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七日后,穆老太爷在一片哀中出殡被送入了上雍城外不远处穆家的祖坟安葬。而穆老太爷的丧礼结束,也就意味着穆家和柳家之间仅剩下的和平也正式宣告完结。穆老爷出殡第二天,穆翎就如约将穆家之前许诺的一半产业交到了户部,这些东西谢安澜也有参与整理,自然十分清楚。穆家半数的产业,绝大部分都换成了现银,她还以陆夫人的名义挑了两个很不错的铺子买下来也算是赚了一笔。
这笔钱一共是一千二百七十多万两,穆翎干脆让凑了个整数一千三百万两。另外还有一张三百万两的清单欠条。穆家大公子表示,还有三百万两被柳家挪用了,既然柳家不愿意还钱这笔欠账就直接转到户部好了,反正柳家原本也就还欠着国库的银两,俗话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户部尚书自然不敢作这个主,当即暗地里派人通知了柳家之后就将江枫等人的领款清单送到了昭平帝面前。
昭平帝看着眼前的清单发了半天呆。他固然宠爱柳贵妃到毫无底线,但是不代表他脑子就真的装的都是豆渣。区区几年时间花了三百万两,昭平帝表示就算是他自己也没那么豪气。皇帝这个位置并不是真的如常人所想的那么无法无天的。若是真的可以肆无忌惮,柳贵妃现在就不会还只是个贵妃了。皇帝的私库和国库从来都是分开的,私库里的钱皇帝可以所以挥霍,但是用完就没了。国库里的钱,皇帝是半点摸不着的。若是遇到了圣明爱民如子的天子,还要时不时从自己的私库拿一些出来补贴国库,但是如果哪位皇帝陛下想要往国库伸手,朝廷里的那些老臣能一头撞死在宫门口,外面的那些读书人能骂的皇帝从此怀疑自己的人生。
所以,基本上敢往国库伸手的皇帝,都差不多做了亡国之君了,就算侥幸没亡国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当然不是昭平帝发呆的理由,昭平帝之所以对着清单发呆是因为他发现,他这几位经常哭穷的舅子,或许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富裕。至少,他这个当皇帝的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吃着皇家那点产业的收入和祖宗留下来的私库的老本。时不时还要赏赐功臣宗亲什么的,总之就是一个入不敷出。现在让昭平帝一下子拿出几百万来,昭平帝自己绝对是拿不出来。
“陛下?”见皇帝陛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也不话,沈尚书略微有些不安。
昭平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方才道:“既然条子是真的,就按着规矩办吧。”
啊?皇帝陛下真的要问柳家要钱?沈尚书有些惊讶,其实将这个条子送上来只是一个试探罢了。试试皇帝陛下对柳家的态度,如今柳贵妃怀有身孕,皇帝若是依然看重柳家就算现在不好对穆家做什么,也肯定会让他将这事儿抹平的。但是现在……
昭平帝淡然道:“既然是柳咸的妹子和妹夫借的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此事不必再回朕,你看着办吧。”
沈尚书顿时有些头疼了。要知道这做官的最怕的就是皇帝这句“你看着办吧”,看似无比信任,但是轻了不行重了不行。办好了无功,出了事错全是自己的。沈尚书有些后悔自己如此冲动的行为了,或许还是应该再等等啊。
除了柳家,没人关心沈尚书的苦恼。如今整个京城的人们都在关心柳家和流云会以及穆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东陵国最强大的两个商业势力,对决东陵国最得宠的爱妃娘家。受到危害的不仅是对决的三方,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也破受影响。不定今早起来发现自家常去的粮油铺子就关门了。或者只是出去喝个茶的功夫,最喜欢去的古玩铺子就倒闭了。要么欢欢喜喜的去绸缎庄取订做的衣服,才发现绸缎庄已经关门了,自己的定金却拿不回来了。
