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泽处理完事情,站在书房外, 往里面瞧了一眼, 见几姐妹全都聚精会神的在读书, 唯独韩小冬脸上有些不自然, 似有愧色。他意外的看向韩书博。韩书博朝他眨眨眼。
韩泽抬抬手,示意他出来说话。
韩书博走出来,父子俩走到园子里的凉亭下坐着, 韩泽问道:“以往都是接受先生的教导,现在教别人读书,感觉如何?”
“还不错。”
韩书博仰起头,笑着道:“她们不用科考,且四书已学完, 不用急着学其他的知识, 先让她们读些杂文游记,长长见识。”
韩泽说:“嗯, 不错。免得像你小姑惯爱读些杂剧故事,移了性情。”
韩书博点点头, 颇为认同的道:“小姑读的是《女诫》, 读完之后,我预备再让她读《女孝经》、《女则》,让她改改性子。”
韩泽嘴角微抽, 半晌他才道:“如若读完这些,她依然性子不改呢?”
要知道有些人可以教化,有些人却是难以教化的。
韩书博沉声道:“假使她改不了性子, 这等人,咱们也不用管她,就依着她行事,今后如何,她自己承受。”
韩泽没做表示,韩书博知道父亲赞同他的决定,心下有些开心,他现在已经是秀才,纵使年龄尚幼,家里大小事宜,他表态了,爹也会考虑他的看法,这就是功名在身的好处之一。
过了会儿,韩泽看着韩书博又道:“秀才可以免八十亩地的赋税,将来中了举人还可以免三百亩田地的赋税,我打算买五百亩田地放你名下,日后作为你的私产,你看如何?”
五百亩田地,那得多少银子?
韩书博一时有些怔愣,说道:“爹,不用吧?”
他读书科举,笔墨纸砚全都用上品,每年花费无数银两,哪里还好意思置办私产。
韩泽却道:“过段时间,这批花卖了,我去县城一趟,看能不能买一个小些的庄子。”
韩书博皱眉:“咱家县城不是有两个庄子了吗?”
韩泽说:“那两个庄子不能给你,买个小些的庄子,作为你考中秀才的奖赏吧。”
韩书博见父亲执意,也不再多说,再次回到书房,见她们还沉浸在书里,他坐在案几上,拿出一本在郡城买的书,阅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韩书博问道:“你们读完没有?”
韩舒馨姐妹摇头,韩书博看向韩小冬:“小姑,你呢?”
韩小冬点头,女诫并不长,她倒是读完了。
韩书博不出意外,问道:“知道其中意思吗?”
韩小冬结结巴巴的道:“大,大致知道。”
韩书博又问:“读完有何想法?”
韩小冬有些难堪,心里还有些愤怒,小侄子太不给她面子,丝毫长辈威仪都不给她留,日后几个侄女如何会尊敬她?她捏紧书籍纸张,抿着嘴,没有吭声。
韩书博也不以为意,又拎出两本书,放到她面前:“既然没有想法,那么把这两本书也读一读吧。读完这两本,还是没有任何想法,那么便把它们背下,想来日后行事,想到它们,便会有所顾忌。”
韩小冬看向第一本书,女则?她皱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接着看下一本,女孝经?
她猛地看向韩书博:“书博,你什么意思?我是来跟你学认字的,不是读这些乱七八糟的书的。”
侮辱谁呢。要说不孝,也是这臭小子不孝,她可是他小姑,竟然让她学女诫,孝经,简直不孝。
韩书博皱眉:“小姑觉得‘女则’‘孝经’是乱七八糟的书籍?”
韩小冬不吱声,心里如何想,韩书博一眼而知。
二丫头韩舒晴却在旁边说道:“书博,我可以读那女诫女则女孝经吗?”
韩小冬抬头看向韩舒晴,韩舒晴扬起一抹灿笑,说道:“爹说,世家豪绅里的姑娘,打小就需熟背女诫女则,咱们是农家女,家里还算殷实,那贵族之女都需熟记学习的东西,即便不熟记于心,也该诵读一二。”
韩小冬脸颊一热,她倒是知道舒晴的话是真的,可此情此景,书博让她读这些书,几个侄女却不用读,就显得别有用心,好似通过教学,在说她没规矩,甚至不孝,所以才需读这些书。
韩舒馨几姐妹听了韩舒晴的话,细细思量,她们家虽是农户,但又与普通农户不同,家底深厚,将来在亲事上,选择也有所不同。
爹爹没让她们学女诫女则,应是不认为她们不该学这些,而是还没学到这里来,既然那世家贵族之女都需熟背这女诫女则,她们不读书识字便罢了,既然读了书识了字,旁人问起,却不会背女诫女则,岂不是让人怀疑教养?
