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坐。”摄政王毫不避嫌的看着乔桑说道。
此时乔夫人和乔姝也都坐在乔子策那侧,乔姝正神色复杂的打量着她。
“王爷,时辰不早了,烦请王爷送奴才回宫吧。”乔桑垂眸立在柱边说道,语气是十足的恭敬,听起来两人就像是正常的主子奴才,没有夹带任何私情。
摄政王好整以暇的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凤眸扫了她一眼:“不急。”
乔元贞忙说道:“桑桑啊,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你就先别急着回宫了。与乔姝两姐妹也有两年多未见了,以前你们两姐妹关系最为要好,乔姝在家里时时惦记着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们两姐妹好好说说话才是。”
乔桑抬起头看向乔姝,乔姝也正看着她,娇宠着长大的娇小姐,没有太多心机和城府,眼神里的好奇和探究不加掩饰。
乔元贞说“乔桑”进宫前和乔姝的感情最为要好,倒不是假话,只不过那种要好是“乔桑”无条件的附庸和讨好换来的。
乔桑微微一笑,除了乔子策,她对这一家人实在懒得应付,于是走到了摄政王下首的位置坐下。
摄政王嘴角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乔夫人主动问了乔桑在宫里的生活,乔桑也只是用一切都好敷衍过去。
整场会亲沉闷中透着几分生疏和尴尬。
乔桑和他们想象中的模样已经大不一样,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只是程序化的回答他们偶尔的提问和关切,并不主动提起话题,回答问题的时候嘴角带上一抹恰到好处的礼貌式的笑,和她以前在家中的“善谈”截然不同,看起来异常的沉稳,同时也透着疏远。
乔元贞在努力扮演一个疼爱女儿的慈爱父亲,乔夫人则在扮演一个识大体的嫡母。
然而乔夫人是把“乔桑”送进宫里的人,而乔元贞不仅默认这件事情的发生,更是在“乔桑”被发配到紫月宫两年有余都从没有为这个女儿打点过。现在却在摄政王面前惺惺作态,实在让人作呕。
摄政王抬眼看了乔桑一眼,看到她在低头喝茶时借着茶杯的掩饰嘴角一闪而过的讥讽笑意,凤眸扫过对面坐着的乔家人,然后把茶杯轻放在手边的茶几上,嘴角微微往上一勾,勾出一抹淡笑,说道:“时辰不早了,本王该回去了。”
乔元贞和乔子策亲自把摄政王和乔桑送到大门口。
“哥哥,那我就先回宫了。”乔桑对着乔子策说道。
乔子策点头:“好,一路平安,我明日再去昭阳殿找你。”
乔桑点头,转身才发现摄政王还在旁边等着她,见她说完话,才转身往马车走,乔桑跟上去。
乔桑静静地看着窗外,车厢内十分安静。
摄政王依旧闭上眼假寐。
乔桑放下窗帘,转过头来,摄政王正闭目养神,那双侵略感很强的凤眸闭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一些,带着几分不设防的放松。
乔桑开始猜测摄政王今天突然把她带出宫的用意,如果只是想要利用她,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摄政王的一举一动都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下,她相信,到了明天,摄政王亲自送她回家的消息就会传遍整座京都,这其中的意义,看今天乔元贞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窥见一二了。
就在乔桑盯着他思考的时候。
那双微闭着的凤眸突然睁开来,一瞬间,竟是流光溢彩,吸人魂魄,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出什么来了么?”
乔桑微微一怔,淡定的说道:“王爷姿容出众,奴才不小心看得入神了。”
倒叫摄政王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过了半晌才说道:“如此,你可心仪本王?”
乔桑垂眸说道:“王爷贵不可言,奴才不敢高攀。”
摄政王看着她,声音也带着矜贵:“如果本王特许你高攀呢?”
乔桑也不抬眼看他,还是只有那一句话:“奴才不敢。”
摄政王忽然有些气闷,盯了她一眼,见她低头垂眸看也不看他,顿时脸也沉了下来,冷冷说道:“本王瞧你不是不敢。”后面那句话却不说了,气的狠了,又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过了宫门,马车继续往里驶进,最后第二道宫门前停了下来。
乔桑转过头来看摄政王,说道:“今日多谢王爷如此费心。奴才感激不尽。”
摄政王眼都不睁。
“那奴才就先回昭阳殿了。”乔桑说着弯了弯身子,就打算爬起来往外走。
凉飕飕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本王让你走了吗?”
