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焕从小就听老人翻着族谱对他说,自己的家族是吴国丞相顾雍之后,在六朝时也算赫赫有名的世族了。反正不知道是祖宗保佑,还是被光宗耀祖的教谕潜移默化,他这一生也算尽力拼搏,顺风顺水——上了一所好学校,娶了一个有钱的妻子,然后夫妻二人一起奋斗将事业发展壮大,现在他已经是一家著名公司的董事长了。
可是他最近一直头疼得厉害,而这种特殊的头疼却是从他再次遇到任霓开始的。
任霓是他大学时代的恋人,学的美术设计。两人虽然当时恋情火热,可无奈一来性格迥异,二来当时还年少懵懂,所以一场激烈的争吵之后,二人盛怒之下分道扬镳。然而人虽远去,但这段刻骨铭心的爱却牢牢烙在了顾焕心里,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对其他女人产生过爱的欲望,甚至包括他现在同床共枕的妻子——晏宁。
自从前些日子在公司附近的银行偶遇任霓之后,他生活的一切仿佛都改变了,无论是心态还有价值观,就像舞台后面更换布景一样,“唰”的一声,他就被抛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去。没错,她还是老样子,不屑梳妆打扮,素面朝天,潇潇洒洒。他约她去喝咖啡,她在窗前支颐而坐,目光不经意地打量外面的风景,时而微微蹙下眉头——一切都像年轻的时候,丝毫未变!而且,她根本不像三十几岁的模样,似乎岁月啦,沧桑啦这些字眼都远远避她而去。总之,那个下午,一种不知道算是什么的力量一下子就把顾焕拉回到了曾经的青涩年代。而且,在某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难道财富、地位、声望,统统这些东西算在一起,能有柔美恬淡的爱情重要么?!
从那天起,他便时常找借口约任霓出来。任霓自己有一个工作室,为一些公司做包装、宣传设计之类的产品。他毫不犹豫就把自己公司的一个大单子给了她,这样就更可以堂而皇之地同她见面了。
他旁敲侧击地得知任霓至今还是独身一人后,便更加殷勤起来,时不时给她送这送那,帮此助彼的。而任霓也坦然接受,一如往年在一起的日子。她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心计,对人情世故都没有感觉,这也是当年顾焕和她争吵分手的一个原因吧——不管你做什么,她都觉得理所当然,没有多余的感谢,没有多余的言语。多年以前他竟然把这个看成是愚蠢,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这才是爱,自然淡泊的爱,伟大的爱。
他开始对身边的妻子晏宁越来越厌恶了——她那副女强人的嘴脸他已经看腻了,简单、粗暴,有时候还假惺惺的,想起来就恶心。可是,他又不敢贸然提出离婚,公司最初的主要投资就是妻子家给的,所以如果分割财产之后,他的事业将受到沉重打击。而且公司的财产和人事权都被晏宁紧紧抓在手里。他若轻举妄动,必然一败涂地。
他于是开始头疼,这是矛盾的疼痛,分裂的疼痛。他觉得自己的精神被一分为二,一部分想去追求他心目中真正的爱情,一方面又想保住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势。两个自己不停地在头脑中交战杀伐,互相攻击,直搞得那些灰色的脑细胞死伤遍野也不得罢休。他每天都要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捶击脑袋几千次,有时候还要去做专门的按摩、针灸,但是这又有何益,都是一些治标不治本,掩耳盗铃的动作而已。
能够治本的方案,能够将分裂的两个自己再次统一起来的方案,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晏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顾焕是个有效率的人,他只要确定下某个计划,就会立刻不顾一切的去实施它。但是这种事情毕竟有异其他,不是一本企划书就能把问题解决的。于是他的脑袋又疼痛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变成了绞尽脑汁的疼痛罢了。还好有岑晓这个助手,什么事情都给整理得井井有条,否则这几天他自己的心不在焉还不知道会把公司搞成什么样子。
岑晓是他的助理,当然了,她也是晏宁的远房侄女,也是她安排过来的人。想到这里,顾焕更加憎恶起自己的妻子来。好在岑晓是个还算有正义感的人,而且已经被他的风范俘获了吧?总之她不完全是晏宁的探子,而是尽力维护着公司和他们夫妻二人的利益。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这点上,顾焕还是十分欣赏她的,所以对她也没有什么顾忌。
屋漏偏遇连夜雨,这几天附近小区连连有被盗的消息。晏宁这个人对“贼”的字眼相当敏感,听到这些传言后,她更是每天都神经质地检查门窗,不耐其烦地一遍遍下命令让顾焕注意这个小心那个。而她的每次支使,在顾焕看来,都是一根根想要点燃火药桶的火柴。他的杀意也由此一次次地加深,确定——手段,他现在等待的只是一个能除掉妻子,并且能完美掩饰自己的手段而已。
机会总是垂青于聪明的头脑。几天后下午的一个奇遇,让顾焕轻轻松松地找到了一条能成功实施自己计划的途径。
他家所在的小区是离市中心不远的别墅区,选择这里安家当初也是晏宁的主意,此处一面临河,闹中取静,的确是一处不错的所在。但是由于离闹市不远,况且小区居住的都是富人,因此失窃的情况时有发生。晏宁对盗贼的神经过敏,大概也来源于此吧。
那天中午顾焕找个借口和任霓再次见面之后,又是好一阵高兴和怅惘。他回到办公室时,感觉自己的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追随任霓去了。心思既已不在,坐在办公室那阔大的皮椅上自然也如临针毡。他于是匆匆下楼开车,想先回到家里好好安静一会儿。
开车进入小区的大门,拐上那条通往自家楼房的幽静道路后不久,他忽然听到“喀喀”的声音。
他把车慢慢停到路边,摇下车窗,仔细听去,确认那声音是从邻近的一栋别墅传出来的。在这万籁俱寂,连保安都懒得动弹的正午,是谁藏在房后面收拾门窗呢?不会真的有贼吧?
