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里其实早就放假了, 准备参加秋闱的人都回了家。
卫寒舟却没回去,继续在县城读书备考。
等到快要考试了,这才带好考试要带的一些凭证去了府城。
考完之后,他就从府城直接回来了。
所以,熬了这么多天, 卫寒舟刚回来时才会那般邋遢, 那般狼狈。
在李氏告诉她卫寒舟已经考完之后, 整件事情柳棠溪就心中有数了,也明白了卫寒舟为何像去捡垃圾似的。
说实话, 她觉得卫寒舟挺可怜的,也特别自立。
可, 觉得他可怜不代表她能原谅卫寒舟早上的所作所为!
亏她以为他马上要考试了,内心思虑过度, 焦躁不安,所以才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还怕他状态不好, 宽慰他。怕影响到他心情,没有对他发火, 原谅了他早上的幼稚行为。
可他是怎么对她的!
瞒着她,欺负她!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她就不信他早上的时候不明白她为何那般好性儿待他。可他就是不解释。
他分明就是在故意逗她,让她难堪!
越想越气。
等到中午做饭时,柳棠溪拿出来家里的生姜,咔嚓咔嚓切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整个生姜就被她切完了。
今日是张氏烧火, 进来时,见她切了这么多姜,诧异地问:“三弟妹,你切这么多姜做什么?三弟回来了,他不喜吃姜,你是忘了吗?”
柳棠溪心中冷笑,就是知道他不喜欢吃才切这么多的,他要是喜欢,她还不切了呢!
不过,她面上却笑着说:“呀,是啊,我给忘了。只想着日日炒菜都用,爹娘又喜欢姜的味道,就切多了一些。”
张氏不知柳棠溪心中所想,体贴地说:“嗯,那就先放在一旁,等三弟过几日去读书了咱们再用。”
柳棠溪立马反驳:“不妥。相公已经考完了,如今还没放榜,也不知相公是否能考中。估摸着相公得等到放榜之后才能决定去哪里读书。听人说要到九月才放榜,那咱们这些姜岂不是要放一个月?岂不是浪费了。”
张氏并不知其中的道道,听柳棠溪这么一说,眼神立马放在了切开的生姜片上,脸上流露出来为难的神色。
柳棠溪笑着说:“大嫂不必担忧,既然切好了,咱们放进去便是。爹娘那么喜欢姜,相公又是那么孝顺的人,想必也不会介意。况且,相公去岁冬日还喝过姜汤呢,你忘了吗?”
张氏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说:“也是。”
接下来,柳棠溪又把一部分生姜片切成了细丝,一部分剁碎。
随后,她削了几个土豆,切成了丝。
油热,柳棠溪下了姜丝葱花,又放了土豆丝。
看着跟土豆丝和生姜丝混在一起难以区分开来的样子,柳棠溪笑了。
剁碎的那部分,她则是跟蒜末茄子混在了一起,蒜末和姜末也难以区分。
卫老三和李氏从镇上回来没多久家里就开饭了。
饭桌上,柳棠溪很是殷勤地给卫寒舟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相公,你读书辛苦了,多吃些。”柳棠溪对着卫寒舟笑得很甜。
卫寒舟敏感地察觉到柳棠溪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他本以为早上的事情她会恼怒于他,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这般待他,炒的菜也都是他爱吃的。
所以,她并没有因为他的所作所为生气是吗?
想到这里,卫寒舟忐忑了一上午的心情瞬间变得明朗。
低头,把柳棠溪给他夹的菜吃进了口中。
在咀嚼了几下之后,卫寒舟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口感……
卫寒舟怔了怔,抬眼,瞥了柳棠溪一眼。
只见柳棠溪笑容甚是灿烂,一脸天真地问:“相公,你怎么了,是觉得我炒的菜不好吃吗?”
问完,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可相公喜欢吃土豆丝,我特意给你炒的。”
说完这些,柳棠溪的眼神看向了李氏。
李氏立马就开口了:“咋不好吃了?娘觉得好吃。老三可能是太久没吃家里饭了,不习惯,是吧,老三?”
