识的调侃道:“八人大轿怎么行,至少也得十六人,还有十里红妆,你可要好好帮我布置了,未来相公。”
齐沐眉眼里满是幸福,应声道:“那是自然的。”语毕,又转身道:“秦掌门,我想同冉冉说两句话。”
秦无伤面无表情的道:“但说无妨。”
李冉冉爆笑,拜托,齐沐的意思明显是要让外人自发走开好不好,师父怎么会听不懂,故意装傻罢了……
瑶光轻咳一声,行过礼后先行离去。
齐沐尴尬的看着一动不动的白衣男子,只好又询问身前女子:“冉冉,我有两句话同你说,可否……”
李冉冉故意模仿秦无伤的腔调:“但说无妨。”
齐沐愣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无伤目光若有似无的掠过二人,道:“齐宫主不会不知道成亲前的规矩吧?”
齐沐讪讪的笑:“是在下逾矩了。”语毕旋身告辞。
待对方走后,不知为何李冉冉忽而感到些许压力,空气中的闷热感夹杂着他身上传来的檀香味,混在一起莫名触发了她的紧张。此刻身侧男子不发一语,她没来由的心慌,咬着下唇开始不自觉的搓弄衣摆。
沉寂许久――
她终于憋不住了:“师父,这儿很热,我们上昆仑殿去吧。”
秦无伤微抬高下巴,语气决绝:“我问你,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李冉冉惊慌的低下头,他的眼睛带了洞悉一切的光华,刹那间便让她无处遁形,有那么一瞬她真的很想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但接下来的时刻脑子里就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不断提醒自己――
“告诉他又如何,他能护得住你一辈子么?”
“你敢保证他知道后不把你当叛徒惩处么?”
“逃吧,逃的远远的,不要再理会这些江湖纷争了。”
头痛的扶额,她真真恨透了自己的软弱无力,瞻前顾后,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成了这般唯唯诺诺的女子,纵是素来性格不算胆大,可也没到现在这种一听风吹草动立马心惊肉跳的地步吧……汗颜的苦笑,她不敢看他,只能悲哀的挤出几个字:“师父,我无话可说。”
闻言他面色陡然变得冷冽,猛然拂袖而去。
李冉冉呆呆的杵在原地,直到有人推她才反射性的扭头,看清对方面容后惊讶道:“怎么又回来了?”
瑶光神秘兮兮的道:“冉冉你居然骗了我那么久,原来你和齐宫主早就……”
“胡说。”她出声打断。
瑶光笑的一脸促狭:“我哪有胡说,我刚刚都听到了,你下月初八要嫁给齐宫主了对不对?好啦,不要害羞嘛!”
李冉冉颓然无力,懒得再解释,只能由着对方去臆测。
“来,去我那儿,我有东西要给你。”
手被拽住,李某人跌跌撞撞的跟在她背后小跑步,“瑶光你慢点,慢点!”心下疑惑不已,这丫头怎么一下子那么兴奋……
半柱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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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也不抬的继续刨地,时不时抬手抹一把额际滑落的汗,手背的脏污很快蔓延到了脸上,她也顾不上,专心致志的在土里翻着什么。
李冉冉凑过去,寻了块干布替她擦掉泥渍,“找什么呢?”
瑶光倏然一拍大腿,欣喜的道:“找到了!”
红布封口的酒坛子在地里静静躺着,坛身上贴了张殷红的纸,上边的三个大字早就因为时间久远而模糊难辨。李冉冉费力的眯起眼,纳闷道:“你就是要给我看这个?”
“是女儿红。”她小心翼翼的捧出来,放到桌子上,轻声道:“这是我娘在我出生那一年埋在老家榕树下的,说是要等到我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
“那你现在挖出来……”
瑶光怅然的摸摸酒坛子,“可惜我娘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我自小就没有爹,所以决定一人来昆仑学艺,怎么样也好过外头的风餐露宿。而这酒,便一直没离开过我,我到了飘渺居,将它埋在地下,心想着只要等到我出嫁的时候,就能遂了娘的心愿……”
看来也是个苦命的娃啊……李冉冉心疼的拍拍她的背,“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想同你一起分享。”她抬头,目光熠熠。
李冉冉连忙推辞:“这怎么行呢,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还是等到你成婚……”
瑶光打断她:“冉冉,我一直都觉得和你很投缘,现在你快要出嫁了,我将酒拿出来庆贺,祝你今后与齐宫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可是事实上这根本就是一桩假婚姻啊……李冉冉困扰的眨眨眼,又不忍拂了对方的好意,只能道:“那过两日再喝吧。”
瑶光固执的摇摇头,“最近几日你肯定会为了新嫁娘的事很忙,我也不便叨扰,就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李冉冉心惊肉跳的看她拿出茶碗斟满了酒,别扭道:“瑶光,我酒品不太好唉……”
“酒品?”
她无奈的叹口气:“我喝醉酒很容易发酒疯的,到时候不小心伤害了你就不好了。”
瑶光不以为意的端起茶碗递过去,“你再找借口我可要生气了。”
李冉冉接过,陪着笑脸道:“就一碗好不好?喝多了我头会疼,真的!”
瑶光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反正重要的是祝福和心意!来,我祝你和齐宫主今后相敬如宾!”
这么一碗应该不会醉吧?李冉冉嗅着空气里浓烈的酒香,沉吟片刻便一鼓作气灌了下去,辛辣液体一入喉,瞬间似火灼一般滑过咽喉,她张大嘴不停拿手扇着风,呛的眼泪都快飙出来:“这酒好烈!”
瑶光面不改色的道:“因为陈年酒时间埋的越长就会越烈,比起寻常的酒自然是呛了许多。”
李冉冉哈着粗气,结结巴巴的道:“那……后劲怎么样?”
瑶光无辜的道:“应该……很足。”
完了……她心底升起挫败感,当下之计还是赶快回屋子躺着睡觉吧,说不定那寒冰床还可以去去酒劲……
于是火急火燎的告辞,顾不得对方的挽留,逃命似的上了昆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