顾焕不敢贸然过去,他回到自己车里面,使劲按了几下喇叭。不出所料,那栋别墅后面传来一阵失魂落魄的跑步声——有人从草坪逃到铁栅栏附近,从那里跳出去了。
确认无事之后,顾焕的好奇心反而激越起来。他下了车,走上草坪,朝那栋别墅后面绕去。果然看见一楼的护栏有锯凿的痕迹,他看下草坪,由于早上浇水还没有干透,那个窃贼逃跑时踩下了一连串歪歪扭扭的脚印。估计他受了惊吓,跑得匆忙,铁栅栏上还挂下了一缕绿色衣服布条来。
顾焕走到铁栅栏旁边,草坪上一把亮闪闪的东西吸引了他,那是一把铁扳手,估计也是窃贼逃跑时从身上掉下来的。
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铁扳手发出充满着诱惑力的幽光。这幽光仿佛一把罪恶的钥匙,一下子打开了顾焕心中那把邪毒的锁:如果用这个扳手给晏宁头上来那么一下,再抛在现场的话,绝对能够转移警方的视线,况且还有那块被挂下来的绿布条——这两样东西伪造一个入室行窃的现场再合适不过了!
顾焕高兴得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跑到车旁,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双手套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到现场,把扳手和布条都取回来藏好。当然,谨慎的性格使他没有忘记四下顾望一下有没有人注意他的行动——确实没有,除了夏日的蝉发出单调枯燥的叫声外,他身边的整个世界都是安安静静的。
真是天助我也,他激动地想着,这几天安排好了一切就赶紧下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他发动汽车,把音乐旋到最大声,亢奋得摇头晃脑地朝家的方向开去。
我坐在沙发上看书,妻子在厨房里刷完,急遽的电话铃声这时骤然响起,吓我一跳。
我不情愿地摸起床头电话,林瑛在那头短促地打声招呼。还没等对方再度开口,我赶紧说:“我的林大队长,又出什么事情了?”
林瑛在那面焦急地说:“你们家那口子呢?有个奇怪的案子!”
我环顾四周,确认厨房的门关着,在里面的妻子听不到我们对话后,赶紧对林瑛说:“什么事情,先告诉我吧。好不容易劝动她刷次碗,你这么一来,她又找个借口不干了……”
“得得,服了你们这些个怕老婆的人了。不过这个案子,如果你告诉她,她肯定感兴趣!你估计也看新闻了,这些日子入室抢劫行窃比较猖獗,三天前我们就接了这样一个案子:从现场分析看肯定是一起入室行窃杀人案,歹徒用扳手将受害者打死后逃走,扳手上留下了指纹。”
“哦?这种案子她肯定没有兴趣,都锁定目标了吧?”
“我知道。不过,我们调查中刚接到河北省的消息,发现扳手上遗留指纹的那个窃贼,已经在案发前三天就在丰南落网了!”
我忽然想起了今天报纸的一条新闻,赶紧问:“这是不是发生在裘马郡小区的那个案子?”
“对!死者是泛通公司的董事长,名叫顾焕!”
她有些虚脱地坐在沙发上,把双手翻转过来,仔细阅读着自己的掌纹,那些短促的线条似乎已经昭示出了今天的结果。
但是无论如何,她不得不那样去做,这是一个“Tobeornottobe”的问题。或许就如同自己的手相一样,是生来就注定的事情,她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一如她不得不来到这里,做不得不做的事情,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没有开灯,她感觉自己深陷在黑暗之中。窗外点点的万家灯火,于她来说,只是另外一个世界。
她习惯性地摸下自己的手机上的那一串小猫的白金挂链,这是去年过生日时他送的。从那天起,她就一直把它紧紧拴在手机上,每每在自己心情糟糕的时候她便会凝望着那些各种表情的可爱猫猫。可是,现在,看着猫猫的笑脸时,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滑落下来——她确实爱着他,虽然他已经死了。
晏宁从窗户里看见警局的车又停在了楼下,唉,真是烦透了,这群人又来了。她忽然觉得,对于自己来说,警察似乎比小偷更加可怕。
据说昨天他们再度来到小区,奇怪的是,他们没来找她,反倒去小区里的草坪上折腾一通径直走了。
她心里开始些忐忑不安起来,谣传老顾的案子已经不是入室行窃那么简单了,这该怎么办呢?警方会不会开始怀疑自己了呢?!
