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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知穿盔甲,端坐于骏马之上,左右是严良和周瑞。
步军约三万左右,两翼骑兵各五千。
火把冲天,映衬的夜晚如同白昼。
行至午门约二百米左右,朱高知勒住马缰绳,高举右手,作了个停下的手势。
他抬头望着对面的张居龄,嗤笑出声:“就这几个人,也想拦住我们?”
严良笑笑不作声,周瑞却说道:“……是首辅大人高见,我们就是要趁他们来不及抵抗的时候一举拿下,省的以后费劲。”
朱高知赞了一声:“果然好计谋。”
张居龄长剑一指,先发制人:“凌王爷以雷霆之势夜闯皇城,在图什么?
皇上和太子殿下都在……你是要逼宫造反吗?”
朱高知被堵的一噎。
张居龄的话无疑是告诉众人,他是谋逆者,名不正言不顺,天理难容,可人人得而诛之……在这种时候,很容易影响士兵的士气。
他咬牙笑道:“张大人休要胡搅蛮缠。
父皇病重,本王甚为担心,不过是想拜见拜见他老人家,尽一尽孝道。”
“凌王殿下好大的脸……”徐沛讥讽意味明显:“领着几万士兵进宫拜见?
宫里统共就那么大的地方,可别把墙璧挤塌了。”
“你!”
朱高知脸色阴沉下来,他素闻徐沛毒舌,真正领教还是头一次,简直骂人脏字:“我记得小侯爷也曾经投靠在我门下,怎地翻脸比翻书还快,才几天功夫啊,就不认我这个主子了。”
“不好意思了,凌王殿下。”
徐沛俊眉一挑:“在下的眼神不大好,错人主子的行径也是有的。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骑兵营副指挥使就站在周瑞的旁边,闻言开口道:“凌王爷何苦和他们费口舌,直接开打不就好了。
小侯爷和状元郎是文人出身,嘴皮子上的功夫我们可不是对手。”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穿深褐色短褐的人由士兵领着到了严良面前,“严大人,他说是你们严家的仆从,来报信的。”
严良皱了皱眉头,并不认识眼前的人。
但府里仆从众多,他总不可能每一个都认识,“怎么了?”
“咱们府邸的胡同被人团团给围了,小人是奉大老爷的命令过来的……那些兵堵在家门口……见人都砍,门楼都要被推倒了!”
他说话结结巴巴的,脸色蜡黄,像是被吓的不轻。
“哪些兵?”
严良一愣。
“小人也不知道,小人是从后门处偷跑出来的……”
严良想了一会,摆手道:“你下去吧。”
严家有纪师爷守着,一时半会应该也不碍事。
“首辅大人,没事吧?”
周瑞探身,担心地问。
严良摇摇头,向周瑞使了个眼色,要他速战速决拿下皇城。
严家的子嗣里……虽然没有他嫡出的。
但也是严家人。
他还不至于为了私心去害全族。
周瑞心领神会,喊身后跟着的千总赵游民,“摆方阵。”
赵游民高声应“是”,迅速拉了五千人出来,皆手持七米长矛,和骑兵营副指挥使一起,摆成了以弩、步、骑的规则分布的步军方阵。
蒋磊一看到就愣了,怒不可遏:“这一群狗东西,还真看得起我们!”
他当然知道方阵的威力。
此阵以弩箭手为前排,和步军,骑兵根据战时需要,不停调整阵法的变化,以最有效的方式和对手展开殊死较量。
枪头如林,方阵如山。
别说他们就两千来人,就是他们的人数再加十倍,碰到这种铜墙铁壁一样的,都不一定打得过。
他大喝:“盾手给我站到前面来。”
北风猎猎,杀声四起。
整齐划一的行军脚步每抬起一次又落下,离午门的方向越来越近。
一百八十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如雨一样的弩箭射向张居龄他们,众人各拿出兵器,左挡右砍。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敌我的力量本来就悬殊,而神机营的人还未到……面对对方的弩箭,锦衣卫和金吾卫在躲闪的途中,伤亡的也不少。
张居龄看的薄唇紧抿,他拎长剑护住周身,和蒋磊说道:“蒋大人,擒贼先擒王……你找几个人给我做掩护,我去杀了操纵方阵的那俩人。”
他说的是千总赵游民和骑兵营副指挥使。
“张大人,不行。”
蒋磊直接拒绝:“你这样过去,无疑是送死。”
“要是任由他们活着,才是我们真正的死期……”
张居龄骑马就往前跑。
方阵威力无穷。
退可守,进可攻。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唯有硬拼和死扛,守住午门这最后一道防御,等待援军。
“我和你一起。”
蒋磊双腿一夹马肚,跟上了张居龄:“张大人好胆识……找别人做什么,做掩护的事,怎能少得了蒋某。”
他们俩人一出现,弩箭就变了方向,几乎一瞬间朝着他们就射了过去。
比刚才的更密集。
张居龄丝毫不敢怠慢,纵马飞奔,转眼间就到了赵游民面前。
长剑如虹,对着他的首级就刺。
赵游民也不是吃素的,欠身多过。
手拿长矛就开始反击。
人已经到了近前,弩箭就没什么用了。
方阵开始转换,骑兵营副指挥使喝令弩箭手退下,步军上前。
车乱战一样涌向蒋磊和张居龄。
蒋磊擅战,又以狠辣出名,一把弯刀舞的虎虎生风,步军竟暂时奈何不了他。
张居龄秀致的側脸冷硬如冰,长剑对着赵游民招招致命,很有拼命三郎的气势。
当时教他武艺的镖头是武林中人,逃避仇人躲进的镖局。
他的功夫主要以进攻为守,防守也是进攻,十分蛮横。
张居龄聪明,举一反三,学的比他师傅更精通……赵游民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吃力是正常的。
几个回合下来,张居龄就一剑刺死了赵游民。
赵游民一死,方阵的核心人物就剩下了骑兵营副指挥使,张居龄不在意抹去脸上的血,看了眼骑兵营副指挥使,微微一笑。
他趁着蒋磊还勉强能拖住步军,掉转马头直奔骑兵营副指挥使而去。
朱高知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他问严良:“张居龄什么时候练的武?”
