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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夜深人静。

楚洮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给老教授去了一封邮件。

他很详细的形容了自己对江涉一点点加深的感觉,包括对江涉信息素的接纳。

这件事很奇妙, 毕竟在大众的认知下,alpha信息素必然会互相冲撞, 闹得彼此都不舒服。

但他的信息素似乎对江涉信息素免疫了,或者可以说是忽略。

负责排除异己的细胞们默认江涉的信息素是无害的, 不会再对他发起进攻。

最初这种排斥只是稍显迟钝, 等细胞们反应过来,还是会大量分泌信息素来抵抗外敌, 后来随着他们的亲密举动越来越多,身体的适应力也变得越强,直到最近,即便不喷抑制剂, 他也不会对江涉产生排斥了。

他把自己和江涉以及苏景同的信息素匹配度进行了说明, 但这件事到底是苏景同的一面之词,他现在还没有权限查询, 对于不确定的事情, 他非常谨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希望老教授如果有了发现能够告诉他一声。

发完邮件, 楚洮弓着后背,伏在桌面上,趴着睡了一会儿。

直到夜里的温度将他冻醒,他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被桌角的灯光晃得眼泪直流。

看一眼表, 已经凌晨四点了。

浑身都疼,湿漉漉的头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彻底干掉了,乱糟糟的,没什么型。

他扭回身,栽在床上,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面。

第二天一早,宋眠在外面敲门,叫他起来吃饭。

楚洮很少赖床,他一直起的比哥哥楚星宁更早,以前也都是他把楚星宁从床上扯下来。

但今天难得的,全家都起了,唯独他没起。

宋眠最开始还想着,可能楚洮最近学习太辛苦了,想多睡一会儿,但等着等着屋里一直没动静。

再不起床上学就要迟到了。

“洮洮,洮洮快起来吧,还有半个小时都八点了!”

平时他们大概七点不到就出门了,还能上至少一个小时的早自习。

宋眠开始轻轻敲门,后来加大了动静。

楚洮自从分班之后就开始锁门,后来又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取走了,这个卧室现在除了他谁都打不开。

楚星宁已经吃完早晚了,他皱着眉凑到门边,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楚洮?”

宋眠惴惴不安,小声问楚星宁:“你说是不是昨天我不同意他跟那个Omega,他伤心了?像申弘方那样?”

宋眠害怕楚洮只是假装坚强,其实已经喜欢上那个Omega了。

要是让她在跳楼和早恋里选一个,她宁可让楚洮早恋。

楚星宁顿了一秒,当即摇头,非常肯定道:“不可能,他根本不喜欢那个。”

但楚洮喜欢的人是谁,楚星宁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只是他不敢确定,毕竟至少在流言中,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太好。

楚洮被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吵醒,意识渐渐回笼,他疲倦的睁开了眼睛。

眼睛里干涩发酸,眼皮仿佛被什么拉扯着,沉重的不想睁开。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他敢肯定,自己现在一定满眼的血丝。

他挣扎着翻了个身,头涨涨的发疼。

侧眼看向窗帘,阳光已经把玄色的窗帘照成了明灰色,晨曦甩脱了眷恋的橘红色,高高悬在天空,炙热的温度顺着床边漫进屋里。

楚洮喃喃回了一声:“我起了。”

一说话,太阳穴也针扎一样疼。

看来昨天晚上趴在书桌睡得那一会儿,受凉了。

他以前从不这么爱生病的,可能上了高中经常熬夜,抵抗力也下降了。

楚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不烫,他强撑着床边走下了地。

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又飘又虚浮,踩在地面都没有实感,眼睛稍稍转一下都觉得闷闷的疼。

这种感觉,似乎就是发烧。

楚洮拉开门,就看见宋眠和楚星宁关切的眼神。

楚星宁指指他的眼睛:“全是血丝,你怎么了?”

楚洮努力眨了下眼睛,有气无力道:“昨天晚上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可能有点受风。”

宋眠急道:“你这孩子,头发还没干,洗完澡就趴桌上睡,怎么可能不生病啊!”

