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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雨屋里闷……”
顾晗喝了一口茶水,无奈道:“还是透口气好,也清新。”
桃红笑着应“是”,又进屋拿了褙子给顾晗披上。
换好衣衫的巧玲和巧珍一起过来了,见面就给顾晗跪下了:“少夫人,都是奴婢不好,害您失去了那么多银子。”
“起来。”
顾晗去拉她,“不是你的错……是四小姐一直看我不顺眼,今日不过是凑巧罢了。”
“少夫人。”
巧玲愧疚不已,伸手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积蓄:“奴婢存了几年,有五十二两银子,您先拿着。
其余的,就从奴婢的例银里扣。”
顾晗叹息一声:“咱们是差不多的年纪,我从记事起,一直都是你贴身伺候的。
外人看着是主仆,内里我拿你是当自家姐妹的。
五百两银子有价,但情义无价……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你的银子好好收着。
大不了,等你出嫁时,份子钱我不出了。”
“少夫人……”
巧玲没想到顾晗会提她的亲事,一时之间,很是窘迫。
顾晗搀扶巧玲起身,想她轻松一点,便换了话题:“你不是去回事处拿月例银子吗?”
巧玲“嗯”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递给顾晗:“都在这里了。”
顾晗翻着看了几眼,取出自己的一份,让小丫头去唤梁嚒嚒过来,给丫头、婆子们按例都分了。
大家辛辛苦苦地忙乎一个月,盼的不就是银子吗?
拿了该得的,干起活来才会更有劲。
桂花苑里。
张居思正在和王氏哭诉:“母亲,三嫂嫂她欺负我,您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
王氏搂着女孩儿的背,小声哄她:“你好好和母亲说一说,她做了什么?”
女孩儿梨花带雨的,她心疼的很。
“……三嫂嫂,她把外祖母送给我的簪子,给了秋阑阁的一个丫头……她看不上我还就罢了,现在连外祖母都不放过。”
张居思更伤心了:“母亲,您说,她是不是很过分?”
“嗯?”
女孩儿说话太快,王氏都没有听明白,她看了看跟在女孩儿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任意一指,“……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蕊屈身行礼,有头有尾地说了事情的整个经过,还把五百两银票拿给王氏看。
“胡闹!”
王氏训斥女孩儿:“你婚事在即,何苦为了一根簪子去和丫头们置气。
这要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有多不好,你想过没有吗?
他们会说你苛责下人……你觉得受了委屈,觉得心里不满,可以过来找母亲说话。
想料理一个丫头,什么手段使不得,非要你大明大亮地闹起来,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她原来只以为女孩儿单纯,没有心眼儿,这会子倒突然意识到女孩儿是真的不够聪明。
张居思想不通母亲为什么会责怪她,迷茫地:“母亲,我……女儿难道做错了?”
王氏揉揉女孩儿的头发,语重心长:“是的。
你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和顾晗起冲突,她是个聪明人,要是因为这一宗事起了坏你亲事的心怎么办?”
她叹气:“你和潘公子虽说是过了明路,口头定下了。
但媒人一日没有上门提亲,一切就都是不稳定的。
你父亲和二哥也说,潘家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家……你的性子更要学着收敛,做人家媳妇儿和在家做女孩儿是两回事。
不是你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的。”
张居思自己想了一会儿,“母亲,不会的。”
她抬眼去看王氏:“潘公子喜欢的是我本人,我也喜欢他……要是为着别人一两句的言语而变了自己的心,这样的喜欢,女儿不要也罢。”
“傻孩子。”
王氏看着女孩儿的模样,直摇头:“你怎么如此天真?