门铃准时地响了,家里的那条雪娜瑞犬跳起来一阵狂叫,晏宁不耐烦地将它踢到一边,它只好乖乖地伏在沙发旁一动不动。晏宁走到门前,不知道为什么,她额头上猛然沁出来一层冷汗。
那个叫林瑛的干练的女警官站在门口,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她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巧可爱的女人和一个傻乎乎的男人。雪娜瑞又蹦蹦跳跳地跑来冲着这几个陌生人乱吠,晏宁没好气又踢它一脚,把它赶到门口的鞋柜那边呆着,它安静了下来,开始神经兮兮地在那里闻闻嗅嗅。
“实在对不起,这只狗是老顾养的,只跟他亲,来了生人都叫,不过放心,它不会咬人的——除非它看到你惹了老顾,肯定记得清清楚楚,一见你非扑上去咬不可,护主护得厉害。”
晏宁边解释狗的情况,边招呼他们进来坐下,林瑛把带来的两个人介绍给她,那个女人是警局的顾问,叫沈谕,男的呢,好像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是顾问的丈夫。
她下意识中有点鄙薄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这么傻笨的家伙居然也能找到老婆,真是奇迹。而那个沈顾问好像特别喜欢小动物的样子,一直唤叫着伸着爪子在鞋柜里面掏来掏去的雪娜瑞。而那个男人就傻乎乎的看着,天啊,他的眼神怎么那样的呆滞呢?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叹口气:或许找到一个傻男人也是一种幸福吧,如果顾焕不那么精明算计的话,她怎么能那样对待他呢?毕竟在心里,她是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啊。
“晏小姐,”林瑛开口说道,“我们这几天经过仔细调查,认定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入室抢劫杀人案,而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
晏宁惊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手颤抖着对林瑛说:“什么?!你们不是都仔细勘查现场了么?多明显的痕迹,一楼的护栏被拗断,窗户被撬开,还有挂在护栏上的衣服布条,还有那柄把我们家老顾打死的扳手,哪一样不说明是歹徒干的?哪一样不说明是想捞点东西的小偷干的呢?”
“你先不要激动,晏小姐。我们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绝不会贸然下这样的断语的。第一,在铁扳手留下那些指纹的嫌疑人,在案发前几天已经被捕了,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再在此地作案;第二,根据他的招供,他在十天前确实到过这个小区,不过在锯护栏的时候,听到有人不断按车喇叭。他惊慌失措地逃走,把扳手落在了那里,衣服也被挂了一下。我们昨天带他去草坪仔细查验,因为这几天水泵出现问题,草坪好几天没有浇水,还保留了许多痕迹。结果呢,我们就从上面发现了你先生的脚印……”
“不可能……”晏宁瘫倒在沙发上,“你们说,是他
把这些东西弄回家,伪造一个入室行窃的现场,然后自杀?”
晏宁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谕放下怀中抱着的雪娜瑞,把什么东西装进口袋里。她赶紧避开这个聪明的女人的目光,但是这个女人却忽然说话了,“不是自杀,是他杀。你先生想伪造一个假的现场,这点确实是真的,不过他造这个现场并非是想自杀吧?”
汗水从晏宁的脸上源源不绝地冒出来,她忽然觉得身体里的能量一下子耗光了,但是她还是咬咬牙,故作镇静地问:“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林瑛接过话茬说:“我们可以推断是他想设这个局来杀人,结果自己被杀了,而凶手嘛,很可能就是发现了他这个阴谋的人。”
“不可能的,前些日子因为防盗,我那天前还顺便把整个儿屋子收拾了一遍,连鞋柜底下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呀。”
“你当然发现不了,因为他把这些东西藏在办公室里面了。不好意思,我们上午去了你的公司,因为匆忙就没有打招呼。在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我们发现了从从那个绿色布条上脱落下来的一根纤维。”
“怎么会?放在那里我本应该……”晏宁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似的,赶紧转移话题,“这种事情他不应该做出来吧?!”
