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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找些碴子给三房,张居龄夫妻岂不是过的太如意了。
王氏垂眼冷笑。
她可从未忘记过长子的死……即使现在还没有证据。
从桂花苑出来,巧珍笑着问顾晗:“少夫人,今儿天好,要去小花园逛逛吗?”
她知道顾晗喜爱花草,寻常没事了总会去看两眼的。
而小花园就在桂花苑的后边,从这里走过去是最近的。
顾晗摇摇头:“直接回去吧。”
她心里藏着王氏说的话,哪里还有心情去闲逛。
主仆几人往西跨院的方向走,进了秋阑阁后,顾晗去了西次间,坐在香妃长榻上发了一阵呆。
张居龄吃过早膳便去了翰林院,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她看到笸箩里给张居龄做了一半的直缀,就拿起来缝斓边。
才缝了几针,桃绿就挑帘子从外边进来了,屈身行礼,说道:“少夫人,六小姐在门口站着呢,想给您请安。”
“六小姐?”
顾晗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是谁,就又问了一遍。
“就是府里的绿小姐。”
桃红把剪刀递给顾晗,解释道。
“哦……是她啊。”
顾晗笑了笑,“请进来。”
不过,心里却很疑惑,张绿怎么突然来找她了?
不过一会儿,张绿领着她的丫头雪儿进来了。
张绿的个头长高了些,梳双螺髻,戴了一对儿淡蓝蝴蝶绢花流苏。
秀秀气气的,身穿水红色掐牙并蒂莲斜襟褙子,进屋就屈身给顾晗请安,清脆地:“三嫂嫂。”
顾晗摆手让她起来,又让桃红去搬杌子。
张绿第一次来秋阑阁,人很拘束,坐在顾晗的身边,低着头,话都没有。
雪儿想着主子来一趟不容易,便暗地里拽了拽她的袖子,让她有什么话赶快说。
顾晗看到了雪儿的动作,拿着针线的右手一顿……若无其事地吩咐巧珍切些时令的果子过来。
被自己的丫头一拉,张绿显得更紧张了,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三嫂嫂……我有事情想……想……请您帮帮忙。”
果然。
她就说张绿无缘无故的也不会过来……顾晗笑了笑,语气柔和:“绿姐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兰阁的月姨娘,她被打了,我想去见见她……我去求母亲了,她不让见。
我就偷偷地见一面就好……我怕她会死掉。”
张绿的年纪还小,心里恐惧,说着话眼泪就“扑哒扑哒”地往下落。
被打了?
顾晗惊讶地问道:“怎么会?”
姨娘虽说是地位不高,也是半个主子……
“三嫂嫂,是真的。”
张绿从袖口处拿出帕子,去擦眼泪。
“……月姨娘和周姨娘为了一对玉簪,撕闹了起来……被夫人知道了,以行为不端为名,就各打了八板子……”雪儿见主子吞吞吐吐的也讲不到重点,索性就上前几步,自己和顾晗说了。
周姨娘原名周素娥,是张灵的生母。
原来如此。
姨娘们活的倒也热闹,这样的小事也能闹起来……
顾晗看着张绿,问她:“绿姐儿,你想要三嫂嫂如何做?”
“……我想三嫂嫂去和母亲说说,让我见月姨娘一面……”
“三嫂嫂能明白你的心情。
但是,三嫂嫂真的是爱莫能助。
你求了母亲,她都不愿意……三嫂嫂就更不能去了。”
在得知王氏拒绝绿姐儿的情况下再去求,相当于直接打王氏的脸了,她那么重视当家主母的地位……顾晗摇摇头,还是别再遭王氏忌恨了。
“三嫂嫂……”
张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三嫂嫂都不能帮助她,这可怎么办?”
顾晗叹息道:“绿姐儿,月姨娘不会有事的。
你等个十天或者半个月再去看她,一定是好好的。”
王氏训诫人十分的有手段,她教训妾侍,是不可能出人命的。
更不愿意被人抓住她苛待妾侍的名声。
雪儿在张绿的身后站着。
她也认为主子不应该去看月姨娘,让夫人知道了,都是事!但是,主子执意这样,她一个奴婢,也不能多说什么。
“三嫂嫂,我去年得了风寒,没有人管我……是月姨娘每夜每夜的偷偷照顾我,我才好起来的。
她挨打了,我想去看看。”
张绿哭的可怜兮兮,巴掌大的小脸红通通的。
谁生的孩子谁心疼啊,月姨娘躲着众人的视线去照看绿姐儿,也是不容易。
顾晗想了想,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绿姐儿,要不这样,你下午申时一过,就去雅斋的大门前守着,等父亲回来了你求求他……也许能见到月姨娘。”
张绿止住了眼泪,问顾晗:“父亲,他真的会让我去见……月姨娘吗?”