你和潘公子两情心悦是一件事。
你嫁到潘家做儿媳妇又是另外一件事。
潘公子前途光明,潘夫人不会任由他娶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子……她喜欢你,也正是因为你具备大家闺秀的优点。”
张居思一时没有吭声,她在想母亲的话。
母亲都是为她好,她是知道的。
天色慢慢地黑了。
王氏不忍心逼女孩儿太狠,“雨下的紧,路不好走……你先回月襴堂吧,母亲说的话,你好好地想想。”
张居思“嗯”了一声,起身给王氏行了礼,挑帘子退了出去。
许嚒嚒去送她,回来和王氏说:“四小姐还小呢,您对她太严厉了。
老奴看她挺难过的……”
“都要嫁人了,还这般的不懂事。”
王氏起身走去了槅窗边,透过雨帘,看到女孩儿快走出桂花苑的大门了,“我目前对她严厉一些,等她嫁去了潘家,就能少受些苦。”
潘夫人是个慈善的,但妯娌们相处呢……做母亲的,总想的多。
可怜天下父母心。
谁不盼望自己的儿女一生顺遂,福寿绵长?
等女孩儿的背影不见了,王氏和许嚒嚒说道:“你去找几匹上好的绸缎,几件首饰……亲自去秋阑阁跑一趟。
就说思姐儿不懂事,给顾晗添麻烦了。”
许嚒嚒不理解,“夫人?”
好端端的,给三少夫人这些做什么。
“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王氏摆摆手,去了罗汉床上躺着。
希望顾晗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不要和女孩儿一般见识。
许嚒嚒这才回转身,下去准备。
顾晗是和张居龄吃晚膳的时候,许嚒嚒过去的……她没有愣很久就收下了。
王氏给的,不要白不要。
张居龄还在东次间坐着吃饭,顾晗进去给他添了一碗乳鸽汤。
“不年不节的,母亲怎会想起送你东西了?”
张居龄问道。
顾晗想了想,就把下午的事情和他说了,又问:“夫君,母亲她是不是在替四妹妹向我道歉?”
张居龄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给了你就收下。
别的都不用管。”
张居思的胆儿真是越来越肥了,可惜他也百事缠身……等忙过这一阵,再着手收拾她。
让她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连背地里说一句闲话都不允许。
“我记下了。”
顾晗笑着说:“乳鸽汤是我亲自守着熬制的,好喝吗?”
张居龄却摆摆手,“你过来我身边。”
顾晗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起身走了过去。
张居龄长臂一揽,轻易地抱妻子坐到自己腿上,舀了一勺乳鸽汤亲自喂她:“好喝吗?”
不是她问他的吗?
怎么他又问她了?
顾晗总不能说自己熬制的不好喝吧,就点点头。
张居龄又舀了一勺自己喝了,也笑着说:“我也觉得味道甚美。”
顾晗的小脸“腾”一下红了,“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感觉张居龄做官做的,越发无赖了。
席间,伺候的丫头低下头去,只当看不到。
张居龄却一直搂着她没有松手。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黄豆大的雨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严良是在书房见的李荣。
“严大人。”
李荣拱手行礼,他穿着青绿锦绣服,腰间挎着细长的弯刀。
“……坐吧。”
严良大手一挥,让小厮给他倒了热茶。
“严大人,属下是趁蒋大人吃饭的间隙才出来的,时间紧,就不坐了……您有什么事情只管问。”
严良理解地点头,开门见山:“你上午让纪师爷给我传的话,我都知道了,只是不太懂其中的含义。”
李荣笑了笑:“凌王爷深夜去见了圣上,而后我们锦衣卫就去了杨府。”
严良一惊:“你是说,杨思远是凌王爷说通圣上缉拿的?”
李荣看他一眼,“不是我说的。
我是听锦衣卫里一个兄弟说的。
他哥哥在宮里做内监,伺候圣上笔墨的,圣上有什么消息给蒋大人,都是他在中间传递。”
严良半响没说话。
他在想朱高知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自己都向他表明过心迹,若有将来,情愿扶持他为新帝。
够忠心了吧?
而他呢,密谋杨思远这样大的事情竟然都不说一声……怪不得李荣让他小心朱高知了。
生为皇家人,其居心叵测可见一斑。
“严大人,我该走了。”
李荣观察着外面的雨势。
“好,路上小心。”
严良让纪师爷给他拿了二千两银票,说道:“留着疏通上下级之间的关系用。”
李荣也没有谦虚,收了银票,很快消失在雨海里。
在锦衣卫里混,手头阔绰就能多打听些消息。
“大人,凌王爷此人……不可信。”
纪师爷给严亮满上热茶:“心太狠。”
严良许久才“嗯”了一声,希望他知道的还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