张氏看了卫寒舟一眼,想到柳棠溪切的生姜,倒是有些猜测。不过,她也不是那爱惹事儿的,所以低头扒饭,一个字也没多说。
卫寒舟盯着柳棠溪看了许久,咀嚼了几下,咽到肚子里之后,说:“娘说得对,儿子太久没吃家里饭了。娘子炒的菜太好吃了,我有些不习惯。”
听着儿子的回答,李氏笑呵呵地说:“好吃你就多吃点儿,看你瘦的,考试太累了。”
李氏的话音刚落,柳棠溪立马又给卫寒舟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笑着说:“娘说了,相公考试辛苦,多吃点儿。”
说到“考试”两个字时,柳棠溪故意加重了语气。
她刚刚盛菜的时候,特意把生姜丝汇聚在了一起。而且,把盛放生姜的地方转向了自己。为了防止被别人夹走了,她第一时间就把那一堆生姜丝夹给了卫寒舟。
卫寒舟看了一眼碗中的土豆丝中夹杂着的生姜丝,又看了一眼笑得狡黠的柳棠溪,抬起来筷子,没有丝毫停顿,吃了进去。
吃完,还不忘说:“多谢娘子体贴。”
“相公客气啦,你读书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柳棠溪继续笑。
虽然卫寒舟表面看起来一派轻松的模样,但柳棠溪相信,他一定是心里苦不说出来。
所以,接下来,她又给卫寒舟夹了不少生姜丝,还给他夹蒜末茄子里混杂着生姜碎的蒜末。
卫寒舟全都吃了进去。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表面从容淡定,一个心里得意,一顿饭看起来吃得很是和谐。
柳棠溪觉得自己整过卫寒舟了,心里对他的讨厌减少了几分。
到了后半晌,卫寒舟没再去看书,而是跟着卫老三去山上砍竹子了。
卫老三拒绝了几次,但见儿子坚持,也就随他了。
砍完竹子之后,两个人又回来弄竹签子。
柳棠溪就跟张氏周氏在葡萄架下面绣花。
瞧着卫寒舟很快就上手的样子,心里着实羡慕不已。
卫寒舟这个人真的是太聪明了,干什么上手都这么快。这人就算是不去读书,去做别的,想必也能有一番作为。
人跟人真的是没法比。
柳棠溪着实嫉妒不已!
中午柳棠溪已经报复过卫寒舟了,晚上就没再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她没再切那么多姜,而且,就算是切,也切得比较大,调味儿用。
卫大牛和卫二虎在早上离开家之前就知道卫寒舟已经独自一人考完试了,但当时他们急着去上工,所以知道得不太清楚。这会儿,又赶紧问了问。
卫寒舟自是没说个中艰辛,只简单陈述了一下过程。
得知他考完了,家里的氛围比之前轻松多了。
卫老三笑着交待他,以后莫要再如此,卫寒舟答应了。
见卫大牛他们早上也知道了,就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柳棠溪心中颇不是滋味。所以,整个家里,除了她,所有人都知道卫寒舟考完了。而她是家里第一个见着卫寒舟的人,又是这两日跟他相处最多的人,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她,却对她只字不言。
他究竟是故意不告诉她呢,还是打心底觉得她是外人,不想告诉她?
如果觉得她是外人,早上又为何那般对她?
柳棠溪本已经差不多原谅卫寒舟了,此刻又突然不想原谅了。
吃过饭收拾了一番,柳棠溪回屋去了。
洗了个澡之后,她开始铺床。
看着床尾处摆着的两床薄被和两个枕头,柳棠溪停顿了一下。接着,拿过来自己的枕头,放在了床头中间,又把自己那一床被子铺在了床中央。
敢这么对她,呵,今晚爱去哪里睡就去哪里睡。
卫寒舟今晚没去看书,一直在堂屋跟卫老三、卫大牛及卫二虎聊天。
聊完,回屋之后,就看到了床上的情形。
柳棠溪正坐在床头看书,听到他进来了,看也不看他一眼。
卫寒舟抿了抿唇,拿起来换洗的衣裳去洗澡了。
洗完回来,发现柳棠溪已经看完书躺下了。而且,躺在床中央,身子朝着墙壁那边,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卫寒舟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中午的时候,他的确察觉到她不高兴了。但后半晌,他分明感觉她的气似乎已经消了。可此刻如此这般,又是因为什么?
昨日还待他甚是殷勤,给他做饭、脱衣、洗脚的人,今日却这般待他。
饶是卫寒舟内心强大,此刻也有些不习惯。
柳棠溪还没睡着,确切说,她是听到卫寒舟马上要进来了,匆忙躺下的。
不过,卫寒舟在床边站着时,她倒是有些期待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是会像之前一样不说话呢,还是会解释一下?