楚洮倒是没太在意:“没事妈,我洗把脸就行。”

宋眠转身去阳台:“我去给你拿药,顺便量量体温。”

楚洮对楚星宁道:“哥你赶紧去上学吧,我现在没收拾呢,一会儿跟班主任说一声,晚点去。”

高三是既紧张又松弛的一年。

学校和老师会把每一个学生逼迫到极限,但同时给他们的自由度又最大。

高一高二要是迟到一次,就是天大的事,又是扣分又是谈话,说不定还得给家长去个电话家访。

但高三的学生可以随便请假,尤其是成绩稳定并且自主学习意愿强的学生。

这样的学生自己就会把自己逼到极点,老师对他们也是绝对信任。

甚至现在已经有学生选择在家复习,不来学校了。

楚星宁不放心楚洮:“我等等你也没是,我也不着急。”

楚洮摇摇头:“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去呢,你今天是不是还要扫除?迟到了不好。”

楚星宁沉默片刻,终于松口:“好吧,那你有事给我发消息。”

高三区域已经不进行信号屏蔽了。

宋眠给楚洮找来了体温计,甩了甩,看好了度数,让楚洮夹在腋下。

楚洮就夹着温度计去刷牙洗脸。

他穿着肥大的睡衣,弓着腰,附身在洗手池上,用凉水一遍遍的拍着脸,大概是太冰了,最开始他被冰的抖了一下。

宋眠站在客厅,看着楚洮的背影。

她这个小儿子,怎么一直那么瘦?

隔着睡衣,都快能看见细细的一条脊骨了,而且腰也细的没有一丝赘肉,哪怕弓着腰,睡衣下摆邋遢的卷着,露出来的小腹都没挤出太多凸起。

她以前一直默认楚洮是身体强壮的那个,现在看来,哪有一个alpha清瘦成楚洮这样的。

就连生病的申弘方也没有。

越想越觉得,或许她以前真的太忽视楚洮了。

楚洮不知道宋眠在他身后想了这么多。

他洗过脸,的确精神了不少,眼底的血丝也渐渐退了下去。

拿起手巾擦过脸,他把体温计抽出来,对着光看了一眼。

38度5.

宋眠赶紧把体温计拿过来,也看了一眼:“真是发烧了!”

体温计测量并不准确,加上楚洮刚才夹的位置也太过随意,他真正的温度只会比测量的高。

宋眠把准备好的退烧药和温水给楚洮端过来:“你先吃药,我给你们杨老师打个电话,等稍微好一点再去。”

楚洮却一点都不想在家呆着,他还想去学校见江涉。

“我没事,吃药一天就能好,就告诉老师我大概晚半个小时吧。”

说罢,楚洮吃了药,回屋又倒在了床上。

一沾到床,头疼才算好了许多。

但他现在也没有睡意,只是睁着眼,等着药片溶解。

拿起手机检查了一遍邮件,还没有新的。

他又翻去了日历。

下个周五,是江涉的生日。

这还是他在收会考报名表的时候发现的,江涉的生日在九月末。

楚洮一直是个很细心的人,怕自己忘了,所以还标记在了手机的日历上。

只是他没想好要送江涉什么生日礼物,江涉好像什么都不缺,又好像什么都缺。

但他缺的那些,却是楚洮没办法给予的。

楚洮深吸了一口气,给江涉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自己起晚了,大概要晚一点到。

宋眠那边也已经给杨柳打了电话,杨柳嘱咐楚洮可以不用着急,先在家好好休息。

但半个小时后,楚洮还是爬起来了。

他意志力一直很强,不习惯因为一点小病就哼哼唧唧的躺在床上。

而且退烧药似乎发挥一点作用了,他比刚起床的时候好了很多。

宋眠还在劝他:“不急这一会儿,你多睡睡吧,等彻底好了再说。”

楚洮摇头:“我还是去学校吧,在家也无聊。”

他执意穿好衣服,把书包整理好,准备出门。

宋眠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左右楚洮的想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打开门。

“洮洮,打车去吧,别骑车了,再受风。”

“知道了。”

