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涉不是没看过人哭。
有不少人哭着跪在他面前叫爸爸,但他只觉得烦,觉得矫情。
唯独看到楚洮脆弱的一面,江涉开始反思,是不是昨天让他洗衣服有点过分了?
楚洮用了点力气,甩开江涉的手,垂着眼睛把头偏向一边,凶巴巴道:“谁哭了!”
江涉看着自己被挣脱的手,有点不悦,皱眉:“你装什么装?”
楚洮瞪着泛红的眼睛,忍无可忍道:“我装什么了!”
他只是按正常流程换个班级,他想好好学习,他不想出头冒尖。
可惜别人不允许啊。
从第一天江涉和他那帮狐朋狗友挑衅开始,他就注定成了全班都可以欺负的对象。
在这个班级里,江涉就代表着政-治正确,江涉讨厌的人,就没人敢跟他做朋友。
他一开始忍了,他不想得罪人。
可现在看来一昧的让步只会换来别人的变本加厉。
现在江涉还来看他的笑话。
呵,真当他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呢?
江涉的声音沉了沉,眼神锋利了些。
他不耐烦道:“你他妈跟我喊什么?”
楚洮吸了下鼻子,冷着脸点点头,表情恢复了平静:“对,我不跟你喊。”
他说罢,拉开卫生间的门,大跨步朝班级走去。
江涉还是第一次被人撂在当场。
他在原地顿了一秒,犹豫着到底是先洗个手还是先教训下楚洮。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腿已经跟着楚洮走了。
愤怒的同时他也有点郁闷。
大早上一来,就成了某人发泄脾气的对象,江涉自会走路以来,还没人敢这么‘恃宠而骄’。
现在离上第一节课还有十分钟不到,三班的学生也应该来的差不多了。
江涉压着脾气进了班级,刚准备跟楚洮‘讲讲道理’,就发现了楚洮椅子上残留的鞋印。
他的脾气到达了峰值,又开始呈指数下滑。
现在那些鞋印已经完全干了,泥土泞在一起,勾勒出鞋底的轮廓。
还有更过分的。
楚洮椅背上的一颗螺丝被人给拧了,如果不注意继续坐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椅子靠背承受不住重量,可能会塌。
淮南一中的椅子还是某年江涉他爸出钱统一更换的,除了椅面和靠背是木制的,其余都是铁。
如果椅子塌了,靠背脱落,楚洮又不慎摔倒,后面两个又硬又粗的铁棍很可能直直怼到他后背上。
背上可有脊椎,伤到一点,人就废了。
江涉收拾人一直是明目张胆的,从不搞这些小动作,也不屑用这种手段阴人。
他扫了方盛一眼,眼底充满警告。
方盛原本还若无其事的摊在椅子上,他进来的时候也看到楚洮的椅子被人踩了,但螺丝被拔的事儿他没注意。
看到之后,他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反正楚洮的椅子脏了跟他也没关系。
但江涉的目光扫过来,他就有点慌了。
不是他的锅他凭啥背啊!
方盛赶紧站起来,急道:“操,不是我干的,我他妈刚到教室,而且我鞋五千块钱一双,我舍得踩这么多泥吗我!”
江涉打量他几秒,沉默不语。
方盛巨冤,比窦娥都冤,他急的锤了锤大腿,又看向楚洮:“真他妈不是我,我也没找别人干。我方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根本不屑用这种烂招!”
江涉的目光这才移开,他倒是信方盛的话。
楚洮望着黏在椅子上的泥印,瞳仁微缩,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
其实是方盛的可能性真不大。
他来的时候,方盛还没到呢。
楚洮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把抹布摔在了桌面上,沉声道:“谁干的?”
