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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晴的小脸更红了,嗔了王致莹一眼,“莹姐儿……”祖母和定远侯夫人说还罢了,她们是长辈,怎的她也跟着凑趣。
娇俏的小模样逗得整个主宾席上的众人哈哈大笑。
武氏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摸了摸顾晴的发丝,问王致莹:“你是莹姐儿吧?”
王致莹笑着点头,回道:“老夫人,您还记得我呢?”
凌氏回头低斥女孩儿:“没礼貌,怎么和老夫人说话呢?”
武氏摆手,说凌氏:“你就是管的太严了,莹姐儿如此活泼,我很喜欢。”
她招手让王致莹坐到自己的身边,“我上一次见你,还是个女娃娃呢,如今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凌氏笑道:“老夫人谬赞,莹姐儿比着你们家的女孩儿逊色多了,性子也不稳重,我总爱拘着她一些。”
凌氏的说法不算夸大其辞,大兴顾家出美女,方圆十条胡同都是有名的。
王致莹长的也好看,但比着顾晴,总是差了一点。
定远侯府是武将出身,或许是因为血缘里的关系,王致莹的性格很好,大大咧咧的。
母亲说她的长相也不计较,还笑嘻嘻地和凌氏撒了娇,又和武氏说道:“我看老夫人却是一点也没有变,气色更好了。”
“这孩子,什么话好听说什么话,小嘴抹蜂蜜似的。”
武氏就笑她:“可见你母亲教的好。”
“老夫人过奖了。”
武氏对着凌氏使劲地夸自家孙女儿,凌氏又那么捧场……在场的众人就隐约能猜到这俩位的心思了。
不过,顾家和定远侯府都是京都的显贵,结了姻亲,倒也门当户对。
宴席处,锵锵锵的锣鼓声,说笑声……热火朝天。
顾晗被吵的脑仁疼,胸口处更是闷闷的,便和母亲说了一声,出去外面透气。
抄手游廊走到尽头,往东边一拐,是一座小小的五亭桥。
红柱黄瓦,白色栏杆。
富丽漂亮。
桥下列四翼,各卷洞之间,彼此相通。
碧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手指宽的小鱼游来游去。
碗口大的淡紫色睡莲开在桥翼周围,嫩蕊凝珠,美丽异常。
顾晗信步往桥上走,桃红紧跟在后边。
“少夫人……这里真好看。”
顾晗笑了笑,说道:“是的。
听祖母说,五亭桥是太祖爷爷时期仿造扬州五亭桥所建,外观以及造型都很考究。
不过是府里的地方有限,缩小些而已。”
桃红“嗯”了一声,看什么都稀奇,又说道:“睡莲也比咱们院缸里的好看。”
顾晗知道她说的是秋阑阁,“……咱们种植的太单一了。”
主仆俩过桥后,走进了亭子,却发现周浩波趴在栏杆上看风景,身后连一个仆人都没有跟。
孤男寡女,纵然是亲的表兄妹,顾晗都嫁了人,共处一室也不妥。
她转身就准备原路返回。
“怎么,晗表妹见了我,连一句话都不说?”
周浩波头也没有回,却出声说道。
顾晗顿了顿,转过身来,给他行礼:“表哥安好。”
语罢,又要走。
“你站住!”
周浩波文雅的脸上涌出怒意:“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为何一直刻意地躲避我?”
他见顾晗冷淡里带着嫌弃,像是俩人有世仇似的。
心里就一哽。
“表哥说笑了,咱们只是表兄表妹的关系,哪里谈得上什么躲避不躲避的。”
她一看见周浩波,就会不自觉想起前世时他在自己墓碑前说的那些话,脸色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何须论的如此清晰?”
周浩波喝了不少酒,头晕晕沉沉的,“我是哪里得罪了晗表妹?
你不妨说出来。”
她前些年还明明很黏着自己……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顾晗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
“表哥说的哪里话,我和你连见面都少有,何谈得罪?”
她一点都不想待在亭子里了,连和周浩波告别都没有,扶着桃红的手就往外走。
而周浩波的声音又响起了。
“要不是冲喜,你应该嫁给我的,你知道吗?”