等了许久,柳棠溪都没听到卫寒舟的声音。正在她忍不住想要回头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些动静。这些声音真的是太过熟悉了。
熟悉到柳棠溪闭着眼,不用看都知道卫寒舟在做什么。
很好,卫寒舟真是太棒了!有本事这辈子都不要上床上来睡。
这般一想,柳棠溪气得把被子往上面扯了一下,把自己的头蒙上了。
卫寒舟正挪着椅子和柜子,准备弄自己的床铺,听到床上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柳棠溪把被子蒙头上了,以为自己吵到了她。
再看面前的柜子和椅子,高低不平,且之前搬进来的几块砖也不见了。
卫寒舟微微叹气,轻轻地把柜子和椅子归位。从一旁拿过来一床凉席铺在地上,又柜子里拿出来一床褥子铺上。最后,从床上抱过来被子和枕头,躺在地上睡了。
柳棠溪又气又怒,这次她骂都骂不出口了,只觉得胸口有一股郁气。
气着气着,她却听到了呼吸声。
卫寒舟这是睡着了?
柳棠溪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卫寒舟,窗外一丝月光照了进来,照在卫寒舟的脸上,只见他面色非常平静,显然是睡着了。
人家这是根本就没把她生气当回事儿,或者是没把她当回事儿?
别以为她不知道,平时俩人在床上睡,哪次不是她先睡着?他每日都睡得极慢。
今日倒是睡得香。
也不知为何,看着卫寒舟这个模样,原本柳棠溪挺气的,这会儿却渐渐变得平和。自嘲一笑,她气什么呢,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哎,一切都是她庸人自扰罢了。
她跟卫寒舟之间的关系顶多是比陌生人强那么一点儿,她又凭什么要求他事事都告诉她,凭什么自恋的认为自己对于卫寒舟是不同的,卫寒舟会跟她解释呢?
今日一早刚刚动摇的心逐渐变得平稳下来。
她本就不是容易纠结的人,很多事情都很是能看得开。所以,一旦想通之后,心里就不气了,躺床上渐渐睡着了。
卫寒舟这小半个月都没睡好,昨日虽然补了觉,却也没补够。所以,这才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并不知柳棠溪内心的变化。
第二日一早,卫寒舟醒得比从前晚。
这一觉虽然睡得很沉,可却一点都不舒服,腰、背、脖子都有些酸痛,睡地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一想到这里,他侧头看了一眼床。
平日里起得晚的柳棠溪今日却早就起来了,床上空无一人,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床尾处。
卫寒舟蹙了蹙眉,内心突然有些慌乱。他没来得及多想,连忙收拾了一番,打开了房门。
一开门,他就看到柳棠溪跟扶摇正在猪圈旁喂猪。
看着这个背影,卫寒舟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刚醒过来时,他竟担心她生气离开了。
瞧着柳棠溪的背影,听着她跟扶摇叽叽喳喳说着话,卫寒舟抬步走了过去。
“三婶儿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吧。”柳棠溪说。
“好呀好呀。”扶摇开心地说。她原本也不懂什么叫脑筋急转弯,但三婶儿跟她说过,所以她知道了。三婶儿每次出的急转弯都特别有意思,她最喜欢了。
“从前有一头猪,为了自由,冲出猪圈跑了出去。刚跑出家门,眼见着自由就要来临,结果,却一头撞在了门口的一棵树上。你说为什么?”
扶摇皱了皱眉,认真思考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来,就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因为这头猪不会急转弯。”
听到这个声音,柳棠溪看了过去。
扶摇也看了过去。
卫寒舟看着柳棠溪的眼睛,等着她说话。
然而,柳棠溪像是没看到他似的,很快就转移了目光,转身把剩下的猪食全都倒进了槽里,端着盆子离开了。
卫寒舟皱了皱眉。
扶摇看了看卫寒舟,又看了看柳棠溪的背影,蹭蹭蹭跑了过去。
三叔真是莫名其妙,她跟三婶儿玩得好好的,干啥要过来。
“三婶儿,刚刚三叔说得对吗?”扶摇小声问。
“是对的。”柳棠溪答。
“啊?因为猪不会急转弯?”扶摇有些诧异。这算是什么答案,又算是什么脑筋急转弯?
