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澜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每天这么给自己发刀竟然还能天天给他发糖,也是真的心理调节能力很强了。
有些人吃进去的是刀片,给出来的却是糖水。
“你还能查到我失忆时和蒋旭的所有聊天内容吗?”
“可以啊。”裴秋道,“我有备份,当然,不是我打算做什么,而是出于谨慎。你也知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很信任我的客户,但是难免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呢?”
林安澜点头,“改天打包一份全部发给他吧,让他好好看看听听,就说是我允许的。”
裴秋震惊,“这么大方吗?”
“就是这么大方。”林安澜很慷慨。
天暖和了,该吃糖了,给他的小郁金香浇浇蜂蜜水吧。
再说了,明明他和蒋旭什么都没有,却天天被程郁脑补那么多,他也很冤啊!他觉得有必要帮失忆的自己洗刷一下冤屈!
“ok。”裴秋给他比了个手势,“程少到时候一定很激动。”
“是吗?那你帮我留心一下他的表情。”
裴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没问题!”
“那走吧。”林安澜道,他顺手帮裴秋把脑袋上翘起的一撮毛压了下去,这才感觉眼睛舒服了许多。
裴秋没管这些,兴致勃勃的跟他上了车,准备开车。
林安澜在他摸到方向盘之前,突然想起什么的问他,“你有驾照吗?”
“有啊。”裴秋笑道,“我不仅有驾照,还有车呢。”
林安澜放心了,“开车吧。”
“坐稳了。”裴秋发动了车子,下一秒,林安澜就深刻的开始怀疑,他说的车是碰碰车还是丛林飞车?!
“慢一点。”他提醒道,“不着急。”
裴秋这才依依不舍的本着顾客至上的精神减缓了速度,只是眼里有很明显的遗憾。
林安澜舒了口气,拿出手机给程郁发消息,告诉他他们出发了。
程峰选了一个酒店包间和他谈话,他包了一整层,程郁就包了他对面的那层餐厅。
林安澜到的时候,程郁已经坐了一个小时了,如果不是林安澜不愿意,他是真的想陪林安澜一起去的。
他不觉得林安澜和程峰有什么交谈的必要,尤其是单独交谈,程峰哪配,他哪有资格和林安澜说话。
不过好在裴秋跟着,程郁担心之余也能稍微放心一点,只要有他在,至少,林安澜的安全是不需要担心的。
林安澜敲了敲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裴秋本想跟着,可是被程峰制止了。
“我想和你单独谈话。”他看着林安澜。
林安澜见包厢只有他一个人,索性就答应了。
裴秋在他手机上装了监听,因此倒也不强求,退了出去,还帮他们带上了门,做完这一切,他给自己戴上了耳机。
林安澜在程峰面前坐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
他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却神奇的和他的两个儿子有着纷繁的纠缠,蒋旭陪伴了他的前半生,程郁即将陪伴他的后半生,他们本应该是不相识的,却又因为这两个人的关系,仿似已经认识对方很久了。
程峰的容貌很出色,他能浪荡花丛这么久,那么情妇前仆后继的往他身上扑,除了他的家世,还有就是他的皮囊。
林安澜注视着他,很容易就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程郁和蒋旭的影子。
只是程郁的容貌中和了他母亲的昳丽,显得俊美又贵气。
而蒋旭的容貌则夹杂了几分蒋莉锳的温婉,温和又不失锋利。
程峰任他打量着,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又缓缓放下,问他,“你应该知道我今天约你出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林安澜问他。
程峰笑了一声,“明知故问。”
“所以,真的是为了让我离开他?”
“不然呢?”程峰道,“难道还能是为了认你这个程家的媳妇吗?”
林安澜不太喜欢这种话,“虽然我和程郁是有结婚的打算,但是我又不是女生,说什么媳妇,这不合适。”
当然,程郁叫他老婆是另一回事,恋人之间的亲昵,他可以接受,但是程峰这种,林安澜并不想接受。
“那确实不太合适,”程峰淡定道,“本身,你也不配进我们程家的门。”
“有一说一,我其实并没有想进你们程家的门。如果程郁不是你的儿子,我觉得我和他,应该都会更开心的。”
程峰嗤笑着看着他,“如果程郁不是我儿子,那么他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你也不一定会喜欢他,说起来,我也不止他这一个儿子,你不是从小到大都很蒋旭关系很好吗?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回头看看你可怜的朋友。你们十多年的友情,还比不上你和小郁这一年不到的爱情吗?”
“您这个时候倒是承认蒋旭是你的儿子了,我想蒋旭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只要你离开小郁,我愿意给他这个名头。”程峰平静道。
林安澜觉得可笑,“在过去的二十多年我离程郁离得远远的,蒋旭背着我见了你,渴望你的承认,可是你看也不看他。现在,我靠近了程郁,你又说我只要离开他,就可以给蒋旭这个名头,那为什么之前的二十多年你不给呢?”
“如果那时候你认了他,哪还会有现在这些事呢?你和蒋旭,还真是喜欢兜兜转转,绕一圈,又回到从前,从这点上来说,你们倒是真的很像亲父子。”
“你希望我认他?”程峰避重就轻。
“我不希望。”林安澜坦诚道,“我本是希望他健康成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的希望并不是他的希望。”
“可如果你和小郁在一起,我大概也就只能认他了。”
“那是你们的事情了,与我无关。”
“小郁被赶出家门,他的一切都归蒋旭所有,也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但是我一不会离开程郁,二无法在不离开程郁的前提上更改你的决定,所以有关也变成了无关。”
“你这个时候,就一点也不像是爱他的了。”程峰道。
“那什么叫爱他呢?”林安澜反问,“为了让本应属于他的不被蒋旭夺走,所以就答应离开他吗?可我也本应是属于他的,如果是按照这个理论,我不就应该更不能离开吗?”