他冷静的环视全班。
班里鸦雀无声。
楚洮侧靠着桌子,有些粗鲁的用脚踢了踢椅子腿,嗤笑一声:“有胆子干没胆子承认?原来传说中的三班这么怂啊。”
椅子被他踢得在地面摩擦,刺啦刺啦响。
被卸掉了螺丝的椅背禁不住震颤,咣当一声掉了下来。
木板砸在地砖上,清脆的响了一声。
楚洮的目光一扫,脸色更差了。
他之前还没注意,连螺丝都被人卸了。
江涉深深皱着眉。
楚洮这辐射面可有点广,所有三班的人无形中都被他给骂了,他这是在引起公愤。
可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干这事儿的人最有可能站出来,因为他理所当然的觉得,全班都会成为他的后盾,共同抵抗楚洮。
徐园也听不惯楚洮这话,他们这种刚进班级的人,完全是遭受无妄之灾,可他刚想张嘴,江涉一个冷眼扫过来,他就又把话憋回去了。
今天早晨他就觉得江涉挺怪的,明明楚洮跟他们都不熟,看样子也不是个能服软的,但阿涉偏偏对他忍耐力惊人,还让方盛道歉。
现在更是任由楚洮在班里大喊大叫,也不阻止。
“草,老子干的怎么了,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他妈刚来就敢泼涉哥一身可乐,你他妈当你是谁啊!”
最后一排有个男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毫不胆怯的顶着楚洮的目光看了过去。
班里有人吹起了口哨。
“喔,庞哥牛逼啊!”
“卧槽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虎了?”
“啧啧啧打起来打起来!”
“素质啊,别把小新生吓到了,给个台阶嘛。”
“哈哈哈尴尬了,人家可能觉得不会有人站出来的。”
“意思意思得了,真动起手杨小姐又要来尖叫了。”
“杨女士的一惯作风嘛,保护好学生啊。”
江涉抬眼,歪了歪头。
庞才他有些印象。
这人一直想跟他混,处处巴结他,逮着机会就往他们身边凑。
但江涉的小团体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要家境好,人仗义,打架的时候不含糊,还得他看着顺眼。
庞才其他都符合,就是他看着不太顺眼。
所以江涉一直没搭理他。
没想到这傻逼竟然为了讨好他在背后阴楚洮。
江涉觉得自己无形之中背上了一口巨锅,这将导致楚洮烦他烦的咬牙切齿。
操!
他为什么要在意楚洮烦不烦他?
楚洮是个alpha啊!
“你呀。”楚洮勾着唇轻喃了一声,他扶了扶桌子,拎着湿乎乎的抹布,闲庭信步的朝庞才的方向走过去。
庞才不甘示弱的推桌子站出来,冷笑道:“我怎么了!”
江涉想。
一会儿要真的撕扯起来了,他要不要帮楚洮一把。
平心而论,这个庞才也不完全是个窝囊废。
家里条件不错,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下手也挺狠的,打架也算有两下子。
就楚洮这瘦弱的小身板,不一定打得过庞才。
可他有什么理由出手帮楚洮呢,他跟楚洮又不熟。
正想着,楚洮已经走到离庞才两米远的地方。
江涉深吸一口气。
就当他看着楚洮顺眼吧。
“行......”
江涉刚开口吐出一个字,楚洮的抹布已经糊在了庞才脸上。
抹布常年擦黑板,上面落满了五彩斑斓的粉笔灰,还带着一股又潮又涩的难闻的味道。
庞才的脸结结实实的承受了抹布的洗礼,他气的一跃而起,朝楚洮扑过去。
“我草你妈!”
楚洮眼底发寒,冷笑一声:“你试试?”
他胳膊一抬,恰到好处的挡住庞才的拳头,紧接着抬起一脚,猛地揣在庞才的肚子上。
庞才被他踹的一翻白眼,后退了几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楚洮的第二脚已经到了。
楚洮出手动作快,干净利落,闪避及时又准确,根本不给庞才任何机会。
班级里打不开,后面几排的桌子都被庞才撞歪了。
他嘶哑咧嘴的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单方面挨打。
江涉:“......”操。
原本以为楚洮和庞才至少能撕扯一会儿,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庞才在楚洮面前连两个回合都走不了,完全是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人想为了三班的名声帮庞才一把,现在完全没人吱声了。
不是一个量级的,何必上去找揍。
方盛在江涉耳边惊叹道:“真是深藏不露啊,他这是练过吧?”
江涉微不可见的勾着唇角,眼神深沉的打量着楚洮的身影。
“跆拳道的动作,这个水平,至少黑带三段吧。”
方盛长大了嘴巴,指指自己:“那我也打不过他?”
江涉轻嗤一声:“差远了。”
方盛想想自己昨天踹楚洮椅子的举动,突然觉得背后隐约冒着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