“晏小姐,”林瑛顿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我们想做个例行询问,你丈夫遇害的那天下午,具体时间大致在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晏宁似乎反而比刚才镇定许多,她毫不迟疑地说道:“那天下午我和我先生的助理岑小姐安排他下星期出差的行程来着,从下午一点就开会,一直到了四点才弄好。”
“很好,”那个叫沈谕的顾问狡黠地笑了一下,“我们上午询问了岑小姐,得到了跟您一样的答复,看来情况确实如此,谢谢。”
“不客气。”晏宁硬生生地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她讨厌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聪明的女人。
“对了,你丈夫可有什么仇人之类的?”沈谕又问。
“没有,他这个虽然比较钻营,但是还不至于得罪人得罪到深仇大恨的地步。”
“那么,”这个女人指着墙上,又露出狡诈的笑容问,“墙上那个灰印是什么呢?看上去像刚摘下来的画框。”
“那是我们的结婚照,这几天我看着伤心,就给收起来了。”
“哦,对不起,我想我们问完了。”沈谕站起来,点点头说,“那告辞了,晏小姐,保重身体要紧。”
等他们三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关闭的门后,晏宁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她转身坐到沙发上,双手捂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雪娜瑞又不合事宜地吠叫起来。
妻子等晏宁门关上,从口袋中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出一支铅笔来,对林瑛说:“刚才顾家的狗在鞋柜底下掏出来这个东西,我趁你们不注意,在逗狗的时候收起来了。”
林瑛皱着眉头说:“她不是说在事发前一天把屋子都收拾干净了么?那么这个东西必然是在案发当天遗留在那里的吧,而且那个鞋柜附近正是尸体的所在!这种铅笔好像是比较专业的绘图铅笔嘛,谁会有这个?”
我接过来,看了一下,嗅嗅说:“这上面好像有什么味道?”
林瑛也闻了一下说:“是有点残余的香水味儿呢——怎么搞得?那天勘查现场时,怎么如此疏忽,我记得还让人看过鞋柜附近,莫非这支铅笔落在了柜底的尽里面……”
在给那株滴水观音浇水的某一瞬间,一滴眼泪忽然从她的眼中掉落到舒展清润的叶片上,然后像露珠般抖动一下,滚到了花盆中的泥土里。
她用手指轻轻地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她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哭,是因为那天下午的奇遇么?陌生的电话,陌生的地点,熟悉的人物……
她心里忽然很沉重,拿着喷壶的手也不停得抖动起来。
闭上眼睛,他变形的面孔不断在她眼前浮现,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那种表情她曾经看到过,它下面是一颗被欲望扭曲的心。她毫无疑问地能够判定他的邪恶计划,所以她才会那样做,为了大家,也为了自己。
她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走到坐到桌前,桌子上满是乱糟糟的文件纸张,一如她混乱不堪的心情。
“饭团”一顿一顿地移动过来,不停地蹭着她的腿。它真是善解人意的动物,或许也是,毕竟跟她这么多年了,它也变老了,况且身上还有伤。面对着它,她忽然感到愧疚,这种愧疚反而坚定了她心中的左右摇摆的思虑。
是的,那天下午的事情她没有做错,即使自己爱他。
岑晓精疲力尽地打开自己的家门,揿亮电灯,屋里的一切都那样单调乏味。她把手袋抛在一边,一下子躺在沙发上。
这时候门铃忽然剧烈响起,声音在纯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岑晓皱皱眉头,她根本猜不到外面是谁,因为根本就不应该再有人来家里找她。
她赶紧换上长裤,穿上拖鞋,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去:站在外面的,正是那天来公司调查的那三个警局的人!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岑晓慌慌张张地将门打开,惊异地问:“林队长,那天不是在公司,我们已经谈过了么?”
“啊,是呀。不过,我们想继续了解一下情况。哈哈,不好意思,未预约就冒昧打扰,不介意吧?”
岑晓心想还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你的一只脚都已经迈进门框了。她心里面一遍遍吩咐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很客气地请这几位不速之客进来。
屋子里面的摆放整齐有序,一切家具或者用品都各得其所,由此也可以看出女主人的细腻周密的性格。可是那个姓沈的女顾问却挑剔地摸了下桌面,捻捻手指上沾满的灰尘,嘲弄似的笑了一下。
虽然如此,岑晓还是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她,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逗出一种机灵劲儿。像什么呢?春天蹦蹦跳跳的从天上飘下来的雨滴或许比较合适,灵巧但不混扰,温馨但不呆板,总之,她眼神里有一种让你想把一切坦白的魔力。
她赶紧把自己飘飞的心绪收了回来:不能!一切都不能轻易吐露!所有的事情都要尽可能的掩埋下去!
