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七中有关月考,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每个月第一周的周五周六两天考,随后直接放假到下周一,比平常的每周单休多出两天时间。
也就是说,这周高二年级就要进行第一个月的月考了。
鹿行吟几科随堂测验下来,成绩稳步提升,但高一内容依然迟迟没有补上。
每天晚上,他差不多都要学到凌晨两点左右。
也因为新高二开学一个月,前一个月的内容难度没有特别大,随堂考验会更好。但一遇到英语、语文两门,他依然有些吃力。
【加里敦大学校董】已经把他的交易信息置顶了,但是依然无人问津,偶尔有找他的,也都是问能不能换现金。
鹿行吟没有着急。
他去群里看了看,倒是顺手接了个青墨七中帮修台灯的活,修理费用五块。
他需要现金,哪怕不多,攒一攒也该有。
男生宿舍一共六栋,他住单人宿舍a313。
发布交易的人是同年级高二阳光班的一个男生,名叫易清扬。
他快熄灯前才气喘吁吁地把坏了的台灯送来,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快半个小时,进门后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们班临时加课,多上了一节晚自习,这时候才下课。”
易清扬抬头看到他,愣了一下:“交易帖接单的是……你吧?”
他以为接这种修理活计的只会是住在单人间的宿管爷爷。
但眼前的少年看起来病弱白皙,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鹿行吟说:“是我。”
他接过台灯看了一眼,说:“今晚能修好,明天送去你班上,还是你自己来取?”
易清扬一脸狐疑,思索半晌后估计还是想自己明天亲自验货——堵在宿舍,谅这个小病秧子不敢骗他,于是说:“我自己来取——钱先放这?”
“修完再给。”鹿行吟的声音清清淡淡的。
就这么一句,硬是凭空产生了两米八的气场,易清扬看得一愣一愣的:“哦哦,好。”
深夜,鹿行吟背完英语单词,抽空修了一下台灯。
这个台灯他有个同款,是当时季冰峰就近帮他在学校小卖部买的。
最贵的两百块一个,led。因为太贵,学校里基本没什么人买,拿出来的时候外封还沾着仓库的灰尘。
他拆了台灯外壳看了看。
易清扬反映的台灯问题是灯光问题,充电后虽然可以用十几个小时,但是越往后灯光越弱,虽然凑合能用,但是伤眼。希望可以修一修。
鹿行吟调整了一会儿,重绕了一下变压器,随后再将led并入整流桥,这一刹那,稳定明亮的白光照耀了宿舍一角。
第二天易清扬来取走了台灯,走之前做了实验,被台灯效果闪瞎眼,非常满意。
他问他:“你是几班的?”
“27。”
鹿行吟坐在桌边,脊背挺直,视线还放在桌上的英语单词表上,旁边用黑红两种颜色的笔写着清秀工整的笔记。
“27?”易清扬更加狐疑了。
他是1班学生。1班是阳光班中的阳光班,作为全年级最顶尖的那一批学生被培养的。
他对于27班的印象,还停留在过街老鼠喊打喊杀的阶段,不管是哪个老师,都千方百计地告诉过他们:“千万不要招惹27班学生!那些差生不成器的!”
不过此时此刻,易清扬又想起了另一个有关27班的神之传说。
他试探着问道:“你是……顾放为?”