最让人震惊的是,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钱庄竟然也倒闭了。而这钱庄,据便是柳家名下的。一时间,京城的有钱人纷纷对自己手中的银票产生了不信任感,不少人都赶到各大钱庄想要将银票换成真金白银,一时间挤兑成风,弄得整个京城以及附近的钱庄都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柳家以一家之力,又怎么是流云会和穆家的对手?兵败如山倒,不到十天柳家名下几乎七八成的产业都关门歇业。柳家自然不会就这样任人宰割,商业竞争上他们确实是比不上流云会和穆家,但是在朝堂上他们的势力却远非苏梦寒和穆翎能比的。又有柳贵妃的枕头风在,朝廷虽然没有下令直接抄了流云会和穆家,却也开始打压起来,也算是给这两家一个警告,令双方适可而止。
同时,柳浮云的计策也开始奏效。流云会不少人对苏梦寒突然与柳家死磕多有不满,而之前被苏梦寒操纵的各地柳家管事也渐渐有一部分开始重新回到柳家。虽然损失已经造成了,但是能够及时止损总也是一件好事。
静水居里,每月的休沐之日,静水居里总是格外热闹。如今京城的人雅士,和许多官员闲时倒是都喜欢到静水居来。翠华楼固然好,但是消费却太过昂贵,这些中低层的官员是经不起总是去翠华楼消费的。于是,更加风雅而且美酒佳肴不输翠华楼的静水居就成为了最佳选择。
二楼上一处清净的厢房里,陆离,曹修,赵焕,言希都坐在厢房里喝着茶闲聊。另外还有不请自来的百里胤。
“听百里兄不日就要升迁御前侍讲一职了,恭喜。”曹修含笑举杯道。曹修有个主管御史台的祖父在,消息自然灵通。
百里胤笑道:“借曹兄吉言。”
赵焕和言希也齐声道贺,看向百里胤的目光也有几分羡慕。他们如今还在翰林院里做庶吉士呢,百里胤入翰林院不过一个月,却已经升职了。虽然只是半级,但是御前侍讲却可以经常见到皇帝的。以百里胤的才华和家世,将来不愁没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百里胤倒是瞥了陆离一眼,拱手笑道:“我还要多谢陆兄成全才对。”
陆离摇头,道:“百里兄笑,我只是不愿意往机会不大的事情上使力罢了。”陆离确实是对御前侍讲的位置不太感兴趣,另外有百里胤在他的机会确实不大。
百里胤微微蹙眉,道:“陆兄有何打算?”相处了一个多月,百里胤觉得他依然看不透陆离此人。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每天都在翰林院里混日子,但是面对几家势力的招揽他又丝毫不为所动。以陆离之才,百里胤自然不相信他是不好权势不爱虚名的人,若是如此,他根本不必来参加科举。既然来了,如今这样的做派只能明他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决定和计划,只是时机未到。
陆离微微叹了口气道:“不急。”
百里胤点头道:“确实不该急。”官场上心急吃不了肉豆腐,陆离入翰林院不过一个多月,任谁也不能这个时间很长。就算是百里胤自己,也只能是这次运气刚好。原本他也打算至少要在翰林院待满一年才能另作打算的。
但是…百里胤有些怀疑地瞥了陆离一眼。他相信陆离不着急,但是不太相信陆离什么都不会做。
一直望着窗外楼下的言希突然收回了目光开口道:“这段时间,柳家和穆家,好像闹得有点厉害。”
曹修不以为然,“被苏梦寒和穆翎联手夹击还能苟延残喘,柳家算是命硬的了。早几年,毁在苏梦寒和穆翎手下的商家可不在少数。”
百里胤笑道:“柳家可不是商家。”
曹修笑道:“不错,柳家若只是商家,只怕连跟穆家与流云会交手的资格都没有。”可惜,柳家的后台太硬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想要弄死谁或许不一定能够绝对办到,但是皇帝若是想要保住谁,却是没有丝毫问题的。除非皇帝不愿意或者皇帝本身…自身难保。
言希有些不爽地道:“他们三家闹起来,京城的物价都贵了不少。”虽然言希手上不算紧张,但是在京城花钱的地方多了。平白无故的就要多花许多钱,还是很不爽的。
百里胤思索着道:“应该差不多了罢?陆兄,你怎么看来?”