韩书博没想到,小姑不愿学的东西,几个姐姐却争先恐后的要学,一时间有些怔愣,韩泽从外面进来,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韩书博苦笑:“姐姐们要学女诫女则......”
韩泽一顿,拿起韩小冬面前的女诫,看了起来,之后说道:“可以学。”
韩书博诧异的看向他,他还是了解父亲的,他未必会喜欢那三从四德,严格遵循女诫女则行事的女子,那么为何还让姐姐们学这些?
韩泽想了想道:“让你们学这女诫女则,并非让你们一言一行皆依上面所说行事,而是让你们理解它们,掌握它们,使得它们成为你们的工具,为你们所用。”
几姐妹吃惊的张着嘴巴,愣愣的看着爹,韩书博却若有所悟。
韩泽又道:“你们是女孩,不用科举,读书认字做学问,是让你们懂得如何更好的生存,做出自己的判断,不人云亦云......”
几姐妹只有韩舒晴懂了父亲的意思,其他人似懂非懂,韩小冬觉得也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得意的说道:“大哥的意思,这女诫女则掌握了,在时机巧合的时候,就可以拿它们来应付挑衅我们的人,说她们没教养?”
韩泽:“......”
不得不说,同样跟着他读书学习,只有这个妹妹被教歪了,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个妹妹天生就带着反骨。
韩小冬见韩泽不说话,得意的道:“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韩泽颇为无语的看她一眼,说道:“行,你觉得对就对吧。”
韩小冬看着手中几本书,再没了嫌弃,想到书博让她看这书时的难堪,她都能想象日后嫁人后,遇到那些无理之人,怎么对付她们,如获至宝的道:“大哥,把你手里的书给我吧,我回去把它们背了,然后默下来。”
韩泽把书给她,看向韩舒晴,问道:“舒晴觉得呢?”
韩舒晴想了想,她虽然没读过女诫女则,但里面写了什么,她大致还是知道的,斟酌着说道:“这女诫女则既然是世家豪族的女子必学之物,想来那些女子在外酬酢,一言一行皆都依此行事,这在那些贵族看来是女子有教养礼数的表现,是衡量女子的关键......”
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父亲。
韩泽鼓励道:“接着说!”
韩舒晴脸颊微红,说到:“爹说让我们通过读书认字,能学会生存,对事物能有自己的看法,不人云亦云,权贵都要学的东西,我们对抗不了权贵,那女诫女则,我觉得我们该学,也该把那内容铭记于心。至于该不该依着上面行事,则看我们身处何处。”
韩泽点点头,“不错,有自己的见解。”
韩舒晴微微笑了,韩小冬则尴尬不已,同舒晴比,她的说法显然落于下乘,显得极为功利,她有些羞恼,辩解道:“这里有本孝经,难道你们行孝,也要衡量衡量?”
韩泽皱眉,神色有些不悦。
韩小冬固执的看着他们。
韩舒晴懵懂的道:“孝在心里,为何还要看书学习?”
韩泽笑了。
韩书博也笑了。
韩小冬却僵住了。
韩舒晴又道:“更没必要衡量,孝顺长辈,完全发自内心,心里想孝顺便孝顺了。你不孝顺,当然会多想。”
韩小冬觉得她在这里读书,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其实是她想多了,她想自己找个喜欢的男方,这其实没什么,他们是农家人,规矩没那么多。可她不该为了一个男人,忤逆爹娘,甚至还没嫁人就倒贴对方,这就让他们不喜了。
回到房间,她就趴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
王兰花察觉她的动静,皱皱眉,去了她的房间,气闷的问道:“哭什么?”
韩小冬自顾哭着,也没理她,听到她问话,反倒越哭声越大。
经过钱宏的事情,王兰花对韩小冬这个女儿,很有些不耐,几声被她哭的烦了,大声道:“你到底是哭什么?”
韩小冬吓了一跳,哭声停顿,王兰花又是一吼:“你倒是说呀?”
韩小冬这才拿出帕子胡乱揩揩眼泪水,声音磕磕绊绊带着哭腔:“书,书博,书晴还有大哥,他,他们都欺负我。”
王兰花无语,她当发生啥事了呢。
韩小冬抽噎着说:“我再不跟他们读书了。”
王兰花却道:“那几个孩子都是懂事的,无缘无故的他们不会欺负你。”
韩小冬愤怒的看着王兰花:“娘,我是你闺女,你咋还不相信我?”
“那你就说说他们怎么欺负你了?你一个当姑姑的好意思说。”
王兰花心道,你是我闺女,那书博几姐弟还是我孙子孙女呢,虽然不是亲生的,他们却胜似亲生的。
韩小冬吸吸鼻子:“韩书博让我读女诫女则女孝经,还,还说我不孝......”
