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久矣?”她怔怔的重复。
女人慢条斯理的靠回椅背,继而道:“至多不过三个月的命,坦白说,离人散的毒并不算太烈,不过最可怕的地方是它的毒素会自行在体内滋长,日子一久,沁入五脏六腑,大罗神仙也难救。”
李冉冉十指掐入掌心,沉默不语。就算平日再没心没肺,此刻直接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也让她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只觉恐惧漫天遍地的压过来,逼得她无处躲藏。
女人轻笑:“姑娘现在一定很恐惧吧,想想死之前还要浑身溃烂,啧啧,光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我要走了!”她腾地站起来,一时用力过猛撞到桌沿,震得膝盖处隐隐作痛。
“姑娘别急着走,想必我接下来的话你会很感兴趣的。”女人出言挽留。
李冉冉倏然止住脚步,旋身静候下文。
见状女人满意的笑笑:“不知姑娘是否听过苏神医?”
她火气忽然就上来,厉声道:“我拜托你一次性说完行不行?我没那个美国时间和你磨叽!”
“还真是急性子。”女人也不恼,收起笑意沉声道:“我和名满天下的妙手神医苏铅华有些交情,他在我这儿留了颗千金难求的续命丹,虽不能解你全毒,但保你三年寿命也是绰绰有余了。”
李冉冉垂下眼眸,低声问道:“你要什么?”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做交易。”她低低的笑,顿了顿又道:“我先问你几个问题,首先,那给你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李冉冉警惕的挑高眉。
“你要是不想回答只管走,我可不勉强人啊――”女人闲闲的拉长音。
眼下最坏的打算不过是一死,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这么一想,她便放宽了心,侧过头道:“是莫离山庄的庄主。”
女人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看着对方,意味深长的道:“段离宵是吧,呵呵,想想也是他,醉绮罗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弄到手的。”
“还有什么问题?”李冉冉被对方盯的心惊肉跳,强压下夺门而逃的冲动,别过眼光转而望着自己的脚尖。
“你和段离宵……是什么关系?”
李冉冉没好气的道:“你说他都给我下毒了,还能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他的傀儡或者说一颗棋子罢了。”
她讽刺道:“你这颗棋子还真重要,居然让他把醉绮罗都贡献出来给你做压制毒性的药引。”
“笑话,那毒还不是他下的,要不是他我会落到如今这种四面楚歌的地步么?”李冉冉捏着拳头,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女人歪着头,半边长发落下来盖住空洞的眼眶,细细把玩着手指,她徐慢道:“好了,我要问的问完了,但是今后若是有段离宵的消息,你要一五一十的跟我汇报,飞鸽传书也行,你差人送过来也行。”
又要老娘做小兵张嘎?这帮人还真是没玩没了了……李冉冉忍下摔门而走的欲望,定定瞅着对方,这怪异的女人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要知道段祸水的消息,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是仇人?还是……另有内幕?
瞧见她半天不语,女人倏然出声道:“不用考虑了吧,性命攸关的时候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李冉冉半信半疑的开口:“我怎么知道你那颗药是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唬我的。”
“我不介意为你做个小小的试验。”女人凉凉的笑,伸手唤来角落处的瘸腿猫,亲昵的抱它上了桌几,随后取过一旁架子上的某只罐子,拔开木塞灌入猫嘴里。不过半晌,那只猫就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瘫在桌面上一动也不动。
李冉冉汗毛倒竖,这人真是可怕,心狠手辣的做法比起段祸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看到了么?我喂它吃了五毒粉,就快死了。”女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猫肚皮,似在欣赏它垂死的模样。
“快喂它吃解药啊!”李冉冉焦急催促,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个生命就这样从眼前消逝。
女人嗤笑道:“急什么,断了气也能救回来。”语毕,从衣袖里探出紫色锦盒,小心翼翼的打开。但见有玉白色的半圆形珠子躺在盒子中间,隐隐发着柔和的光泽。
李冉冉瞠目结舌的看着对方抠了一小块塞进猫嘴里,片刻工夫那猫又活蹦乱跳的站起来,欢快的在桌面上拖着瘸腿走来走去。
“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女人缓缓的将锦盒推到桌的另一边。
李冉冉接过,狐疑道:“这只有半颗吧,还有一半呢?”