“对,这头猪不会,如果它会的话,出了门就转弯走了。”柳棠溪解释。
扶摇陷入了沉思,跟着柳棠溪进了厨房。今日应该是她娘烧火,但她弟弟一直哭闹,娘还在喂他,她就过来帮着烧火了。
火刚刚点着,扶摇突然恍然大悟。
“三婶儿,你刚刚是在骂我是头猪吗?”
刚刚三婶儿说是给她出个急转弯,而她没答出来。她没答出来的话,不就是不会急转弯吗?猪按照一条直线冲出去撞在了门口的树上,也是因为不会急转弯。
猪不会急转弯,她也不会……
柳棠溪淡定地往锅里添水,说:“不是我。”
“对,是三叔!”扶摇立马改口。
三叔最讨厌了。
平日里也没见三叔话这么多。怪不得刚刚会主动开口,原来是想要讽刺她。
他一定是觉得她太笨了。
吃饭时,柳棠溪也没故意躲着卫寒舟,大方地坐在了他的旁边。
饭间,她还是跟从前一样,脸上带着笑,跟李氏或者张氏扶摇她们说着话。
早上做的饭,柳棠溪既没放姜,也不是卫寒舟讨厌的。不知为何,饭很好吃,可卫寒舟却有些怀念昨日满盘子的姜丝。
接下来一整日,卫寒舟都时不时看柳棠溪一眼。
他发现,她一切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吃吃喝喝笑笑。
可就是,不理他。不跟他说话,不看他一眼。
到了晚上,柳棠溪依旧没给卫寒舟铺床,没给他在床上留位置,甚至,也没给他留灯。
卫寒舟进去时,屋里漆黑一片。
他看都不用看,柳棠溪肯定没给他留位置。
所以,他摸黑找到了自己昨晚用过的席子、褥子和被子,无奈地铺好,躺了上去。
这地,可真硬,还有些凹凸不平。
他昨晚太累了,倒没觉得难受,可今日,辗转反侧,睡不着。
再听一侧的床上,早已经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可见睡得很沉。一瞬间,脑中出现了她睡熟的香甜模样,喉结微动,更是清醒了几分。
虽然昨晚睡得晚,可第二日卫寒舟却醒得很早。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被褥,卫寒舟抿了抿唇,轻手轻脚收拾好地上的东西。
清晨微凉,转身之际,见柳棠溪身上的被子被她踢开了,便抬手给她盖上了。
盖好后,瞧着那一张恬静的脸,卫寒舟忍不住微微俯身。犹豫了一会儿,抬手,抚了抚她脸颊的发丝,又忍不住捏了两下。
见柳棠溪皱眉,卫寒舟连忙把手缩了回去,站起身子,朝着门外走去。
刚一打开门,他就看见了刚起床的卫二虎。
“二哥。”说着,卫寒舟朝着卫二虎走了过去。
刚走近,他就闻到了卫二虎身上的味道。这味道颇为熟悉,他平日里也不是没闻到过,只是,想到一事,心中突然一动。
“二哥身上这是什么味道?”卫寒舟假装不知道。
卫二虎抬起来胳膊闻了闻,笑着说:“哎,这也不是啥味道,是你那侄子,这两晚天天尿床,弄得我身上一股骚味儿。旁人笑话了我好多回了。不过,我自己闻习惯了,闻不到了,也就这样了。”
卫寒舟点了点头,说:“虽如此,不过,总归不太好。”
卫二虎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码头上都是汉子,也没人在意这些。我倒是觉得,他们身上的汗腥味儿还没我们仲行的尿骚味儿好闻。”
卫寒舟蹙了蹙眉。
这时,周氏拿着小褥子出来了,嘴里嘟囔着:“好闻啥?熏死个人。席子都被他给弄臭了,褥子前两天刚洗干净,另一床也弄脏了,也不能洗。”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孩子还小。”卫二虎极喜欢自己儿子,为儿子找借口。
周氏哼了一声,没搭理他,晒完又回屋去搂着儿子睡觉去了。
见状,卫寒舟跟卫二虎说:“我那屋还有席子,没怎么用过。且,我们那屋多出来一床褥子,不如先给二哥用。”
卫二虎连忙拒绝了:“啊?这不太好吧,给了我们,那味儿可就散不去了,还是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卫寒舟接着又道:“没事儿,娘子不爱睡席子。”
“这……”卫二虎还在犹豫。
“二哥不用犹豫了,就这么决定了,咱们是一家人。等你晚上回来我拿给你。”