王兰花笑着道:“书博没说错啊,你是不孝,是该读读那些书,虽然我不知道那书说的啥,可听那名字,就该是你该读的书。”
韩小冬红着眼眶,书博是侄子,侄子的话她可以不放心上,可娘的话,她却不能不听,毕竟她娘不会害她,“娘,你真觉得我该读那些书?你真觉得我有那么不堪?”
王兰花心里又气又心疼,叹口气说道:“小冬,你都十八了,亲事还没定,前两年提亲的都快踏破咱家门槛了,可这两年但凡来个提亲的,都是给舒馨舒晴提的,你再挑剔下去,舒馨舒晴都嫁人了,你还没嫁出去。”
韩小冬抿抿嘴,她难道不想嫁人吗?还不是那些上门来提亲的,都是些歪瓜裂枣的,嫁给那些人,寒不寒碜?姐姐和姐夫成亲时,姐夫好歹是秀才呢,即便不是秀才,姐夫也长的俊逸英挺,倘若她嫁的差了,到时候姐妹来往,她嫌丢人。
王兰花急的嘴燎泡,她气道:“你再这样下去,便由着我和你爹给你定门亲事,由不得你挑三检四。”说到这里,她狠狠的点点她脑门子,“你真是想气死我啊你。”
韩小冬眼眶泛红。
王兰花沉声问道:“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你倒是说说?”
韩小冬抿抿嘴,小声说道:“至少,至少不能比姐夫家差了。”
王兰花皱眉,没好气的道:“你姐夫是举子,咱们这十里八村也没几个举子,还都是成了亲的,我到哪里去给你找这么合适的夫家?”
韩小冬低着头:“秀才也可以啊,姐夫那时候也是秀才。”
王兰花只能道:“这事还得你哥出面。”
韩小冬有些不自在,她哥烦死她了都,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为了她的事情操心。
如若不是王兰花出面,韩泽还真不一定会管韩小冬的事情,然而不看在王兰花的面子上,也得看老爷子的面子,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为韩小冬的婚事着急。
他从近几年认识的一些人家中,挑了一位他觉得适合韩小冬的少年,说道:“这户人家在县城,家里经商,跟小冬说的这人,是家里二子,没有功名,也不能继承家业,但可以分得不少家产,今后日子富裕,吃喝不愁,你同小冬说说,如果同意,就让他们相看相看。”
王兰花觉得不错,虽然那男子没有功名,但家里经商,吃喝不愁,小冬嫁过去,日子也不会苦了。她笑着道:“我说道说道她。”
韩泽点头,不置可否。
韩小冬在王兰花的劝说下,听说对方没有功名,虽说心中还是不满,但到底愿意一试。
韩泽与那家父亲相商之后,便定了相看的日子,带着韩茂德柳菊花韩小冬去了县城,相看之后,韩小冬那些不满倒是散了,毕竟对方那容貌确实无可挑剔,就是姐夫也比不了,再说是嫁到县城,她一个农家姑娘,嫁到县城,算是高嫁,她没什么好委屈的。
韩泽:“......”
韩泽其实一点儿不意外。那少年虽说没有功名在身,但却长得剑眉星眸,俊美无涛,样貌甩了钱宏几里地不说,为人坦率豪爽,韩小冬颇有些以貌取人,能相中他,他丝毫不意外。反而觉得那少年配韩小冬委屈了。
韩小冬的婚事算是定了,既然是他牵线搭桥,韩泽就不吝于那些嫁妆,不然不是惩罚韩小冬,而是得罪男方,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至于原先答应给韩小冬在镇上买一套院子,现在她要嫁去县城,就有些不适合,他想了想,反正都要给书博买庄子,顺势就在县城给韩小冬买了套小院子,花了五百两银子,至于田地便不给她买了,而是给她置办了一个铺子,反正男方家里经商,倒也不用担心买了铺子没有用处。
接过哥哥递过来的地契,韩小冬哭了,红着眼眶说道:“哥,对不起。我错了。”
“给你嫁妆,也不是为了你,而是因着爹娘,我不忍他们二老担忧。”
韩泽不在意她的道歉,看她讪然,又说道:“你要真觉得自己错了便好。也不枉书博一番心思。”
他不在意韩小冬是否知错。但书博是真的把小冬当家人,虽然存着心思教训韩小冬,到底是自己小姑,还是为着她好,希望她能改过,如若韩小冬存着怨恨的心思,书博的心思倒是白费了。
韩小冬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说道:“我当时确实觉得难堪羞愤,甚至想揍那小子一顿,可后来自从读了那女诫女则还有孝经,想想那小子说的也对,我确实不孝,也有些轻浮,如若还像从前那样行事,即便嫁到县城,日子也不会好过。”
韩泽嗯了声,颇为意外的看她一眼,见她是真的悔过了,倒也算欣慰,至少书博心思没白费。
韩小冬认真的道:“我会改的。”
韩泽点点头,改不改,不是说说而已,他以后自会看到。
...
