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望云相救我。”纸条上写的是这么一句。
云歇看完啼笑皆非。萧让先前虽说要砍阿越,但他既已答应纵,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自是不会轻易反悔,只要阿越不做错事,保命绝对没问题。
云歇觉得阿越应是被吓到了才杞人忧天,多此一举。
云歇本不欲管,来回翻看了下纸条,见上头并无其他内容,兴趣一瞬间被勾了上来。
阿越明明有充足的时间,纸条空白地方也足够多,他何不多写些?比想他怎么救他?邀他何时何地相见?
云歇思忖了番,豁然开朗,暗道阿越是个妙人。
纸条上有三道褶皱,是三更。
纸条是圆形……
云歇叫侍女掀开窗幔,天上刚好是一轮圆月。
今日是腊月十七,明天的月亮就没圆形纸条那么圆了,所以圆形代表的是月亮,是今晚。
时间是……今夜三更。
地点……
云歇阖眼回忆,阿越与他擦肩而过时,脚尖似乎刻意朝外撇了下,是……西北方,那里地处偏僻,只有承德宫一所宫殿。
今夜三更承德宫。
云歇慢条斯理地将纸条卷好收回,垂眸暗笑,阿越就不怕他没懂?就那么笃定他知晓了一定会来?
阿越是得会一会,他没表面那么温柔纯静,一个大昭人竟对皇宫布局了如指掌,还对他的喜好颇为熟悉。
……
找个由头在宫里歇着并非难事,他只稍一提,萧让便应允下。
萧让今夜似乎格外忙碌,没功夫在他跟前碍眼。
等云歇转身走了,萧让才堪堪抬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光渐深。
他上午回身一瞥,分明瞧见……那大昭人给他的相父塞了东西。
……
云歇换了身低调的衣裳独自前往。
承德宫是有名的鬼宫,死在这的妃子拢共算算,一打不止。
寒冬夜半,又是闹鬼之地,看守的太监似乎溜了睡大觉去了,云歇一路畅通无阻。
内殿里一股子霉味,上好的紫檀木家具都落了灰,云歇蹙了蹙眉。
他不知道阿越到没到,便先在里面逛了逛,刚走近床榻,一只白的反光的手却握住了他的手腕,云歇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再反应过来时,阿越已将他推到了身后的床榻上,自己覆了上来。
“床上有灰!!”云歇惊呼出声。
黑暗中阿越动作明显一滞,万万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这个。
阿越凑近他耳侧,委屈道:“……我擦过了。”
云歇猛地松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姿势有多诡异,尴尬道:“你下来。”
阿越尖尖的下巴抵在他胸口,纯澈的眼里满是不解:“云相不想‘要’我?”
云歇惊了,轻咳两声,提醒道:“……你是陛下的男人。”
“就因为我是陛下的男人,才有趣,”阿越眼里一派天真,说的话却惊世骇俗,“云相不想陛下的男人怀了您的孩子么?全天下的男人都没法拒绝这点吧?”
“……”云歇惊呆了。
好家伙。
他在萧让头上看到了一片晃眼的绿色,这绿帽还是他给萧让戴的。
阿越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心动了,笑得天真又乖巧,继续道:“不要很多次,一次、两次、最多三次就够了。”
云歇一把年纪了都老脸一红,忙推开他:“别说了。”
阿越不依,凑近追问:“您明明荤素不忌,这点阿越没来大楚前就打听过了,监斩台上一瞥,云相分明钟意阿越相貌,所以云相为何拒绝我?还是像我姑姑所说,大楚的男子都道貌岸然,喜欢玩欲擒故纵那一套?阿越也会的——”
云歇打断:“你不用这样牺牲,我保不住你。”
他现在自身难保。
阿越指望攀上自己让自己救他出去,根本不现实,更别提照阿越的说法,阿越真的是一碰就怀。
先不说云歇绝无可能碰他,这真怀孕了,肚子能藏得住?到时他和阿越都得歇菜,云歇一想到萧让那个蛇精病就头皮发麻。
“不会,只要云相肯保我,我绝对会安然无恙。”阿越笃定道。
“你哪来的勇气?”云歇嗤笑,他都不敢说这种大话。
阿越微微一笑,带着点小挪揄,凑近小声问:“云相被陛下伺候的可舒服?”