林瑛坐在沙发上,用犀利的眼光看着她说:“刚才我们又去了你们公司一趟,还有,去电话局查了你们公司的通话记录——对不起,岑小姐,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真话。”
“可是,那天我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啊!”岑晓摊开双手,装作无奈地说。
“那好,请你告诉我。你和晏小姐在顾焕遇害的那天下午,是在什么地方开会商量行程表的?我们已经问了你们公司行政部门的人员,那天所有的会议室都被占用。而且,当天下午有人找晏宁,可她的办公室一直没有人。”
“这……”岑晓呆住了,虽然晏宁和她早就商量好了如何制造不在场的证据,但是为了不把事情搞大,根本不可能告诉公司其他人要口径一致。
“我们去电话局查了一下你办公室电话的通话记录,中午12点10你曾经给某个手机打了电话,然后下午2点接到了另一个手机的呼叫,聊了很长时间,而第二个手机号的主人,就是你们晏总!如果你们是在一起开会的话,还相互打电话做什么?”
岑晓感觉自己的心理防线像洪水滔天中岌岌可危的堤坝,但是她还是咬咬牙,坚持住说:“我有保留自己隐私的权利。”
“岑小姐,你是晏宁安插在顾焕身边的人,对不对?”那个机灵的沈小姐忽然微笑地问道,“其实即使你不说,我们也能推测到,晏宁根本就不信任自己的丈夫。而且,从我对她肤浅的了解来看,她虽然表面上精明强干,可内心却是一直脆弱和不自信的,所以她只好用粗暴和雷厉风行来掩盖自己的弱点。顾焕放在办公室里面的扳手,你早就发现了吧?”
岑晓看着她的眼睛,两泓清澈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鼓励和期待,她的喉咙不自觉地吐出来几个字:“我看到了。”
“可你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晏宁,对不对?”
岑晓低下头去,喃喃地说:“是的。”
“你可能已经猜到它们是做什么用的吧?”
“嗯。”她声音低得似乎连自己也听不到,鼻子忽然发酸,她感觉眼泪在眶里面不停打转。
“有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晏宁和顾焕平时用不用铅笔?”
岑晓带着哭腔从喉咙里面挤出几句话来:“不用,他们……根本很少笔……除非签字的时候……用签字笔……”
“岑小姐,你能不能告诉那天发生的事情呢?现在?”
岑晓忽然抽泣起来,拼命地摇着头,摩挲着自己手机上那串猫头挂链,呜咽着说:“不不,对不起,请你们出去,我很乱,真的很乱……”
“对不起,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岑小姐月工资多少钱?方便透露么?”林瑛问。
岑晓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林瑛,恍惚地说:“我们这种助理职务不算很高,每个月只有三千多点儿……”
“我怎么根本没有头绪呢,你们有么?”甫一踏出岑家的单元楼,我便抓耳挠腮的说。
“傻瓜!你没有听见林瑛问她的问题么?你没有觉得对于一个月薪三千多的女孩来说,她的首饰有些过于奢侈么?”妻子劈头说道。
“很正常啊!如果她是晏宁耳目的话……”
“女人不至于送对方白金手机链这种东西的,贵重姑且不论,起码那份体贴的柔情,晏宁那种作风直厉的人,决不会精心去选这些东西送一个小助理的。”
“你好像对首饰很在行啊!我怎么没有看出来那是白金的。不过呢,我倒觉得她的穿着有些怪异。”妻子对林瑛说。
“大学专门学过珠宝鉴定的,况且我也是女孩子嘛……”林瑛抗议道。
“你是说,那些首饰是顾焕送的?”我扒拉着头上的一捆黄毛问。
“当然!间谍与反间嘛!不然怎么这种重要的事情,岑晓没有密报晏宁呢!”
“岑晓为什么要和晏宁串供,说她们那天下午开会呢?”我又问。
“做不在场证明吧!为了掩饰一些情况,反正她们都没有完全说真话。不是在那个公司寻访了么,晏宁那天开会确实不假,但不是在下午1到3点,而是上午10点到中午近1点左右。她们或许想以此来迷乱公司的员工,造成一个那天正在开会的假象吧?不过,我们问询了小区保安,证明了那天下午晏宁的确开车回去过。”林瑛说。
“我倒有一些别的想法……”妻子狡黠笑看我俩。
“但是现在还不打算告诉我们……”我和林瑛异口同声地说。
“讨厌!又抢我台词!”
狗终于不再叫了,她也渐渐安静下来,这些天一直如同泥浆一样的思绪也慢慢沉淀下来,她坐在黑暗里,试图让自己理出一些头绪。
没错,她一直提防着他,他是一个太精明的人了,而且是那种下定决心不择手段的人,她没有办法不提防他。她把岑晓安插到了他身边,他办公室的一切东西,抽屉、保险箱的钥匙她都有备份,所以岑晓可以每天下班后检查一遍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然后向她汇报。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她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呢?!
她不该怀疑岑晓,她忠心耿耿,但是,她为什么完全没有对自己提及那个扳手的事情呢?
