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昏中,两个人四目对视了片刻。
温蕙靠过去,把脸贴在霍决颈窝里。
“四哥,累了。”她低声说,“睡吧。”
她贴过来,那只兽便安静了许多。
但霍决何曾是会让别人掌握主导权的人。
他说:“好。”
便拉开了温蕙寝衣的带子。
他听到温蕙吸气屏气。
他把她的寝衣脱了下来。
这个过程,她身体微僵,却没有反抗。
女人啊,你从小便拿这些东西灌输她们,便会将她们变成这个样子。
贞洁的枷锁使她内心里期盼着可以不用同他行夫妻事。
夫为妻纲又使她不能反抗他行使丈夫的权利。
月牙儿被世人哄成了这样,他以束缚她的规矩去对付她,便无往而不利。
寝衣被扔到了脚踏上。
温蕙紧闭了眼睛,手臂叠在胸前,在霍决怀里蜷缩起身体。
虽在被衾里看不到,但亵衣背后只有细细的带子,在霍决手下是大片的肌肤。
霍决的手缓慢而有力。
温蕙改变姿势,将脸埋在了枕中。
霍决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他轻轻地亲吻她的肩头。
温蕙又翻身,以后背对着他,再次蜷缩起了身体。
那姿态如婴儿,不仅紧绷,还在蓄力。
意识到今日她的极限到了,霍决停下来不再啮咬,从后面将她抱在怀里:“睡吧。”
那蓄起的力量散了,只身体还紧绷着。
温蕙睁开眼睛。
肌肤贴着肌肤,热力透背。搂着她的手臂坚硬似铁。
温蕙一直睁着眼睛,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可时间久了,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温热的怀抱,竟也适应了。
最终还是睡着了。
等到她呼吸绵长均匀了,霍决睁开了眼睛,在昏暗中幽幽地看着怀里的人。
许久,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紧紧抱住,闭上眼睛。
天亮时温蕙醒了一回,因又感觉到了霍决的手。
男人在清晨会有一段特别的时间,温蕙有许多晨光中的回忆。她只不知道霍决会否也这样。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对霍决的认知是不全面甚至可能是错误的。
她只闭着眼睛不睁开。
背后的细带被拉开了。
比起昨晚的力道,今晨的手温柔了许多。
虽然背对着,也闭着眼,但温蕙能感受到霍决在晨光里凝视她的目光。
目光随着那温热的手心一起缓缓在背上抚过,轻轻摩挲。
霍决一直在晨光里凝视着。
温蕙肤如初雪,肩薄腰纤,每一处都强烈地展现出她是一个女人。
他侧撑着头,缓缓地抚过白玉似的背,到那蝴蝶骨上肌肤再不会因他的碰触生出鸡皮疙瘩,收回手,给她拉好被衾,遮住雪背。
自己翻身下床,撩开帐子出去了。
帐中,温蕙从始到终没有睁开过眼。
蜷缩的身体舒展开,又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日头已经老高。温蕙揉揉脸,她的作息竟乱了。
唤了声,婢女们便鱼贯而入。再称呼,便不再是“姑娘”,而是“夫人”了。
“夫人起身了。”
洗漱完,坐在妆镜前由婢女们梳妆,问:“都督呢?”
婢女们道:“宫里娘娘们赐下贺礼,都督去前面接了。”
婢女们又道:“昨晚宴席,陛下也有赐下,已经供起来了。”
皇帝的赏赐若需要供着的,便是恩宠意义大于实际意义。霍决的身上有帝宠。
温蕙点点头。
说着话,霍决回来了。
婢女们纷纷行礼:“都督。”
霍决挥挥手,婢女们都退下了。卧室中只剩霍决和温蕙。
温蕙从铜镜中看他。也奇怪,过了一晚,便觉得他不一样了。
可能是因为同床共枕,裸裎相对,肌肤相贴过,感觉便不一样了。
四哥不再是四哥,是她的夫君了。
温蕙起身转向霍决,对他行了个礼:“起晚了,四哥勿怪。现在去拜见公公和婆母吧。”
霍决道:“他们难道还会争这个?先用饭再去。”
温蕙抿唇笑笑。
霍决眼睛扫过妆台,婢女们退下去,妆台上还有未来得及插戴收拾的首饰。
霍决选了一支钗,温蕙便微微低下头,任霍决帮她插进发髻里。再抬头,对他微微一笑。
霍决凝视她片刻,微微俯下身去,缓缓向她的面孔贴去。
但他半途停下。白日里,似有迟疑。
温蕙却想起昨夜在她最紧绷时,他收回去的手。
她于是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
霍决顿了顿,喃喃了一句什么。
下一瞬,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唇舌的勾缠是男女间亲密的沟通。虽不是语言的形式,却能表达很多。
霍决的心里滚烫。
待意犹未尽,终于放开,温蕙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四哥。”她道,“我只是还不习惯。你慢一点好不好?”
这些年,霍决从未被别人掌过主动,终于还是被温蕙带了节奏。
他答应了:“好。”
又问:“怕我吗?”