陆离浅酌了一口茶水微微蹙眉道:“差不多了?只怕还不够。”
“还不够?”曹修也有些惊讶了,“柳家在京城的产业可谓是折损了**成了,而且朝廷也开始打压流云会和穆家…他们还打算闹?”
陆离道:“所以…大概就需要开始一些更高级别的争斗了。比如……”
“官场。”百里胤沉声借口道。
赵焕这些日子也听了不少事情,若有所思地道:“听,流云会首投靠了高阳郡王。理王与柳家素来不睦,很可能会暗中招揽穆家。这段时间沈尚书的立场似乎也有些摇摆不定,到时候就不只是流云会穆家和柳家的争斗了。”
言希嗤笑一声道:“可惜都没什么用。只要宫里那位枕头风一吹……”
赵焕摇摇头道:“未必,宫里那位如今忙着养胎,若不是事情坏到一定的程度,谁敢惊扰她?万一…出了什么事,谁也脱不了干系。”柳贵妃已经年过四十,原本就有过产经历,这一胎想要保住并不容易。这些日子即便是柳家的人也轻易见不到柳贵妃,所以柳家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毫无节制的进宫告状了。就算是能见,他们难道不用担心万一把柳贵妃气着了会出什么意外?
百里胤若有所思,“若是…柳贵妃这一胎生下皇子,柳家的处境就算再糟糕,也会立刻被扭转的。”
“那岂不是,现在他们做的这些毫无意义?”言希皱眉道。
曹修摇头笑道:“望安兄,话不是这么的。前提是,贵妃生下的是一个健康的皇子而不是公主,或者…另外,无论如何,一个家族元气大伤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恢复过来的。特别是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无法恢复的。比如…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言希叹了口气,“我只想明年授官之后顺利外放出去做个芝麻官就够了。”京城里水太深,他自认不算笨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曹修道:“我们倒是不用担心,谁会在乎咱们这些无名卒。不过陆兄是当真要心了,柳家,还有高阳郡王那里,似乎都对陆兄颇为不满。”
陆离举杯淡然一笑,“多谢曹兄提醒。”
京城的另一边,正在被众人议论的穆翎也没有闲着。因为穆老太爷过世,穆翎又清出去了一批有异心的下人,整个府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沈含双与穆翎并肩走在穆府的花园中,沈含双时不时侧首看向自己身边的俊美男子。
“怎么?”察觉到她的目光,穆翎问道。
沈含双有些犹豫地问道:“穆翎哥哥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么?”
穆翎停下了脚步转向她,道:“你觉得我该问些什么?”
沈含双神色有些黯然,“若不是我请谢公子带的话,穆翎哥哥永远也不会听我话了吧?”
穆翎沉默不语,沈含双轻叹了口气道:“我们原本应当是青梅竹马从一起长大,我母亲也时常提起穆姨和穆翎哥哥。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或许我们并不会向现在这样不是么?”
穆翎垂眸,直接问道:“三年前,你为何要不告而别?”
沈含双幽幽叹了口气,“因为…我不确定你是否希望救你的人是我,我以为你一直恨我的。而且,我也没有不告而别,是我爹…我爹知道了你的事情。你去找我的那天,我并没有离开,我看着穆翎哥哥离开之后才……”
“沈尚书?”穆翎扬眉,点点头道:“不错,令尊一直想要与柳家结亲,自然看不上穆家这样的商户人家。”
“穆翎哥哥,你应当知道,我对浮云公子并无他意。”沈含双望着他的双眼,眼神清澈而坚定。
穆翎挑眉道:“但是,柳浮云对你……”
沈含双苦笑,“在浮云公子眼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柳家。沈含双不过蒲柳之姿,便是入得了眼,也只怕也入不得心。我若从未动摇,穆翎哥哥想必也不相信。这三年…你处处避着我,我便知道你依然还恨着我。是以我越加不想告诉你三年前的事情,我不想…你连三年前的我也一起恨上。或者…其实你也恨三年前的我吧?八年前我胆怯任由别人诬陷你害你受伤,三年前我不守承诺独自离去,你确实应该恨我。”
“我没有。”穆翎沉声道。
沈含双眼底闪过惊喜的光芒,“穆翎哥哥……”
穆翎望着她,轻叹了口气道:“当年的事情,我过并不能怪你。三年前…罢了…”
沈含双欢喜地笑道:“穆翎哥哥不怪我就好。”
穆翎道:“你今天来,可有什么事?”