还有下午来的那几个警察,她感觉自己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看到自己的丈夫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刹那,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情绪险些失控。她爱他,这一点没有疑问,但是她不了解他,这一点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脑子里装着什么阴暗的主意。那些深不可测的主意,那些她不可能左右的主意,天啊,她唯一能感觉到的一点就是他不喜欢她,厌恶她。甚至她能感觉到,他也许早编制好了一个无形无状的网,就等她钻进来,然后将网一收,于是她只能干巴巴地坐在里面等死——可是,即使明白这些,她也不可能抗拒他的魅力,就像出事的那天中午,他在MSN上给她发个消息说:亲爱的,今天是我们相遇十五年的纪念日呢,我中午回家做饭等你。然后,她看到那个消息,就不顾一切地赶回家去了……
“是这里么?”我看着门上贴的大大小小的动物头像,有些迟疑地问林瑛和妻子。
林瑛仔细确认了一下说:“没错,岑晓那天中午12点多打的那个手机号的主人就住这里,她叫任霓,她是一个平面设计师,自己有一个工作室。”
“更重要的,她曾是顾焕以前的恋人,而且最近两人走得相当近。”妻子补充说了一句,然后按了按门铃,居然没有发出声音。
“门铃坏了吧?”我边说边攥起拳头,咚咚咚敲了几下门。
里面传来一阵狗叫,我骤起眉头:怎么到处都有狗!
屋里传来一个略显疲倦的女声:“是谁?”
林瑛继续有礼貌地敲了几下门,高声说道:“任小姐,我们是公安局的,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任霓清清爽爽地站在里面,很有涵养地朝我们点点头说:“不好意思,刚才换了下衣服,请进吧。”
一条老迈的萨摩耶犬,跟在任霓身后,但看到主人对我们没有恶意,也不再叫唤,只是用它呆滞的眼光看我们一下,就一瘸一拐地走到里屋去了。
“咦,它的腿?”妻子指着问。
“你是说‘饭团’么?”任霓很大方地笑了笑,“小时候出了事故,断了一条腿。它呀,跟我十几年了,还是上大学我在外面租房时一个朋友送的,别看它上岁数了,还有残疾,可懂事了——你们随便坐,我这里有点乱,喝什么?咖啡?红茶?”
“客随主便,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喜欢咖啡——它小的时候,你还跟顾焕在一起吧?”妻子忽然问。
正在做咖啡的任霓手抖了一下,但她很快镇静下来,呵呵笑了一下说:“你们是来调查顾焕遇害的事情吧,我相信我可以提供的情况不多。”
妻子饶有兴趣地在她的工作台旁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任霓把四只咖啡杯摆到一个托盘里,端到茶几上,跟我们做出一个“请用”的手势。
林瑛端起来,呷了一口,连说味道不错。任霓平静地说声谢谢,落落大方地坐到了沙发上,盯着我们问:“你们想知道我和顾焕的事情,对么?”
她的目光安谧宁静地看着我们,一刹那间我倒是感觉她在扮演警官的角色,而我们三个,却成了被调查人。
“我和顾焕上大学的时候是在学生会里认识的,一开始他那种积极向上的精神给了我很深的印象,我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是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这个人有性格上的缺陷。
“他是一个有强烈占有欲的人,恨不能把所有他认为美好的东西占为己有,而且一旦被他盯上,他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有头脑,有手段,有能力,总之这种人,既可以造福社会,又可以毁灭人类。
“但是他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我即使发现了他的本质,但也不舍得离开他,直到后来出来一件事……”
妻子这时候也从工作台旁回来,她坐在沙发上,边打量着茶几上的咖啡杯边问:“什么事情呢?”
任霓没说话,拍了两下巴掌,“饭团”跛着脚从屋里跑出来,扑到她的怀里。她举起它残断的腿,给我们看着说:“你们看到了,它的腿就是顾焕给硬生生砍掉的。”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因为他觉得,我花在‘饭团’身上的精力比花在他身上的多了。刚才跟你们说了,他占有欲太强了,这件事情让我极其清晰地看透了这个人。所以,尽管我还喜欢他,但是毅然决然地说了分手。而他,直到现在还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居然认为我是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离开他的!”
“任小姐,你肯定对顾焕被杀的事情也了如指掌了。我想问问,他被杀的那天中午之后,你在哪里?”妻子问。
任霓抬头对视了一下她的眼睛,淡然地说:“你是在怀疑我么?我刚才的意思估计你们也明白了,我现在只不过把他当成一个主顾而已,再也不会跟他有其他关系了。”
“这点我们了解,我们只是想知道一下,你在哪里?”
“我就在家里做设计,没有出门,对不起,没有你们所期望的见证人,我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
妻子忽然笑了,我看见她眼睛里面闪着得意的光芒,她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支铅笔说:“任小姐,如果你不在顾焕被杀现场的话,那么这支在现场发现的、带有你的指纹的铅笔又说明什么呢——我刚才观察了一下你在咖啡杯上留下的指纹,跟在这支笔上提取的一模一样。还有,这支铅笔的款式和你工作台上其他的铅笔也是完全同样的。”
任霓坚定的眼神倏尔迷离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喊道:“这不可能的!我确实丢了支铅笔,但是……”
“但是你没有找回它来吧?对不起,我们也不曾注意,多亏了顾家的那条雪娜瑞,从鞋柜底下给掏出来了。而案发前天顾妻还打扫过那里,所以这必然是你第二天作案时候遗落在那里的证据,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我根本就没有去过顾家!”