顾晗拒他之千里的模样,反而激起了周浩波不管不顾的冲动,“是姨母亲口把你许给了我,还写了信给我的母亲。”
他周家世代书香,自己又是嫡长孙,秀才、举人的一路考下来,无往不利。
到哪里不是被人高看一眼,怎的就顾晗十分地看不上他。
人更是奇怪的,越是被看不起,越是想赶着上。
顾晗震惊又犹疑,回头看他,“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像是会拿人生大事骗你的人吗?”
周浩波苦涩道。
她竟然还不信。
顾晗从周浩波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没有骗自己。
母亲是怎么了?
这种事情怎么提都没有向自己提起?
“我已经嫁人了。”
顾晗的语气很淡,“……我母亲所说的,你都当没有听过吧。”
亭子的另一头传来了男子的说话声。
顾晗又说了一句:“我对这件事情也是真的一无所知。”
周浩波看着她和丫头一起小跑着离去的背影,眯起眼睛。
好容易跑下了桥,顾晗不停地用右手抚着胸口,喘着气告诫桃红:“刚才你见到的一幕……谁也不许说,只能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桃红连连点头。
她知道轻重的。
“表哥,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啊。”
顾暖笑着去搭周浩波的肩膀。
他喝酒喝的有些上头,想出来吹吹风,才发现周浩波不见了。
正说着话,张居龄、顾曙也跟了过来。
周浩波看见张居龄心里就不舒服。
他懒懒地回了一句:“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怎么就你自己啊?”
顾曙随意地问道:“刚才听到说话声,还以为是两个人呢。”
“有吗?”
周浩波抬眼看了看他:“这里一直就是我自己。
你大概是听错了吧。”
他还是替顾晗隐瞒了下来。
具体是什么心理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张居龄没有吭声,他恍惚间听到了妻子的声音。
带着水汽的夏风吹来,凉爽极了,让人的身心都十分惬意。
五亭桥确实是个避暑的好场合。
申时左右,吃了酒席的宾客就慢慢散了。
杨夫人走之前去了趟流水轩,和杨真说了好久的话。
顾暇舍不得她,依依不舍地送出去好远,直到影壁时才被婆子抱回来。
定远侯夫人凌氏则是从凌波苑离开的,不知道她和武氏说了什么,顾晴的小脸是从头红到了尾。
晚上,星光点点。
张居龄和顾晗在春在堂用晚膳。
张居龄想起下午的事情,问顾晗:“你下午的时候有去过五亭桥那里吗?”
“没有。”
顾晗潜意识地脱口而出。
心里莫名地虚。
她回答的速度就特别快。
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和丈夫说出口?
再说,她本来和周浩波之间也没有什么。
问心无愧。
等她歇过了一口气,才觉得不大对。
但,要是给张居龄实话实说,就更不对了吧。
他心里会怎么想?
起隔阂是难免的吧。
顾晗默默地叹气。
算了,再找合适的机会解释吧。
张居龄闻言,拿汤勺的手就一顿。
他是个敏感且心思细腻入微的人。
和妻子相处了一段时日,她的秉性、习惯基本就掌握了。
按正常来说,任何人被询问是否做过某一件事情时……如果没有、回答起来就很气定神闲。
如果有、不想隐瞒的情况下也会气定神闲;想隐瞒的时候,就会磨蹭、或者遮掩,遮掩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的。
妻子的性格是慢吞吞的,做什么事情也都不骄不躁。
她突然回答的如此快,很显然这里面有问题。
张居龄薄唇一抿,她和周浩波是表兄妹,交谈一二也无伤大雅。
为什么周浩波却说在五亭桥待着的自始自终都是他自己。
顾晗见张居龄不说话,就接过了巧珍伺候吃饭的筷子,说道:“夫君,吃点鲈鱼吧,味道很鲜美。”
张居龄看着自己碟碗里精心挑过的鱼肉……细如棉线的姜丝都被挑了出来,还浸了酱料。
她这样的讨好自己,张居龄却觉得意图更明了了。
“你也吃。”
张居龄也夹了菜给顾晗,想起俩人的第一次见面,她用蜂蜜花生换了摆在他眼前的糖姜片……
妻子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讨厌吃姜,但并没有人告诉过她。
还有她对自己无缘无故地信任……
张居龄看着顾晗,直觉告诉他,她应该瞒下他很多事。
“夫君,怎么了?
我脸上有花吗?”
张居龄摇头,又给她添了半勺饭,“把这些也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