楚洮出门,随手就掏出了车钥匙。

淮市出租车起步价已经涨到了十二,从他家到学校,也就骑车十来分钟的路程,打车太不划算了。

推开单元门,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

相比盛夏,空气已经开始转凉了,正处在最舒服的阶段。

楚洮嗅着清冽的空气,顶着温柔的日光,觉得浑身舒服。

他骑上车,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的往学校走。

骑到半路,他隐隐觉得有车跟着自己。

高烧已经让他的观察力变得很迟钝了,但对方跟的太明目张胆,很难不让人察觉。

楚洮用余光一扫,是辆黑色奥迪,车牌号RC8888。

他眼睛微眯,喉结紧张的一滑。

这种车牌号的主人,按理说不该对他一个普通学生感兴趣。

楚洮一刹车,停在了路边,那辆奥迪也跟着停下。

他想四周看了看,从他家到学校,一直是城市主干道,往来车辆人流都不少,要是有人想在路上行凶抢劫,那也太大胆了。

而且如果这个车牌不是伪造的,车主根本没道理抢劫他。

很快,车门开了。

楚洮攥紧车把,略有些敌意的盯着车门。

从里面走出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身材稍微有点发福,但比例很好,遮盖了这点难得的瑕疵。

这人的长相也有点眼熟,但楚洮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沉了沉气,觉得头又有点眩晕。

男人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扯出一丝威严的笑意。

“你好,我是江涉的父亲。”

江戚风?

楚洮怔了怔,总算知道为什么会眼熟了。

江戚风的照片在学校的宣传栏上随处可见,甚至连墙上挂着的名言警句里,也有江戚风的大头贴。

夹在列夫·托尔斯泰,罗素,苏格拉底之间,微微有点好笑。

“你放心,我没什么恶意,至少找你聊两句,跟我上车吧。”

楚洮的思绪转不了那么快,发烧影响了他的判断。

江戚风是个很成熟的商人,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不像江涉那么随性自然,憎恶分明,但江戚风眉眼间和江涉还有有一些相似的。

楚洮把自行车锁在路边,跟着江戚风上了车。

他现在身体很虚,弓个腰都要出身冷汗。

江戚风看他惨白的脸,以为他是紧张,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你自己一个人上学。”

楚洮平时都是和楚星宁一起,但江戚风不想打扰他的家人,所以才一直没有露面。

楚洮点了点头,目光没有望向江戚风,而是有些疲惫的盯着司机的后脑勺。

车里的真皮座椅和些许汽油味儿熏得他想吐。

江戚风倒是没想到楚洮是沉默的类型,他以为江涉喜欢的,应该是活泼的,能跟他玩到一起去的。

但楚洮的确长得好看,外貌几乎没有任何瑕疵,除了白的有些病态,嘴唇多少有些干。

“我知道你现在和江涉在一起,不光我知道,他妈妈现在也知道了。”

楚洮下意识捏了下手机,不小心碰到了开机键,屏幕亮了一下,上面显示出江涉刚刚给他发的消息。

江戚风目光下移,眼看着楚洮把手机暗灭。

“江涉突然想补化学,也是因为你吧,我问了年老师,你一直跟他一起补课。”

楚洮不卑不亢道:“抱歉,补课费将来我会还给您,我很感谢江涉为我做的一切,也很感谢年老师的教导。”

江戚风摆摆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你换钱,这点事不算什么,而且江涉现在进步了这么多,我还得谢谢你,他能跟好学生玩在一起,我欣慰多了。”

楚洮微微颔首,他也清楚,江戚风今天来找他的目的肯定不是补课费这么简单。

江戚风顿了顿,把手交叠,搭在膝盖上,笑着看向前方。

“你和江涉在一起,你家里是什么态度?”

从家世上来论,江戚风一点也不虚,他不相信会有人觉得江涉的家庭背景不好,毕竟自打江涉上高中,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的想安排相亲了。

楚洮不会跟江戚风绕弯,以他现在的心智和心力,根本不可能忽悠江戚风,所以他很直白道:“家里不让早恋,所以没说。”

江戚风挑了下眉,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哦,也是。”他到忘了,楚洮家里肯定不像他们家这么无所谓。

“你和江涉都是alpha,将来要是真在一起,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你就没有担心过你们家或是我和他妈妈会反对吗?”

楚洮终于笑了一下,但是笑的有气无力。

他难受的要命,胃里一直反酸水,空调也吹得他发晕,恨不得下一秒就吐出来。

他扬了下头,用手扶住翻江倒海的胃,轻声道:“我还有个哥哥,所以压力没有那么大,至于您和沈局长......如果江涉爱戴你们,重视你们的意见,或许我会很想讨你们的欢心。”

他的潜台词就是,江涉根本不在意你们的建议,更不会为你们的意志改变,我为什么要担心?