“对,没错,但是那天中午你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对不对?”
“不!”任霓忽然有些激动起来,“我知道你们肯定在怀疑我,不错,我那天是去过顾家!但是,我离开顾家时,顾焕根本还没有出事!他的事情是我后来才听说的,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想隐瞒过去。没错,那天中午刚过十二点,我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接起来一个奇怪的女声问我是不是任霓,我说是的,那个女声很焦虑地说,你能去顾焕家一次么,估计只有你能劝动他了,否则他会走上不归路的。”
“虽然事情蹊跷,但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诚恳。我于是记下地址,打车去了顾家。顾焕开门见是我,显得十分惊讶。他好像情绪很不稳定,怎么说呢,我感觉如同那种高考之前的兴奋感。他忽然抱住我,请求我嫁给他。我生气地将他推开,说你有老婆,不要纠缠我!他似乎很着急地对我胡诌说什么只管放心,他一定明媒正娶我,决不会委屈我,他最爱的人是我这类的昏话。我当时气恼异常,赶紧退到门口,开门出去,临走时还甩给他一句话,让他死心。”
“然后呢?”
“然后?我匆匆忙忙打车回家,大哭一场,难道我还能做什么?反正我走的时候,顾焕还是活生生的!”任霓依然比较激动。
“对不起,任小姐,我们想确认一下,你到顾家的时间是几点钟呢?”
“下午一点钟吧,大概是这个时间。”
“你有没有看到顾家的那条小狗?”妻子忽然问。
任霓点点头,说:“有印象,很懂事的一个小家伙。我刚进门时候它冲我叫,顾焕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它就老实了。顾焕和我纠缠的时候,它还叫了两声,大概后来发现是它主人侵犯我而不是我侵犯他时,就安静了。”
“那么这支铅笔怎么解释呢?是你不小心丢下的么?”
任霓接过那支铅笔,打量了一下说:“这支铅笔,既是我的,又不是我的!”
我们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等着她作出对自己刚才“二律悖反”的那句话作出解释。
她舒口气说:“我确实经常带根铅笔在身上,有时候也经常落在别处,因此根本记不清那天丢没丢铅笔——不过,这支铅笔上有的那种香水味,根本不是我现在用的,我以前确实用过这种elNo.5,不过这个月改用CD的J''adore了。”
妻子和林瑛皱着眉头互相打量一下,又心领神会的互相点点头。
“任小姐,如果顾焕真的独身的话,你还会选择他么?”妻子问。
任霓坚定地摇摇头说:“我确实喜欢他,但是我不会和他一起了!看到‘饭团’的残疾了么?那就是当年顾焕打断的,因为他不满我对它的喜爱,他是一个占有欲太强的男人,有时候强烈得太可怕了!”
我们三个人默然告辞,走出门去,夜色深沉,妻子一言不发,她使劲啃着手指头,这是她遇到难题的典型动作。
“的确,铅笔上余留的香水味道,和任霓房间中的不是一个味道。”林瑛说。
“对了,当初你们在判断这起案件是入室抢劫的时候,主要是根据什么?”妻子岔开话题问。
“物证啊!那柄扳手上有那个流窜犯完整的把握指纹,而且伤口也同凶器的形状相吻合。”
“那么,如果有人想用它杀人,尔后利用指纹来嫁祸某个流窜犯的话,需要戴手套握住扳手吧?”
林瑛猛地拍着头,恍然大悟地说:“对呀!如果戴手套紧握扳手进行击打的话,必然会破坏原有的指纹啊!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凶手击打顾焕头部使用的是另一柄相似的扳手!所以既造成了相似的击打痕迹,又避免了破坏原有扳手上的指纹!”
“对啊!”妻子和林瑛忽然哈哈大笑,随即异口同声地笑着说:“我怎么当初没有想到呢!”
我们六个人又重新坐到了顾家的客厅内:三个嫌疑人,三个侦探——如果我也能算侦探的话。
晏宁、岑晓和任霓以各式各样的姿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晏宁有点不屑地打量着任霓,任霓淡然处之,目光凝视着沙发对面的电视,一动不动。唯独岑晓有点畏缩地坐在二人中间,不发一言,眼神软弱迷离地看着窗外。
其他房间的门都关上了,我听见某个门后传来激烈的挠门声,不用说,肯定是那只雪娜瑞对自己被关禁闭不满抗议呢。
妻子习惯性地清清嗓子,我知道她又要开始例行性揭秘发言了。
“今天我们又坐在这个房间里,几天前,顾焕就是在这个地方死去。而你们,和死者却有着各式各样的关系。死者生前曾经设了一个杀人的布局,目的是想除掉对他有威胁或者阻碍的某一人——晏小姐,那个人就是你吧?”