鹿行吟一怔,再一笑,摇摇头说:“我不是。”
易清扬走了。
月考临近,哪怕是27班学生,也或多或少受了一点氛围的感染。哪怕是差生,或多或少都会对于“考得好一点”这件事心怀期待。
前几天的风波后,鹿行吟保持了他去走廊里早自习的习惯。
先是孟从舟、蔡静会跟着他一起出去,后来陈圆圆也跟着出来了。
没有两天时间,越来越多的人慢慢加入了他们。
虽然也有觉得新鲜刺激找机会出去聊天说话的,不过更多的一部分人都学鹿行吟和孟从舟、蔡静一样,彼此间隔一段距离,脊背贴着亮白的瓷墙,独自不受干扰地背诵。
很快,27班的学生们发现鹿行吟不止早自习会这样做。
只要是他上课时感觉困了,鹿行吟都会自觉走到最后,站立听课、写笔记。而这一切,他也早就跟任课老师沟通过,取得了同意的。
“老天,这也太做作了吧,不知道的以为明天就高考了!”有人小声议论。
“他这么拼,我看成绩也没有很好嘛。老宋考他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大学霸呢,结果前几次随堂测验,我看了他的分数,好几科是真的差。”
鹿行吟对这些都漠不关心,也不怎么在意别人如何议论他。
孟从舟、蔡静却是最先从他身上发现希望的一批人。
整整一年的时间,他们在27班当着“好学生”,成为了最怪异、被其他人排斥的那一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在27班,玩耍和不学习仿佛才成了学生们的“政治正确”,只要有人学习被人看进眼中,都会得到不同的酸溜溜的嘲讽:“哎呀,这么用功啊?”“学这么辛苦有什么用?”久而久之,也没人光明正大地学习了。
不会有人为爱学习的人让路,只会变本加厉地嘲讽。
环境对人的影响莫过于此。
孟从舟和蔡静这两个学生,成为了坚持了一整年的少数人,在27班找到了他们的处事法则——凡事能避则避,不“出风头”引起别人注意,对于他们所坚持的一切,讳莫如深。
哪怕老师明白说了“困了的站起来听”,他们也没有勇气践行,只能坐在座位上,死命掐自己的大腿,掐出一片青紫。
但是“学习”本来就应该是一件再正常无比的事。
他们很快也跟着鹿行吟一起,困了的时候自觉去教室后站着听课。
这些改变,对于原来的27班来说,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
这一切导致顾放为在三天之后回班上时,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这是干什么?”顾放为又开启了他的人-椅-桌三角稳定结构,往后斜靠在墙上,水润的桃花眼里写满了疑惑。
后门敞开着,大约有七八个27班学生都在走廊上背诵。
鹿行吟因为离座位近,正好站在后门旁侧的墙边。
他背得太入迷,没注意顾放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直到听见那一把低沉的好嗓子,才慢慢停止了背诵。
余光中,少年洒脱不羁的身影从晨光中透出来,很耀眼。
鹿行吟顿了顿,接着从头背诵:“beingpolite……”
身后又冒出陈圆圆的声音:“我们要月考了。——神仙,您这几天又干什么去了?我们都很想念您……看我们的校花面色苍白,神色憔悴,真是痛心无比……”
顾放为的声音还是懒懒的,有点倦怠和冷淡:“创业。”
“创什么业?”陈圆圆的声音,“各班班花情书拍卖吗?”
一阵在桌肚里掏东西的声音。
“看见这个了吗?”顾放为的声音,一本正经的,分不出他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像他在校长办公室时那样压低的口吻。
陈圆圆:“橡皮,好记星儿童词典。”
“这是我研发的新产品,将扫描设备嵌入橡皮中,结合电子词典,我将其命名为papersweetheart(作业甜心)。”顾放为的声音。
“有什么用?”
顾放为:“当学生使用这一款橡皮擦进行作业订正时,它可以自动监测学生写错的单词并用电子音进行大声嘲笑。”
“……”
“……”
一片沉默。
“噗嗤”一声,这一声轻轻的笑却是从门边传来的。
门内两人齐齐往外看。
顾放为偏过头,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视线落在鹿行吟身上。
鹿行吟垂着眼,一派好学生模样,脚跟贴墙,整个人站如一株挺拔的白杨,清隽温润,十分好看。
仿佛那一声笑不是他发出的一样。
微红的嘴唇开合,声音也听不出变化,只是仿佛心绪不宁,又重来了一遍课文内容:“beingpolite……”
漆黑的印刷字,课本很新,还带着油墨气息,很好闻。
风拂过,页尾轻轻扬起,身后传来椅子碰撞的声音,书页翻动的声音。
最后是走近他的脚步声。
顾放为拎着一本奇奇怪怪的书,跟着走了出来,就站在他旁边,微微靠后的地方。
鹿行吟看不见他,但是知道就在自己身后,不超过两步的距离。
因为他能感受到顾放为的呼吸,凑近了,温热的,吹拂在他的耳根。
“这个有什么好念的,好学生。”低沉的声音,半真半假的懒倦,震得人心头微微发紧,“你刚念的是什么玩意?川陕峡谷英语么?”
鹿行吟学习音标的进度不是很明显。
他侧过头,就见顾放为走上前,跟他贴着墙站在一块。
鹿行吟看清了,他手里拿的是一本期刊杂志,密密麻麻的全部是晦涩难懂的英文。
那上面的标题五个单词,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跟我学。”顾放为低沉的声音又震起来,晨光中,唇红齿白,笑容妖孽得很。
那种过于流利自然的连读转换,比英语听力更复杂,鹿行吟一时间甚至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他开始重复,微热的呼吸重新在他耳边拂过。
“papersweetheart。”(作业甜心)
“sweetheart。”(甜心)
“sweetheart。”(甜心。)
作者有话要说:校花:调戏小鹿崽,其乐无穷
作者:有你翻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