程峰:……
程峰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种诡辩逻辑,一时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复。
“这世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你可以决定他得到的是鱼还是熊掌。”
“如果你足够爱他,你退一步,他不是鱼与熊掌就都可以得到了。”林安澜笑道。
程峰笑了起来,他说,“我当然足够爱他,如果我不爱他,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可是林安澜,你要先清楚你的身份,你没有家世,你是一个男人,我这不是需要后退一步,而是得整个人退到悬崖边上。”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他?”
“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大的爱。”
“那你的爱可真不值一提。”林安澜嘲讽道。
“所以你的爱情就很贵重吗?让他一无所有的离开,就是你那很值钱的爱情吗?”
“那确实是比你的父爱值钱得多。至少他想要的,我都在努力给他,爱情,信任,理解,沟通,不离不弃,他想要的,我有的我可以全部交给他,我没有的,我改变我自己也想要交给他。可你呢?他想要的你给过他吗?”
“小时候,他想要你的父爱,可是你没有给。”
“长大后,他想要自己的爱情,可是你也不愿意成全。”
“你觉得自己已经在退步了,似乎很了不起了,你是不是把自己都感动了,可是跳出你的自我感动,你给了他什么呢?财富?那些跟着你的情妇也没少得到吧;权利?那些你爱过的情人也拥有的不少吧?还有什么,容貌基因,可你也不止给了他一个人吧,蒋旭也拥有。”
“所以有什么是你真正给了他,只给了他的呢?大概也就是你的儿子、程家的继承人这个身份,而现在,你却拿着这个身份来要挟我,就这,你还要说爱他,这不是很可笑吗?”
“对比起来,我的爱情只给了他,信任只给了他,改变也只给了他,这难道不比你所谓的爱他值钱。”
程峰恼羞成怒,冷笑了一声,“你说的好听,我或许确实给了他很少,可是你口口声声说爱着的程郁,是我的儿子,是在程家长大的我的孩子,你有什么一方面说着爱他,一方面却对我这个他的父亲说这些话呢?”
“因为不是每个父母,都配做父母的。”
程峰愤怒的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几遍都是这样。程郁是你的儿子不假,但是他的成长和你有多少关系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总不会以为你真的是一个好父亲吧?他能成长成今天这样,不是你教育的好,也不是你的基因优秀,而是他自己是一个心性很坚定的人。我很感谢你提供了你的精子,也很感谢你在容貌上的出色,甚至很感谢你的富有,在这三点上,你确实对他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可是,也仅局限于此。”
“你是他的父亲,即使他不喜欢你,也是他血缘关系上最亲近的人,所以我来见你,我来和你交流,但是我不会离开他,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我不缺钱,所以也不在乎他是不是一无所有,我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你也没有可以威胁我的存在。对现在的我而言,唯一的软肋就是程郁本身,只要他不愿意我们分开,我就不会和他分开。”
程峰沉默了。
他安静的坐着,一直到林安澜和电话那头的程郁都松了口气,觉得谈话该就此结束,他才再次开了口。
他的语气很轻,他问,“那你的事业呢?你经营了这么久的事业你也不在乎吗?还有你的亲生母亲,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不要你吗?你不想见见她吗?”
程郁心下一紧。
林安澜觉得他大概是刚刚的话没听明白,“我不在乎,也不想见,当然,也就更无所谓你把她曝光在大众之下。”
“我刚刚说了,我现在的软肋只有程郁,所以你说的这些,我都无所谓。我是很努力的想要拼搏事业,但是娱乐圈混不下去,我可以另谋出路,我的积蓄不少,即使我不工作,也够我和程郁简单的过一辈子。”
“我确实被抛弃过,也恨过她,也确实不想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更不想她出现在大众面前,戳穿我养父母善意的谎言,让我被有些人道德绑架,以后的采访离不开‘她是不是你的母亲,你愿不愿意认她,你为什么不认她?’,但是,如果你执意,我也不在乎。最差也就是退出娱乐圈,我承受的起。”
“还有什么呢?”林安澜问他,他的手肘搭在座椅的扶手上,似是被程峰之前的话激出了几分怒气,“你还想做些什么呢?充其量也就是把我曾经的伤疤撕了又撕罢了,可是那又怎样,都是旧伤痕了,再痛也都是经历过的,我当时能承受,现在更不会在意。”
“所以我接受一切,你对我的,对程郁的,我全部接受。”
程峰没有说话了。
林安澜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今天的谈话不算愉快,但好在我们都更加了解了彼此,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所以我再次感谢你为这个世上带来了一个名叫程郁的人。”
他向程峰鞠了一躬,直起腰,“但是很可惜,你辜负了他曾经对你的孺慕,你不是一个好父亲,所以你没有权利要求他做一个和你心思的好儿子。他小的时候你没管过他,又怎么能要求,长大后他按照你的思想,放弃自己的感情娶妻生子呢?”
“不过你可以放心,之前的日子里你没有照顾好他,之后的日子,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林安澜说完,转身朝包厢外走去。
这世上最令人束手无策的从来都不是大富大贵之人,而是孑然一身的人,因为他只有他自己,所以他无所畏惧。
林安澜就是这样,他只有他自己了,所以他接受任何威胁,只要他不死,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
而他相信,程郁一定不会让他真的出事的。
“走了。”他路过坐在大堂的裴秋,拍了拍他的肩膀。
瞧,他给他安排的保镖不还在这儿吗?
所以,只要他不会死,他有什么可畏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