严良眯了眯着眼:“我也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张居龄素来以文人的身份面世。
“隐藏的还挺深。”
周瑞插了一句嘴,再抬头就愣住了:“武定陵死了!”
武定陵是骑兵营副指挥使的名字。
方阵没有了首领,一霎那就乱了。
张居龄骑马就杀进了中心……长剑挥起落下,血流成河。
他的马腿也被刺伤了,张居龄滚落在地,左胳膊被长矛刺的鲜血淋漓。
这时候,徐沛领着锦衣卫、金吾卫赶到,双方厮杀成一团。
张居龄他们再英勇,也挡不住死了一排后面又顶上来的步军。
徐沛和张居龄背对背站着,俩人的衣衫被鲜血浸透了,都弄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徐沛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他看了一眼如潮水一样拿着长矛蠢蠢欲动的步军,“张大人,咱们估计是活不下去了……”
“还没到最后的结局呢,小侯爷可不敢妄自菲薄。”
周瑞看着被重重人墙包围的张居龄,笑起来:“再厉害又怎样,早晚都是一个死。
几万人和他们打,累也累死他们。”
严良没有接话,却挥手召剩下的大军:“……杀进皇城。”
“杀进皇城!”
“杀进皇城!”
“杀进皇城!”
数以万计的大军跟着严良呐喊,声音震天动地。
午门只有几个金吾卫在把守,朱高知他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他慢悠悠地骑着马走在最前面。
心中激荡万分,他感觉自己一步步走向想要的所有。
午门的城墙处,东西北三面城台上忽地出现了许多厢军,各个手里举着火把,袖口里藏着筒箭。
南端的攒尖顶阙亭更是被火把照的明亮无比。
王致远喊话严良:“首辅大人,往这边看,严家的男丁都被我请来了……”他右手一伸,指着身后被五花大绑的数十人说道:“您要不要认一认?”
他听从张居龄的话去严家,吆喝吓唬了一通……果真有人上当了,绑了纪师爷等人,敞开了严家大门。
他先指使人打听了张居龄这边的战况……和身边的下属一合计,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世子爷,你这是干什么?”
严良一眼就瞅见了最疼爱的小侄孙,太阳穴霍霍地跳:“……岂非君子所为。”
王致远大手一挥,“我不和您胡扯。
让你们的人全部停手……再后退五百米,我就放了他们。”
“这……”
朱高知并不担心严家族人的性命,他只在乎皇位,小声道:“首辅大人,咱们杀到这里不容易,干脆直接杀进去救了他们,岂不更痛快?”
“您要是不同意我的说法,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王致远见严良不动,举起大刀就搁在了戴瓜皮帽的小男孩脖子上。
他认识小男孩,他就是严良最疼爱的小侄孙。
当年为了王严俩家的的恩怨,他还绑架小男孩去勒诈严良。
冰凉的刀背让小男孩打了个激灵,“哇”的一声哭出来。
严良眼神一闪,嘴唇嚅动了几下,右手高高举起:“所有人,听我的号令,后退五百米……”
周瑞向来最听严良的话,见他这样说,自是无有不从。
张居龄等人歇了一口气,相互搀扶走到了午门口。
严良刚要开口说话,远处却出现了无数的火把和人影,正是杨若和顾临,他们身后是五军营的将士。
顾临人还没到近前,便洪亮地开口:“朱高知,严良,你们好大的胆子,圣上和太子还健在,竟然敢逼宫造反!”
他身后的无数将士也跟着附和,声势浩大。
神机营的指挥使也领着大军从城台北面过来了,和顾临打了个照面。
顾临竟然也来了!严良看了一眼他身边仅有的周瑞。
士兵们往后退的时候,他正和王致远做交易。
根本也没有想到顾临的援军会过来。
张居龄看了一眼杨若,俩人心照不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了严良。
周瑞举大刀想救出严良,神机营的指挥使右手一挥,周瑞就被弩箭射成了筛子。
严良和周瑞一被抓一死,朱高知所带领的大军就乱了。
顾临高声道:“尔等不过是被奸人迷惑,投降着不杀,抓住朱高知者论功行赏。”
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官,如何稳定军心和人心信手拈来。
“不要听他的话,攻进皇城,本王给你们加官晋爵。”
神机营的指挥使爽朗地笑:“凌王爷,你莫不是傻子吧?
你身后才有多少人,瞧瞧我们的,是你们几倍……怎么样?
不服气咱们就真刀真箭地打一仗!”
朱高知还要反驳,却被弩箭手指挥使捉下了马,他喊道:“属下被凌王爷迷了心智,愿改过自新。”
他是神机营的一员参将,神机营的指挥使认得他,摆摆手:“把凌王爷带过来。”
“是,卑职遵命。”
他一示好,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皇家的争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听从上面的命令罢了。
谁愿意打仗呢,能活着才是最好的。
如此一来,大局才真的定了。
王致远从攒尖顶阙亭也过来了,他让手下放了严家人回去,和严良说:“你的罪过要怎样处置是圣上的事,我一点都不管……也不会私下插手。”
严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张居龄把严良交给顾临,借了杨若的马车就往固安的方向而去。
闹了这样大的动静,估计全京都的人都知晓了……妻子还独自在家呢,不知道吓坏了没有。
剩下的收尾之事就让杨若他们去做,总之不会出什么大的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