沈含双一怔,轻轻叹了口气道:“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么?”
穆翎沉默不语,只听沈含双继续道:“我虽是闺中女子,并不懂外面的那些争斗。但是…穆翎哥哥,父亲陛下对你和流云会那位苏会首的作为已经很是不满了。苏会首有整个流云会和高阳郡王做后盾,朝廷就算打压只怕也有限。你要怎么办?你刚刚将一半的产业都捐给了朝廷,穆家自己现在也还没整合过来吧?”
穆翎继续沉默,只是定定地望着沈含双。
沈含双道:“我知道,我这些你也不高兴听。但是…穆翎哥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是柳家让你来的?”穆翎冷声问道。
沈含双顿时呆住,美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晶莹的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对穆翎冷漠的目光对视了半晌终于呜咽了一声转身奔了出去。穆翎脸色微变,拔腿想要追上去,却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目送沈含双的目光离去。
“啧啧,多情女子无情郎。穆兄好狠的心呐。”一个笑谑的声音从身后的房顶上传来,穆翎转身看到一身白衣的少年正懒洋洋的坐在房顶上笑看着他。显然方才的一幕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下来。”穆翎道。
谢安澜耸耸肩,动作利落的从房顶上落了下来。有些不满地耸耸肩,想起苏会首那一身飘逸的轻功。这世道,不会轻功连范儿都会降低好几个档次啊。
穆翎有些无奈地道:“你怎么来了?”
谢安澜道:“来看看你啊,万一你被柳家或者别的什么吞了,我也好帮你收点残渣什么的。”
“那还要多谢无衣了。”穆翎没好气地道。
谢安澜手中折扇掩面,躲在后面低声闷笑。笑够了方才问道:“你和那位沈姑娘,怎么样了?”
穆翎白了她一眼,“你想要怎么样?”
谢安澜叹气道:“哪里是我想要怎么样?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了你可算是煞费苦心了。你却将人家给气哭了,可真是……”
穆翎垂眸,轻叹了口气道:“或许…她确实是三年前的那人。但是,我却不知道到底是三年前我便看错了人,还是……”
“有什么不对?”谢安澜问道,这第一美人演技不错啊,再加上还有容貌加持,难道还有什么破绽的地方?
穆翎摇头,“直觉。”
一个人如果跟你直觉的话,你大概就没法子再跟他扯别的东西。因为直觉这个东西很难明,每个人都会有但是有的人直觉惊人的准,有的人的直觉却又还不如没有。不过谢安澜觉得至少如陆离所的,她不必替穆翎太过担心了。不管穆翎对沈含双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只要有这份警惕在,穆翎就不可能受到太严重的伤害。
“和柳家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谢安澜问道。
穆翎淡然一笑道:“无衣不用担心,我不会跟柳家闹得同归于尽的。现在…只是还不够而已。”
谢安澜点头道:“这个我相信。你若真闹到那个地步,穆老就算是白费心思了。”提起祖父,穆翎眼底闪过一丝沉痛。谢安澜连忙转换话题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穆翎摇头道:“最近无衣还是不要往我这边来了,免得受那池鱼之殃。这两天…理王的人暗中与我接触过。”
谢安澜蹙眉,“你打算和理王合作?但是沈姑娘似乎希望你能与柳家和解。”