晏宁不置可否地抬头看着墙壁,那里正是以前悬挂他们结婚照的地方。
“其实一开始,顾焕所有布局都指向你:入室抢劫杀人布局的地点是在你们家里,扳手和布条藏在他办公室内,就是不让你提前发现,而且我们也终于发现了他的动机,那就是坐在这里的任小姐。”
晏宁仇恨地怒视了任霓一眼。
“但是,晏小姐,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那天下午曾经回家了呢?小区门口的保安清楚地记得你开车进去,然后又急匆匆开车离开,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差点撞了门口的岗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如实地告诉我们比较好。”
晏宁捂着脸,不断做着深呼吸,似乎等状态平静下来,才抬起头,缓缓说道:“是的!我怕你们会怀疑我,毕竟我们夫妻关系紧张是尽人皆知的!但是我打开房门的时候,他,老顾,已经躺在那个位置,血还没有凝结,狗在疯狂地朝门冲撞吠叫——他刚刚死!是的,我怀疑他,监视他,但是我从来没有杀他的念头,一点儿也没有!”
“那么岑小姐,你为什么在顾焕离开公司后给任霓打那个奇怪的电话呢?你看到顾焕拿着扳手出门了,对不对,你想阻止他,你知道他和任霓的事情,所以才求任霓去说服她,对不对?”
“之后呢?”
“之后我忐忑不安地等在办公室里,后来接到晏总电话,才知道悲剧没有避免。我以为是晏总反抗中杀了顾总,所以给她作证明她不在现场……”
任霓惊讶地看着岑晓的嘴唇,仿佛在说:这就是那天给我打电话的女声呢。
“那么,就是说,案发当天,晏宁和任霓都来过现场,那到底你们两个,谁在说谎,谁是凶手呢,我想先请我们的小专家确认一下再说。”
被点名的两个人脸都胀得通红,妻子走到关着狗的那间屋子门前,轻轻拉开门,雪娜瑞疯了一样冲出来,径直扑到岑晓的身上,狂吠撕咬着。
我们好不容易才将这条失控的狗重新赶到屋里锁起来,妻子走回客厅,朝着惊魂甫定颜面抽泣的岑晓笑着说:“岑小姐,这条护主的雪娜瑞目睹了那天你对它主人的伤害吧?你杀害了它的主人,它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就凭这只不会说话的畜牲么?”岑晓抹了一把眼泪,喊道。
“当然不是。”妻子淡定地说,“的确,你的这个局中局设计得非常巧妙,道具也十分出色,可正是你选的道具从侧面出卖了你。为了保留那个流窜犯遗留扳手的指纹,并且制造相似的击打痕迹,你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扳手;为了制造任霓在场的证据,你选了一个她用过的铅笔(很可能是顾焕捡回来放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丢在现场,但是可能是杀人后和雪娜瑞争斗的过程中,它滚落到了鞋柜底下。你为了躲避狗的攻击,匆忙出去,也顾不上把它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但是,如果仔细考虑一下,谁可能看到顾焕选定的杀人扳手的样子,谁有可能有机会拿到任霓的铅笔,谁又对顾焕和任霓的关系一清二楚——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是对顾焕的事情了解最深的人,你掌握着他的所有钥匙,所有秘密!”
“说得不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便你怎么推测好了!对不起,我先走了,还有,晏总,我正式向您辞职,我早就厌倦当探子的生活了!”
“当然我们不会凭纯粹推理抓人的!”林
瑛伸手拦住岑晓,笑道:“岑小姐,这么大热天,你为什么老穿着长裤呢?据你们同事讲,你是喜欢穿裙子的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林瑛伸手抻起她的裤脚,我们惊异地发现她脚踝有一处深深的红肿咬痕。
“这是那天雪娜瑞咬的吧?我们去各处防疫所和医院了解过了,证明你那天下去紧急注射了狂犬疫苗。如果让我们的法医对这个咬痕做个鉴定的话,很容易证明就是那只狗咬的。”
岑晓忽然歇斯底里地指着任霓大笑起来:“哈哈,没错,我爱他,我本以为他只对我好!可是,我却发现,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她!”
“他们这么累,为了什么呢?妻子花尽心思监视丈夫,丈夫绞尽脑汁要杀妻子,而情人呢,又亲手杀了自己所爱的人。”我半躺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地抱头冥想。
“欲望,占有一切的欲望啊。”妻子端着一杯红酒慢慢品着看我一眼说,“还好你这个人比较单纯,也不怎么力求上进,真是活宝啊。”
“那可不一定哦,我的故事,复杂着呢!”我冲她眨眨眼,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