乔桑又只能止住动作,看向闭着眼的摄政王,耐着性子说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摄政王缓缓睁开了那双凤眸,面色沉着,眼神跟冷箭似的:“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乔桑心里一跳,抬眼看他。
摄政王沉着脸,一双凤眸瞬也不瞬的盯着她,里头嗖嗖放着冷箭,乔桑觉得如果自己此时说自己心里的确有人了,摄政王眼里的冷箭可能就要直接扎她身上了。
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倒是无所谓,就怕连累了紫月宫里的小太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竟是半死动静也无。
乔桑自己没发现自己在这么重要的关头上走神了。
她这一走神,倒叫摄政王眼神一寒,连声音也跟浸了冰似的带着几分森冷:“你心里真有人了?”
乔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回道:“回王爷,奴才没有。”乔桑看着摄政王,一脸诚恳的说道:“奴才就想着能安安稳稳的等到十八岁放出宫去和家人团聚。”
摄政王冷笑了一声:“本王瞧你今天回家,倒是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
乔桑依旧诚恳说:“王爷不知道,奴才内向,高兴都在心里。”
摄政王噎了一下。
乔桑的确是个内敛的性子,他少有看不透的人,她却是其中之一,看着她的眼睛很干净清透,像是一眼就能望到底,但那不过是假象,若她不想,旁人别想猜到她的心思。但她高不高兴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比如在春风楼那一顿饭,她就是高兴的,眉目间都透着满足惬意,看他的眼神也分外亲近,可在乔府,她浑身都透着冷漠疏离,很明显是不高兴的。
沉默了半晌,他说:“既然心里没人,那就正好把本王放进去。”
这句话一出口,乔桑心口都猛然悸动了一下。
车厢里很静。
静到外面的车夫都忍不住回了下头,也不知道那两人在车厢里做什么,那么久都没动静。
摄政王盯着她,丝毫不给她回避的余地:“行不行?”
乔桑看着摄政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下定决心,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王爷,您不是奴才喜欢的类型。”
摄政王的确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虽然有时也会心动,但她很清醒,即便是在她的世界,她也不会选择摄政王这样的男人,他太过强势,而她不喜欢被掌控被压迫。
车里一瞬间静的可怕。
摄政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黑了,马车顶上都笼罩着乌云。
他怒极反笑,只是那笑意森森,带着杀气:“你不喜欢本王这种类型?本王是哪种类型?你说说看。”
乔桑头皮发麻,脸上却依旧一脸镇定的说:“王爷太完美了,宛如天人。奴才在王爷身边,常常感到自惭形秽,故而也生不出半丝别的心思。”
摄政王被气笑了:“这么说,倒是本王的过错了?”
乔桑垂下眸:“奴才不敢。”
摄政王盯着她,冷声道:“那本王问你,安王如何?”
乔桑瞳孔微微一缩。
摄政王说道:“本王听说,在紫月宫中,你与安王不似主仆。本王还听说,安王私下里唤你“阿乔”。那日安王病危,你不惜冒着触怒本王的危险也要替他求医。可见情真意切,那本王问你,安王在你眼里,又如何?”
乔桑心中发紧,面上却越发镇定,只略思忖一会儿就回道:“回王爷。安王殿下是奴才的旧主子,对主子,奴才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对安王殿下,奴才的确有私心。”
摄政王听到这里,额角便是一抽。
好啊。还真承认了。
却听到乔桑说道:“奴才与姐妹们并不和睦,与哥哥在府里时也并不亲近。就将安王殿下当成了奴才的弟弟,忍不住便比普通的主子奴才要更亲近一些……”
弟弟?
摄政王拧了眉看她。
乔桑为了增加自己话中的可信度,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来,任摄政王审视,好歹也是九金影后在身,倒真不怕被他看破什么。
难道真只是祁熠一厢情愿?
摄政王眉目间的冷意稍淡了些。
正在此时,车夫终于忍不住隔着车帘提醒道:“主子,宫门要落锁了。”
乔桑心头顿时一松。
摄政王盯着乔桑看了半晌,似是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退下吧。”
乔桑顿时如蒙大赦,立刻说道:“奴才告退。”
生怕摄政王反悔似的,爬起来钻出了车外,马夫早已经放好的梯子,乔桑从马车上走了下去,头也不回的往第二道宫门走去。
摄政王在车里静坐半晌,白玉般的手抬起来,轻轻挑起窗帘往外看去,只见那道纤细单薄的身影头也不回的往宫门走去,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宫门那侧都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摄政王不悦的冷哼了一声,收回视线,手也收回来,窗帘合上了,他闭了闭眼,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他掌控不了的人和事,不知何处下手,竟有种深深地无力感,恨不得叫人把她拉出去打一顿板子出出气,但终究还是舍不得的,浑身就那么四两肉,挨不了几板子就不剩几口气了,他又哪里舍得。
这男女之事,竟比那如山般的政务还要叫他心累,偏偏却舍不得放手。
静坐半晌,等到心情平静下来,才扯了一下角落里的摇铃,外面的车夫操控者马车掉头,往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