“有可能吧。”
顾晗也不能确定,如果张修关爱绿姐儿,他就会同意。
要是顾念着王氏的脸面,只怕就难了。
偌大的张家,也只有张修能改变王氏的决定。
张绿高兴起来,也不哭了,起身给顾晗行礼:“谢谢三嫂嫂的指点。”
顾晗笑着摆手,“不必客气,我也没有帮上你什么忙。”
桃红端着切好的苹果、蜜瓜等进来了。
“尝一尝,很甜。”
顾晗拿了一弯蜜瓜递到张绿的手里,“你会喜欢的。”
张绿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很斯文,也不左右打量。
顾晗暗自点点头,王氏教的还是不错的,至少张绿就很懂规矩。
张绿吃了两弯蜜瓜就不吃了,屈身告辞:“三嫂嫂,我要回去了。”
她想着月姨娘的事情,有些坐不住。
顾晗答应着,让桃红送她出去。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等到了中午,张居龄才回来,同行的还有杨若。
他今日不是去翰林院任职的,只是在杨若的陪同下,去报个到,熟悉一下环境和同僚。
按杨若的话说,就是去认认门。
正式的任职,是三天之后了。
“我说张老三,你最近忙的很呀。
昨日张大人摆的宴席,酒还没有敬过一轮,你就走了……别人都说状元郎架子大的很,你不介意吗?”
进了书房,杨若翘着二郎腿和张居龄说话。
一脸的满不在乎。
“不介意。”
张居龄迅速地回了他一句,让树鸣回秋阑阁告诉顾晗一声,说自己回来了,待会儿过去陪她用午膳。
那些见他中了状元来贺喜的,大多是附炎趋势、攀高接贵的,对于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妻子当然是第一位的。
树鸣应“是”,转身出了房门。
“什么呀,我也要和你们一起用午膳。”
杨若给自己满了一盏茶,桃花眸潋滟,“我们家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呢……我不来回奔波了。”
“可以。”
张居龄的语气温和:“我待会儿让人做好后给你送过来。”
杨若一愣:“你的意思是——你回秋阑阁找顾晗,我独自一个人在书房吃?”
张居龄抬眼看他,薄唇微弯:“你要是觉得孤单,我让树鸣陪着你。”
杨若被噎的说不上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需要。”
就算真的要别人陪,也轮不到树鸣,他有德顺呢。
“……这就对了。”
张居龄低头喝茶。
杨若“哼”了一声,故意大声让站着伺候的仆从给他准备甜点,以此表达内心的不忿……什么桃花酥、红豆糕、南瓜饼等,他点了一个遍。
张居龄知道他的脾气、喜好,由着他去。
顾晗做好了直缀,才让丫头拿去浆洗。
树鸣就过来传话了。
顾晗让梁嚒嚒多做几道好菜,做成双份的……毕竟杨若也在。
吩咐完后,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了小厨房盯着。
她闲着也是犯困,倒不如起来走动走动,精神也好。
等张居龄回来,东次间的饭菜已经摆好了,三荤三素外加一个蘑菇汤,色香味俱全,很丰盛。
杨若的那份也给送去了。
张居龄坐下,先给顾晗盛了一碗蘑菇汤,和她说话:“你不舒服吗?
怎么瞧着脸色不好看。”
他这几日忙的很,倒是有些忽略妻子了。
顾晗笑着开口:“没有。
我还是老毛病,就是换季的时候肠胃不适应,过去这一段就好了……”
“行吗?”
张居龄看了她好一会儿,还是担忧:“……叫宋大夫来府里一趟吧,也给你把把脉……”
顾晗摆手:“真的不用了,他上个月不是刚来过吗?
我都好好的,没事儿。
他年纪大了,一趟一趟的跑过来……我也觉得难为情。”
张居龄见她坚持,也没有再说什么,“先喝点汤,再吃其他的。”
顾晗点点头,拿起汤勺,十分的顺从。
她这几年被张居龄强迫的,已经习惯性的用饭前先喝汤了。
饭菜吃的差不多了,顾晗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用词,看向张居龄,“夫君……”话到嘴边了,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合适。
“怎么了?”
大概是顾晗的表情过于凝重,张居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伸手揉揉她的额头:“出事了?”
“没有。”
顾晗转头看向窗外,“咱们成婚也有小三年了,我却一直怀不上孩子。
要不,给你提一个姨娘吧?”
声音很落寞。
前世也是这样的,一直一直地怀不上……偏方、药汤的也没少吃……到了后来,坐胎药都是整碗整碗的喝,依旧是无济于事。
她死了后,梦里的张居龄那么寂寞,要是有一个孩子陪着他……会好很多吧。
正午的阳光很温暖,却也刺眼。
顾晗对着看了一会儿,眼睛就酸涩难当。
她等了好久,张居龄都没有说话。
顾晗便回头去看他。
张居龄又舀了碗蘑菇汤,很安静地拿起汤勺舀着喝,动作近乎优雅。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如淬玉般白皙。
眉眼从容,秀致清雅。
顾晗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