女人表情惬意的抚着猫背,像是不经意的道:“你想的倒是很齐全,不过我不想做亏本生意,万一你收了药又不好好替我办事怎么办?”
“我……”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那你想怎么样?”
“剩下的药会分成十份,每个月我收到你的信函后就会派人送过去的,你记得写好自己的落脚处。”
又是这样!每次都一刀一刀的凌迟,为什么不给老娘一个痛快!李冉冉悲愤交加的握着锦盒,挣扎了许久才出声妥协:“就照你说的办。”
“啊,差点忘了提醒你,续命丹要在每次你服下醉绮罗花粉后才能使用,否则没有效果。另外,我和你的这个秘密你不会同别人去说吧?”女人笑了笑,指指自己额头道:“记得守口如瓶,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这儿都知道。”
李冉冉顿觉气闷难耐,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刚踏出房门就呆住,她不适应的眨眨眼,白衣胜雪的男子背对着夕阳负手而立,余晖洒落在其墨发上,柔和的泛着温暖光华,这画面竟美好到有些不真实。
狂乱的心情一点点被安抚,她松开紧攥的手心,轻轻唤道:“师父――”
秦无伤微微蹙眉道:“怎么那么久?”
李冉冉心虚的低下头,“都是女人,所以顺便聊了下家常,没什么的。”
他脸上掠过怀疑神色,沉吟片刻,淡淡道:“先回去吧。”
两人沿着原路走回,出口处伊娘姐姐正翘首等待,看到人影便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情了,吓死奴家了。”
李冉冉好奇道:“如果被判定为是不速之客,巫女会怎么处理?”
伊娘姐姐脸色犹豫的道:“奴家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阿娘说,那些人进了巫女的屋子就没再出来过。”
看来那女人果然不好惹……李冉冉瑟缩了下,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和她对着干,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人回到前厅,各自准备回房的时候却看到有眼熟的粉色人影从某房门外一闪而过,秦无伤衣袖轻挥,就听那人哎哟一声跌在地上。再定睛一看,却发现是衣冠不整的花信,眼下面露尴尬的望着他们。
李某人此刻心情极差,决定先拿眼前这个代罪羔羊调剂一下心情,于是夸张的举起手道:“哟,这不是我们勇猛的小师叔么!”
花信咬牙切齿的道:“胡说些什么!”
李冉冉被那臭脸吓了一跳,忽而想到自己和伊娘共犯的事实,不禁暗地里惶恐起来。可惜没过多久她又再度回复阿q精神,反正老娘说不定三个月后就要挂了,还怕他做什么!于是不依不饶的继续摸老虎屁股:“小师叔了不起啊,我都帮你想了个称号叫做‘一夜十次郎’,你听听,多么贴切你光辉的形象啊!哈哈哈!”
闻言众人均是一愣,半晌伊娘姐姐先反应过来,按着眼角娇笑:“李姑娘真是有趣的紧,这般……奇特的绰号还是第一次听到。”
花信被气得铁青着脸说不出话来,就连秦无伤也是嘴角轻扬,淡漠入水的目光里隐约有了丝笑意。李冉冉一下子娱乐了众人,自信心空前的膨胀,就连那阴霾的抑郁心情都好了许多,她咧着嘴笑,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另一个熟悉身影――
伊娘?!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寂起来,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空气就像凝固了似的,压抑的氛围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有人出声打破僵局:“你……要走?”
花信避过她的视线,轻声道:“对。”
伊娘苍白着脸,继而问道:“回昆仑?”