穆翎嗤笑道:“除了高阳郡王,最近暗地里与我接触的权贵可当真不算少。虽然穆家已经没了一半的产业,但是剩下的那一半却也是很可观的。”高阳郡王有苏梦寒支持,自然是不缺钱的。但是其他的宗室权贵在穆翎眼里却都是穷光蛋。越是心怀大志的人,就越是缺钱。
谢安澜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心一些吧,尽早抽身。不然你那个伟大的赚钱计划可就都便宜我了。”
穆翎朗声一笑道:“无衣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谢安澜点点头不再话。她也明白苏梦寒和穆翎打的什么主意了。在权势上他们无法与柳家抗衡,那么就让别人来对付柳家。苏梦寒投靠高阳郡王,穆翎投靠理王,以后不管是两位王爷齐怼柳家还是双方撕破脸互怼,苏梦寒和穆翎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点钱而已。钱,对他们来赚来就是花的,花完再去赚就是了。比起堵上了身家性命在朝堂上兴风作浪的人,他们的付出微的可以忽略不计。
谢安澜知道,穆翎和苏梦寒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或许已经达成了某种同盟。而这个合作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柳家。
京城商场上的风雨似乎渐渐地平息了下来,这场短暂的交锋以柳家的惨败告终。对于这个结局没有人感觉到意外,柳家跟穆家和流云会同时开战,绝对是不自量力。若不是有天子护着,只怕是连骨头残渣都不会剩下一点。
但是,柳家虽然损失惨重,却也让人们明白了天子到底有多么看重柳家和柳贵妃。商业倾轧而已,过往又不是没有过。曾经多少商业世家一方巨富在流云会手下如黄花般凋零,穆家能成为东陵首富,又是踩着多少豪商的肩膀走上来的,这些事情再惨烈又何曾上达天听?如今不过是一个的柳家,皇帝就让朝廷打压流云会和穆家,保全之意显而易见。
皇帝要保的家族,谁敢不行?
明面上似乎真的平静下来了,但是暗地里的暗涌却变得更加汹涌起来。
陆离这几天的日子过得不太舒服,因为当大家都闲下来的时候自然就有人想起了这位谁都面子都不给的新科探花。这些权贵大人物自然不好意思亲自对一个的探花下手,但是只是让他在翰林院的日子不好过的话,其实只是一句话的吩咐而已。
百里胤已经升为御前侍讲,不再每天跟他们一眼在翰林院班房里抄书了。榜眼王越之跟陆离百里胤都不是一路人,早早地攀上了翰林院学士的关系,看样子打算在翰林院里养老。于是,陆离这个新近探花就全盘接收了老人们对芳华正茂的新人的全部怨怼。
只是翰林院离的这点刁难并不能让陆离动容。今生不,前世的陆离什么样的苦没受过?这点的刁难对陆离来连让他记恨的资格都没有。于是,陆离的淡定从容终于惹怒了某位权贵,麻烦从翰林院蔓延到了翰林院外面。
陆离在从翰林院回家的路上,被人给赌了。
看着眼前几个一副地痞流氓打扮的高大男子,陆离眼底掠过一丝轻蔑。地痞流氓?就算是天子脚下的地痞流浪,又有几个敢拦截做官的?他身上可还穿着官府呢。
“几位,有何见教?”陆离淡淡道。
为首的男子一副粗鲁不通墨的模样,“什么见教?看你不顺眼教训你一顿!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咱们可以少让你受点皮肉之苦!”
陆离淡声道:“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主子,这种手段无聊得很。”
男子一愣,脸色微微变了变,突然一挥手道:“给我好好教训这子一顿再!也让他知道知道,这天子脚下是什么地方!”