韩小冬成亲后没多久,韩书博便要准备去县城官学读书。
小孙子虽是秀才,却不过刚满十岁,韩茂德怎么可能放心,朝着韩泽便道:“我要陪书博去县城读书。”
韩泽倒也没拒绝,只道:“行,县城有院子,院子里有仆人,想去便吧。”
王兰花在旁边道:“我呢?”
韩茂德大手一挥:“小冬嫁人后,才回来一趟,小春也在县城买了院子,两个闺女都在县城,你也去县城吧,还能去看看她们。”
王兰花看向韩泽。
韩泽点头:“县城院子比较大,你们想去便去吧,没事时可以把两个妹妹请到家里陪你们。”
葛红布不舍的看着儿子,她扭扭捏捏的说道:“我,我也想去陪书博。”
韩泽:“......”
王兰花笑着看了眼韩泽,转而说道:“你不能走,舒馨书晴她们该说婆家了,你这个当娘的不在家,她们怎么办?”
王兰花这话一出,韩舒馨韩舒晴几姐妹羞的躲进了屋里。
葛红布一怔,她倒是把这事忘了,韩泽无奈的道:“去吧,咱们一家都去县城。都去陪书博读书。”
王兰花转而一想,就知道韩泽的意思,舒馨姐妹的婚事在乡下显然找不到合适的,去了县城或许能遇到合适的。
葛红布一喜,“我让舒馨她们收拾行李。”
韩茂德兴奋的道:“我这一辈子没出过镇上,没想老了老了,还去了县城。”
韩书博笑道:“爷爷,爹在京城也买了院子,将来我在京城做官,到时你们都去京城住。”
韩茂德睁大眼睛,皱眉看向韩泽:“你啥时候在京城买的院子?”
韩泽拍拍头,这事忘了跟老爷子说,“前年卖了花之后,便让余安志帮我在京城买了套院子。”
韩茂德长出一口气,接着就骂道:“混小子,这么大事,都不跟我招呼一声。真是混账小子。”
韩泽苦笑,这爹也是,在孩子面前,给他留些面子啊。
韩书博捂嘴偷笑。
...
柳菊花知道韩泽一家要搬去县城,终于急了。
她原先腰闪到了,后来闹到韩泽那里,韩泽却说她的病是因为韩承明兄弟,他是他娘,也不能不管她,请大夫抓药的银子,她四个儿子平摊,倒是给了她几两银子。
可是那几两银子够做什么的?全都拿去买药了,身子倒是好多了,能下地走动了,可就是熬得慌,想吃肉,可手里银子舍不得用,买啥都得精打细算。
再看看人家王兰花,金银首饰戴着,婆子丫头使唤着,那还是韩泽后娘呢,他都那么孝顺,经过这么些事情,她这亲娘也不想着跟王兰花比了,至少让她把肉吃个足吧?
柳菊花看着韩泽,说道:“我别的没啥要求,就想每天能吃到肉,这不算过分吧?我听说你那里买的婆子丫头每天都有肉吃,我这当娘的,当初虽然没管你,但你总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就这么点点要求,你也不能答应我吗?”
韩泽看她说的字字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儿子多不孝呢,不过柳菊花说的也没错,原身总是她生的,但要这样答应她,给她银子买肉,显然是便宜韩兴旺父子,他也不愿,他看了眼柳菊花,忽然笑了,说道:“行,我会给家里婆子说,让她们每日把肉做好了,给你送半碗,半碗肉够不够?”
换个人他都不会这么做,可谁让这家人,太可恶呢。
柳菊花僵住,够肯定是够了的,可只够她吃,怎么行呢?
她皱眉道:“这多麻烦,你直接给我银子,我去买了,回家做了便是。”
韩泽笑着道:“我们都去了县城,家里婆子也没什么事情,不给她们找些事情做,岂不白花银子了?”
柳菊花干笑两声,韩泽在她这里就是铁公鸡,斤斤计较。她要多说,这半碗肉兴许都没了,只得同意,能得一些得一些,总比没有强。
等到韩泽走了,她才知道,那半碗肉,只她一人吃,真不是那么好吃的,几天之后,家里人都对她抱怨连天,话里话外她吃独食,就连儿媳妇都不听她的话,与她说话不阴不阳的,她训她,儿子还在旁边护着,让她憋了一肚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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