“有些意外。”温蕙承认,“跟我想的不一样。”
霍决道:“你想的太天真了。”
“是。”温蕙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傻是不是。”
霍决没回答,只抱紧了她。
温蕙在他怀里抬起头,“噫”了一声,伸出手指,抹了抹他的唇:“唇脂被我沾掉了。”
霍决攥住她的手,把指尖的唇脂舔去。
那指尖麻丝丝的。
“四哥在家里也要涂唇脂吗?”她问。
“有些状态装不来。”霍决道,“最好习惯,一直保持。”
在这个家里,有两个人涂着唇脂,是霍决和小安。
康顺就不用,因为康顺不需要伴驾。
这唇脂,是皇帝喜欢的。皇帝喜欢漂亮的人,穿漂亮的衣服,涂漂亮的唇脂。
皇帝当然不能让文臣这么干,那是莫大的侮辱。
所以皇帝让他的仆人为他妆扮。
宦官不是臣,是仆。
所以文臣纵位卑,纵惧权阉们的权势,也不影响他们鄙视阉人。
四哥的生存环境,原来是这样的。
温蕙挣脱他,道:“我帮你画。我看到你唇脂了。”
她的妆台上有一盒不属于她的唇脂,那颜色调得太深,不是寻常女子会用的。
她旋开玉盒,用唇刷扫一些,问:“这颜色是谁调的?”
霍决个子高,直接坐在了妆台上,道:“小安。”
“就知道是他。他自己的颜色也好看。改天我得问问他那个调色的方子。”温蕙举起笔,“张嘴,别动。”
霍决微微张开嘴唇。
温蕙为他重新描了。
霍决看着她专注的眉眼。
她答应了嫁给他,便好好地接受他的生活,融进他的生活。
那就别逼她了,给她时间,慢慢来。
用过早饭,夫妻二人去了府中一角的独院。霍决在那里为父母家人设了牌位。
温蕙跪下,拜了公婆,敬了一盏茶放在婆婆的牌位前。
“她一直盼着将你抬过门。”霍决道,“她和岳母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她管我管得很严,哥哥们带我去吃一回花酒,她便狠狠地抽了我一顿……”
温蕙道:“你还去吃过花酒。”
霍决一笑,牵着温蕙的手,两人相扶站起:“以后不吃了。”
温蕙也笑。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
是月牙儿。
这一日该认亲的,霍府里就两个要认的,便是康顺和小安。
他们都拿到了温蕙亲手缝的鞋子、荷包和帕子。
这一回不像当年,都是丫鬟帮着做,温蕙扎两针。温蕙待在霍府不出门,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这一回,都是她亲手做的。
只太久没做过针线这种事,有些生疏,针脚不大匀密。
倒证明真的是她亲手做的,康顺和小安都很高兴。颇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欣慰感。
小安道:“先吃饭,吃完饭,我和嫂嫂交交账。”
温蕙这段日子已经知道霍府的许多事务,都是小安管着。如今她嫁给霍决了,也应当挑起管家的职责,便点头:“好。”
一家人一起用饭,也不用避讳。
康顺还担心温蕙别扭,偷眼看她,她倒很自然,似乎没什么不适应。康顺才放下心来。
温蕙其实还颇怀念这种气氛。
有点像温家堡。小门小户其实没那么多避讳,温家都是一大家子一起用饭的。
到了陆府,就个个分开。
丈夫来陪妻子用饭,倒是一种特别的陪伴了。
温蕙也时常陪伴陆夫人用饭,只陆夫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热闹”这两个字是不存在于她身上的。
再回想,她在陆府一个人用饭似乎很久了。
算一算,十一月离开开封,勉强也才半年。
怎地陆府种种,回想起来,恍惚仿佛上辈子了?
下午康顺回去了,小安和温蕙交账,霍决坐在一旁喝茶。
温蕙原想着要担起妻子的责任,接过账本和中馈,让小叔子从琐碎事务中脱身。但看了看账本,她改变主意了。
“这是外院的账?”她问。
小安道:“家里不分内院外院,统一走账的。”
温蕙问霍决:“以后要单立内院的账目吗?”
霍决道:“不用,家里只你一个人,也不会有别人,你拿着总账就行。”
温蕙便决定不接这账了。
数目太大了,惊人。
且有许多条目,是以密语记录的。外人看了,字都认识,却并不能知道具体都是什么花销。可知有许多事情不便与人说。
霍决的生存环境,与陆家实在有许多不同的。
“中馈我接过来,让三叔做正事去,不要为这些事缠身。”她说,“账本我就不接了。既家里只有我一个,把我并进帐里去就行了。不必再从我这里绕一道,反使你们麻烦。既有账房,统一从账房走就是。”
“可以。”霍决道,“只我的家底都在这里,你心里有数。”
寻常大户人家,男人不会给女人总账的,是估算好内院里的花销,从账房拨银子给内院。主持中馈的妇人在既定的预算下,再合理地分配和安排。至于男人的全部家底到底有多少,许多女人其实是不清楚的。
譬如陆正为了填江州堤坝案,为了走牛贵的路子,拿出了三万两的巨额银两,而陆夫人一无所知,便是因为这银子走的是外院的账目。内院妇人根本看不到也摸不到。
之所以这样,一是男人通常不会将外面做的事告知女人。
一是因为,男人往往不止有一个女人,他的孩子往往也有不同的生母。所以他的身家,是不可以只给一个女人交底的。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温蕙笑了:“都督这是要把全部身家都交给我吗?”
“不必交。”霍决道,“我的就是你的。”
“我有多少,你心里有个底。”
“有多少,你就可以花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说个题外话。
现在所谓男方不能花女方的嫁妆,和离可以带走嫁妆,基本上都是现代古言小说YY的。
看过两个古代和离案的判定,女方想拿回嫁妆都败诉了。
判定的法律依据是:女子无私财。所以嫁妆是娘家给夫家的馈赠。既是馈赠,就是夫家的了,女子和离走,也不能带走。
而女子本身也是夫家的财产。丈夫死了,公婆大伯子小叔子都能把她再嫁(卖)掉。
没有什么初嫁从父,再嫁由己。有的话,也是那种上层贵族女性,有一定的选择权。
普通女性,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