江戚风有些诧异。

楚洮比他想象中更沉稳大气,在他面前也丝毫不怵,甚至还能不动声色的点出来他们对江涉的关心不够。

江戚风轻笑了一下:“我知道你见过他妈妈,可能不是很愉快,他妈妈不讲道理,对江涉也一直苛责严厉。但我跟他妈妈不一样,这点我希望你清楚。”

楚洮眼眸微垂,不动声色,只是手指更紧的揪住了腹部的衣服。

真的,越来越难受了。

江戚风招呼司机:“转一圈把他送回刚才的地方。”吩咐完,他又对楚洮道:“我是个很开明的人,对你也没有意见,只要江涉喜欢你,我就是支持的。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只有江涉一个儿子,以后也会全力支持他,将来你们要去一个大学,我这里也可以帮忙。”

江戚风相信,自己的话楚洮能听得懂。

江涉现在这么用功,无非是想和楚洮去一所大学,而楚洮想去哪里也不言而喻。

江戚风找人问了楚洮的成绩,游离在TOP2的边缘,不算稳,但他却可以把江涉和楚洮一起送进TOP2.

不为别的,江戚风想修复和江涉关系,通过楚洮这边是最便捷的。

他光是为楚洮找了年立华这个老师,就能让江涉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如果他还能把楚洮送进名校呢?

楚洮实在忍不住,打开了车窗,把头伸出去干呕了好几下。

他早上没吃东西,吐也吐不出来,但幸好真的没有吐出来,不然就太尴尬了。

江戚风:“......”我说话这么恶心?

楚洮呕了一会儿,才把头收回来,勉强打起精神:“您别误会,我发烧了,胃里难受。”

江戚风:“噢......发烧了?”

楚洮稳了稳气息,急促道:“谢谢您的坦诚,不过我相信我的实力,也希望您能相信江涉的进步速度。”

好学生多少有点傲骨,江戚风也没想过他一开始就会答应。

如此功利的人他也看不上。

但重点是,楚洮发烧了。

“这些以后再说,我送你去医院吧,别去学校了。”

楚洮摇摇头,气虚道:“不用麻烦了叔叔,我还能坚持。”

但其实自从上车后,他就更难受了。

也不知道退烧药是不是失效了,他现在浑身使不上劲儿,哪怕到了学校,恐怕也得赶紧去医务室。

他以前从来没烧的这么严重过,而且皮肤发烫,就连喷的抑制剂都灼的难受。

他现在只希望江戚风能赶紧把他放下来,或许缓一会儿吹吹风就能好。

江戚风抬手拿起手机,快速按了几下:“不麻烦,应该的,你就把我当成一般长辈,不要客气。”

说罢,他给江涉打了个电话,也不管江涉是不是在课堂上。

他一般很少联系江涉,一旦联系肯定就是正经事。

果然,过了一会儿,江涉还是接了。

“上课呢,有事说。”江涉倒是言简意赅,自从上次饭桌上沈晴和江戚风针锋相对,江涉对他们俩的态度又冷淡许多。

这段时间他被楚洮管的,已经习惯了上课不睡。

但今天楚洮没来,信息也没回,他倒是担心了一会儿,听不下去。

刚还想给楚洮去个电话,结果江戚风这边就打过来了。

江戚风急道:“阿涉啊,我上班路上遇到个你们学校的学生发烧,差点晕倒,我赶紧让司机把他带上车送医院,问了一嘴才知道叫楚洮,上次你妈说......我觉得这事儿应该让你知道一下。”

楚洮:“?”

他扭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戚风胡说八道,而且就当着他的面,面不改色。

手机对面的江涉一凝眉,紧张道:“淮南一中的楚洮?发烧了?”

江戚风看了楚洮一眼:“对对对,挺严重的,看在你的份上,我把会议给推了,先送孩子去医院,你不用着急,爸爸看着呢。”

江涉关心则乱,暂时没空想这件事的怪异程度:“谢谢爸,他对我很重要。”

江戚风:“当然,对我儿子重要就是对我重要。”

江涉抿了下唇,多少有点感动:“爸......地址发我,我找机会过去。”

楚洮:“......”

挂断电话,江戚风长出一口气:“帮个忙,老父亲也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江戚风:只要我儿子跟我最好,别的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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