花信转过身,语气决绝的道:“对,从此以后不要再见了。”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她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众人视界里。
……
就这么完了?这么完了?李冉冉听了一段不超过两分钟的对白,其间还夹杂着大片沉默的空白,她真的很无语,靠着观看狗血电视剧培养出来的火眼金睛,她隐隐察觉到花信对伊娘的态度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厌恶,而伊娘的举动就实在让她费解了……明明是那么喜欢的男子,怎么就这样放他走了,之前不都是死缠烂打的么,为何要强作洒脱的说再见呢……
花信半垂着头,径自向前走,边走边道:“师兄,我们这就回昆仑。”
秦无伤向伊娘姐姐点点头,“叨扰了。”
伊娘姐姐急的直跳脚:“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两天就是婚礼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走?”
李冉冉恨恨的道:“某些负心汉吃干抹净了不认账,我们身边的人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架着他成亲吧!”说完瞧见花信仍是脚步未停,她不由得大怒:“有没有良心啊!人家女孩子都这么倒贴你了,你还不拿出点诚意来!薄幸之徒,你没人性!我鄙视你!”
“冉冉!”秦无伤叹一口气,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我们走了。”
“可是伊娘怎么办啊,师父你劝劝小师叔……”她真的很拿伊娘当朋友唉,不想让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收如此委屈。
他淡然道:“别人的事不要插手。”
“我……”纠结了半天,也无济于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两人背后离去。
.
子夜时分,一片静谧。
李冉冉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想心事,太多的疑团和琐事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回到昆仑已有三天,她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天天魂不守舍的窝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十足成了古代的宅女。
月色透过窗落进屋内,透出一室清静。她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桃花林发愣,过了一阵子终于心烦意乱的下了床,方向明确的朝着最右边的房间前行。
悄悄推开门,视线所及的是某只肉乎乎的圆胖生物正撅着屁股趴在寒冰床上,她蹑手蹑脚的靠近,一把拍在对方圆溜溜的屁股上,随即动作敏捷的跳离一米远。
恼怒的低嚎声响起,白泽捧着爪子醒过来,看到始作俑者后立马愤愤然冲上来想要报复。李冉冉可怜巴巴的瞅着它:“大白,我心情不好,送我去山下散散步好么?”
白泽气呼呼的转圈,不理她。
李冉冉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求你了,我真的很郁闷。”
它半信半疑的盯着她,最后仍是败在女人的眼泪下,四肢着地趴好,示意她骑上来。
李某人在心里奸诈的笑,自从知道这胖墩是雄性以后她就多了一样武器对付它,还得出真理――眼泪不仅对男人有用,对雄性生物也有用。
迎面而来的山风让慌乱的心绪得到抒放,她放柔动作揪着白泽毛茸茸的耳朵,舒服的眯起眼享受这难得安逸的一刻。
片刻工夫已到山下,她留恋的摸摸白泽的脑袋,“要不我们再来回两趟?”话音刚落,对方就转过身,直接拿屁股对着她。
李冉冉爆笑:“你怎么那么可爱,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它哼哼两声,坐在山脚下的古树旁。
“不用等我,我一个人逛逛,可能要很久,你先回去吧,天亮了再来接我。”她感动的扑上去抱抱它。
白泽晃晃脑袋,继而迈开短腿上了坤虚。
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她习惯性的朝着后山走去,行到一半,却失望的顿住脚步,大叔都不在了,还去做什么……转念又怀念起那破破烂烂的木屋来,于是改变了想法,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能找出什么段祸水抓大叔的原因来。
木屋仍旧同她最后来的那次一样,四处可见凌乱的打斗痕迹还有满屋子触目惊心的血迹,她心酸的抚过墙壁上的剑痕,不可抑止的感伤起来。
正蹲在角落唏嘘的时候,身后就传来清晰可辨的脚步声,她猛然回过头,舌头不自觉的打结:“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佯装无辜的眨眨眼,轻笑道:“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