旁边的几个人立刻朝着陆离围了过来。
陆离背后靠着墙壁退无可退,神色淡漠地扫了众人一眼道:“既然不想走,那就都留下吧。”
众人一愣,他们记得这子似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话……
“危言耸听,给我打!”为首的男子冷笑道。
只听陆离冷笑一声,宽大的袖袍中一个东西探了出来,只听嗖嗖两声轻响,冲在最前面的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身后的人来不及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收住脚步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心口一凉便已经倒在了地上。很快,倒下的人新口出都涌出了大量的血迹,原本按照他们所中的暗器的大,是绝对不会流出那么多血来得。但是不知为何献血就是源源不断的从人身体里面流了出来,不过片刻就将四周染得一片血腥暗红,令人隐隐作呕。在血泊中,本就细而不引人注意的暗器已然慢慢化去。
陆离沉默地站在血泊中,虽然满地尸体和血腥,但是他身上却干净的一尘不染。就连脚下都没有沾染到半点血迹。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巧的机关,双手灵巧的活动者,不过片刻就拆成了几件毫不起眼的零件。其中两件依然收回袖袋中,剩下的却随手便抛进了路边的污水沟里。
“啊?!杀了人!死人了!”一个喝的有些醉醺醺的男子碰巧拐进这个偏僻的巷子,还没走进来就看到陆离脚下那躺了一地的尸体。立刻吓得醉意顿消,惨叫一声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陆离被关进承天府大牢了?罪名是因为杀人。
听到这个消息,谢安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陆英和芸萝,还要忍下来安慰他们。
“少夫人,您怎么就不着急呢!”芸萝急得直跺脚,四少爷被人冤枉杀人了啊,杀人…是要砍头的!
谢安澜叹息,“别着急,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
冤枉?只怕未必吧?陆离杀人她绝对不会觉得意外,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陆离杀人还被人抓了个现行。
陆英倒是比芸萝镇定一些,但是也镇定不到哪儿去,“少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安澜叹了口气,道:“去准备点东西,我去给你们家四少爷探个监。”话前世今生,她还没探过谁的监呢。一向都是她把别人往监狱里送。
陆英也没有办法,只得点头应是下去准备了。
谢安澜去承天府并没有顺利见到陆离,毕竟是杀人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是四个人。如果这样的案子她还能顺利见到陆离的话,那她肯定不姓谢,而是姓柳了。对此,谢安澜并不意外。照例给了一些银两打点了一番承天府的狱卒,便离开了。
从承天府监牢出来,谢安澜稍稍沉思了片刻,便转身朝着曹府的方向而去了。
曹老大人也已经听了这件事,毕竟新科探花杀人可是一个热闻,而且曹老大人一向对陆离颇为关注。所以听到谢安澜上门求见,曹老大人想也没想就让人带她进去了。
“见过曹老大人。”谢安澜微微一福,恭敬从容的行礼。
曹老大人抚着胡须望着谢安澜赞许地点了点头。出了这种事情还能有这样的镇定从容,实在是殊为不易。之前陆离虽然也带着谢安澜来过曹府,不过谢安澜毕竟是女眷,曹老大人也只是听曹老夫人对她颇为赞赏。如今一见,倒是果真不凡。
“打扰老大人清净了,还望见谅。”谢安澜道。
曹老大人摆摆手道:“这些闲话就不了,老夫已经派人去查此事了,暂时还没有消息,少夫人可有什么消息?陆四郎…”谢安澜摇头,坚定而无奈地道:“多谢老大人,老大人明鉴,夫君从未习武,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如何能够一下子杀死四位彪形大汉?这未免……”
“难不成是有人陷害他?”曹老大人皱眉道:“只是,如此陷害未免有些过了罢?”明眼人都知道,陆离不可能一下子杀死四名会拳脚的大汉。这样的陷害岂不是故意引人怀疑?
谢安澜略显无措地摇了摇头,她是闺中女子知道的太多难免露出马脚。
“你们这些日子可有与人结仇?”曹老大人问道。
谢安澜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在上雍皇城里不过是无名卒罢了,谁能花这么大的功夫来陷害夫君?只是…这些日子有不少人邀请夫君前去赴宴,夫君推了不少,神色间也越发郁结。但是却也不至于得罪了谁。所以我在想…此事,会不会只是个意外?”
曹老大人挑眉,“意外?”