云歇桃花眼张了张,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戒备。
“别否认,我都知道的,我从小学的就是这些个下作的伺候人的事,只肖看一眼,就知道那表面再生疏的两人私底下里有没有。”
阿越自是瞧出陛下一颗心都在云歇身上,这也是他的筹码所在,云歇咬死说要保他,陛下为了不使云歇伤心,即使被挖墙脚恨他入骨,也不可能对他痛下杀手。
更何况他到时还怀着云歇的孩子。
云歇听阿越的意思,阿越似乎不知道他才是被压的那个,心里瞬间松了口气。
“……尚可,与你何干?”
阿越微微一笑:“我比他强上百倍,云相一试便知。”
云歇:“……”
云歇整理着衣襟:“有这本事为何不去勾|引陛下?跟我没前途。”
阿越如实道:“陛下滴水不漏,我没戏。”
云歇理袖子的手一顿,没好气地笑了:“所以我就是个有缝的臭鸡蛋??”
阿越体会了下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迟疑点头:“我原以为是,实际上……”
“衣服穿好。”云歇严肃道。
阿越抬眸,希冀地望他:“真不试试么?”
“……”云歇轻咳两声,“你无需如此,陛下不会杀你,今日这一遭要是被他知晓了,你才真的可能作茧自缚,安安稳稳当宫女不好么?”
“不好,”阿越回绝地极快,“我的国家需要我,我得出人头地,我也不想老死宫中,我能利用的就只这具身体。”
云歇叹了口气,莫名有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爱感:“你自己的想法呢?你就心甘情愿被自己的国家利用?还是明明不想,却不得不说服麻痹自己?”
阿越似乎被戳中痛脚,温柔的脸霎时冷了下来,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这重要么?我有选择的权利么?我生下来就注定了只能依附旁人存在,我的家族个个都是绝顶的美人,却还不是沦为生育工具和亲工具?所以想清楚有什么意义?只会令自己难过,这是我的宿命,我不会为没有意义的事逗留费心。”
“重要,有意义,”云歇慈爱地摸了摸他柔软的长发,在他错愕惊惶的眼中,认真道,“因为陛下绝非心胸狭隘的人,只要大昭不再生事端,陛下绝不会滥杀无辜,若是需要靠你这样的人的牺牲才能缓和局面,我当年也绝不会帮他。”
云歇也没想到他这番话会说得这么顺溜,以至于他说完,自己都愣了下。
阿越似乎有所触动,一时半会儿却还改不了本性就此从良,执着道:“云相对阿越,一点反应都没有么?”
“……没有,我没必要骗你。”
“那这样呢?”阿越往云歇跟前挪了挪。
云歇脸瞬间黑了:“你离我远点。”
阿越有点颓丧,笃定道:“云相心里有人。”
“没有。”云歇一口回绝。
阿越固执:“肯定有,是不是陛下?”
“怎么可能??”云歇怒了,“全天下的人死光了,我也宁愿跟猫过,绝不会喜欢他。”
阿越有点意外,换了个法子继续问:“那云相对谁有欲?”
“……”云歇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不是那种纯身体上的欲,是……”阿越迟疑了下,“怎么说呢,就是他不经意触碰到的地方,会莫名发热发烫,像有火在烧——”
“够了!”云歇有丝窘迫,冷脸站起,“我没必要同你废话,你最好安分守己,今日你说的,我全当没听见,你好自为之。”
云歇提起灯笼要走,阿越下意识去拉他,云歇回身,阿越盯着他的脸却愣住了。
“放手。”
阿越非但没放,反而在云歇错愕的目光中,抚上了他的脸。
云歇瞬间恼羞成怒,这一个个的都如此放肆,他不要面子的吗??
云歇去拨,阿越的指腹却在轻轻摩挲云歇左眼眼尾那一小点红痕。
云歇瞬间浑身一激,手登时没了力气,竟未第一时间推开他。
阿越见他这反应,沉默片刻,试探道:“云相这……怎么弄的?”
这明明不是痣,是疤,可他那一瞬就是鬼使神差地去触碰了。
“小时候跌的。”云歇耐心被磨尽,去拨他的手。
阿越暗道自己多疑,他来大楚前查过云相资料,云相生父乃云大将军,生母则是小门小户的庶女,但毫无疑问都是大楚人。
“阿越冒犯了。”
萧让刚踏进殿,浑身一顿。
他的相父被人捧着脸细观,还深情地回握那人手腕。
云歇背对着他,萧让瞧不见他神情,但他二人脸贴得这般近,萧让脑中瞬间冒出了个可能性——他们正打算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