卫二虎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且三弟用不着,便应下了。
柳棠溪早上醒得晚,并没听到早上发生的事情。她今日跟昨日没什么不同,一样过得舒服自在,跟卫寒舟没在家时一样,不跟卫寒舟多说一句话,只当他是个透明人。
不过,在吃过早饭之后,周氏把这事儿告诉她了。
“三弟早上闻着你二哥身上有尿骚味儿,说要把你们屋的席子和多出来的褥子给我们屋。”
柳棠溪听后怔了一下。
瞧着她的脸色,周氏连忙解释:“三弟这是瞧着你二哥身上味道重,怕熏到旁人,所以这般说。要我说啊,很是不用。三弟日日在学堂读书,他们读书人比较讲究,你二哥在码头上干活儿,他们那些汉子哪会讲究这些啊。”
柳棠溪既教她女儿刺绣读书,又把糖葫芦的生意让给了家里,她对她心中只剩感激,生怕因着这事儿两个人之间不合。所以,听说卫寒舟想要把席子和褥子给他们时,她没觉得有多开心,反倒是有些不安。
男人们懂什么啊,这事儿还得是女人当家做主。
谁知道是不是三弟背着三弟妹答应下来的,万一三弟妹真的不知此事,因此事恼了他们,可就不好了。
因此,她赶在卫寒舟把东西送过来之前,赶紧跟柳棠溪说了,生怕柳棠溪误会了她。
没想到,柳棠溪在怔了一下之后,立马笑着应下了:“相公说得对,我们那屋确实有多出来的凉席和一床褥子。相公要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回事儿。既然相公说了要给二哥用,你们就收着好了。我不爱用凉席,放久了也不好,倒不如给你们。我那屋还有两床褥子呢,够替换的了。”
周氏看了看柳棠溪的脸色,拒绝:“真不用,三弟妹,小孩子哪有不尿床的,做人爹娘的,都习惯了。等他长大一些就好了。”
柳棠溪却格外热情,笑着说:“二嫂快别这么说,相公都说出口了,你们要是不答应多不好啊,快答应下来吧。”
周氏见她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在推拒了几次之后,瞧着柳棠溪热情,便放心了。
柳棠溪的确很开心。
屋里确实多出来一床褥子和凉席,正是卫寒舟这几晚上睡的。既然卫寒舟答应给了卫二虎他们,她就看他今晚怎么睡。
卫寒舟一直在观察柳棠溪,他发现,今日她似乎心情比昨日好了一些。
除了还是不搭理他,哪里都很正常。
等卫二虎回来,卫寒舟把席子和褥子给他了。
晚上吃过饭,他没在堂屋停留太久,柳棠溪刚回去没多久,他就回去了。
他进屋时,柳棠溪正在铺床,并未回头看他。
铺好床之后,柳棠溪就上床去睡了。不过,她今日并没打算立马睡,她要等着看卫寒舟如何睡。
她能感觉到,卫寒舟就站在她的床边。然而,等了许久,她也没听到卫寒舟有什么动作。
就在她忍不住想翻个身回头看看时,卫寒舟终于开口了。
“娘子。”
柳棠溪听到了,但没理他,心中暗想,这狗男人终于知道搭理她了。
停了一会儿,卫寒舟又说:“屋里没有多余的席子和褥子了。”
柳棠溪依旧没搭理他,嘴角甚至露出来一丝笑。
她知道他没席子和褥子啊,可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有本事得很,之前不想睡床,就知道用椅子柜子和砖块给自己弄个床出来。后来屋里的砖没了,还知道铺了席子和褥子睡地上。没有席子和褥子,那就自己去想办法啊,她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其实过往很多时候,卫寒舟对柳棠溪都是这种态度,问几句都不说,跟个哑巴似的。
可此刻,见柳棠溪如此,卫寒舟心里却开始没底了。
整整三日了,他也在地上睡了两晚,她的气应该消了吧……
迟疑了许久,卫寒舟再次厚着脸皮开口:“娘子,可否往里一些?”
本以为柳棠溪依旧不会搭理他,但,他话音还没落,就听她极快地开口:“不可。”
这种不搭理人又拒绝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尤其是这个对象是卫寒舟,那就更爽了。
有本事把褥子和席子给别人,那就有本事自己找地方去睡啊,凭什么跟她抢床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