谢安澜道:“或许夫君只是碰巧遇上了什么事情……”
曹老大人却不觉得这是个意外,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谢安澜所的不少人邀请陆离赴宴的事情。这些事情他也隐隐听过一些,不过开始也没当回事。毕竟是青年才俊,崭露头角有人邀请是正常的事情。但是如果这邀请的人身份不同寻常,却被陆离给拒了…想起爱子如今在泉州忙碌的事情,曹老大人觉得自己不得不慎重一些。
沉思良久,曹老大人点头道:“老夫知道了,此事老夫一定会一查到底。若是陆四郎当真是冤枉的,老夫也绝不会让他就此蒙冤!就算是告到陛下那里,也会替他讨回一个公道。”
“多谢老大人。”谢安澜感激地道,心中却无比的心虚。想起最近陆离一直在摆弄的那些玩意,如今那些人真的是陆离杀得她也不会觉得意外。
见她如此,曹老大人脸色更多了几分慈爱,“你也莫要太过担心,陆四郎如今不在,家里就要你支撑起来了。人在官场上,风风雨雨都是免不了的。总会过去的。”
谢安澜点头道:“多谢老大人,晚辈铭记于心。”
曹老大人点头道:“如此便好,你拿着我的帖子,明天让思贤陪你去承天府看看陆四郎吧。也好安心。思贤,送陆少夫人出去。”
“是,祖父。”一直旁听没有开口的曹修这才起身,对谢安澜道:“嫂夫人,请。”
“多谢曹公子。”
出了曹老大人的书房,曹修才连忙问道:“陆兄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前几天他们还提醒陆离心呢,陆离也过他心里有数,这才几天就将自己送进了大牢?
谢安澜也很是无奈,“我也不知,他是在从翰林院回来的路上出的事,这两天也并不曾见过什么征兆啊。”
曹修也值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明天去探望过陆兄或许就能知道了。”
谢安澜淡淡一笑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明天要劳烦曹公子了。”
曹修道:“我与陆兄既然是好友,举手之劳何必言谢。祖父得对,夫人还是莫要太过忧心才好。”
谢安澜再次谢过,两人已经到了曹府门口,谢安澜请曹修留步,才转身告辞。
离开曹府之后,谢安澜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静水居。
“少夫人。”面目平凡的伙计进来,恭敬地道。谢安澜点点头问道:“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虽然她并没有明,伙计却知道他要问什么。道:“有用的消息并不多,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倒是不少。还有人四爷身怀绝世武功,也有人四爷是被人陷害,还有人四爷是不心闯进了江湖中人解决私人恩怨的地方。”
谢安澜嗤笑,“画本子看多了罢?天子脚下有几个江湖中人敢在这里解决私人恩怨?”
伙计道:“那…就是四爷被人陷害比较靠谱了。”
谢安澜摆摆手道:“先不管这些,先放一个消息过去,柳家意图拉拢新科探花不曾,恼羞成怒。”
伙计一惊,“少夫人,真的是柳家……”
谢安澜浑不在意,“谁知道呢,先看着传出去吧。心一些,别让人抓到把柄。”
伙计点头,正色道:“少夫人尽管放心便是。”
谢安澜点点头,“那就好,你先去吧,我坐一会儿。”
“是,的告退。”伙计领命而去,谢安澜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先把水搅混了再罢。
“丫头!听那子被抓了啊?”一个幸灾祸的声音闯了进来,谢安澜头痛的看着老和尚兴匆匆的进来,仿佛陆离坐牢对他来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谢安澜无语,“大师……”
老和尚道:“贫僧就知道,那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如此!”
谢安澜道:“大师,您老现在吃的用的还有…喝的!都是那个不是好东西的子提供的。他若是出不来,您老就只好回灵武寺继续吃大白菜和劣酒了。”
“呃…这个…”老和尚顿时变色,“怎么会,陆施主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借你吉言。”谢安澜无力地道。
老和尚见她如此,倒是坐了下来安慰道:“你放心,那子命大的很看,一看就不像是个短命鬼。”
“……”所以您老不精通就别给人算命了,陆离上辈子就正巧是个短命鬼。
“唉,就算他是个短命鬼也没关系,丫头你长得好,人又聪明,不愁找不到好夫君。”老和尚继续安慰道。谢安澜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多谢,这话我会记得告诉他的。”
“……”贫僧生平第一次如此真心的安慰人,女施主为何如此不领情?
打发了老和尚回后院继续研究酿酒术,谢安澜才打包了几分点心回家。还没走进大厅就听到里面传来喧闹声,谢安澜微微皱眉。刚抬头往里面看起,就听到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老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有心情出门买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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