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横飞,不时有古仙抢夺到元神后,迫不及待的匆匆炼化,他们一边极力躲避别人的争抢,一边焦急的看着天空。
通道不开,元神抢到手也没用。
而有能力破开轮回池与人间所连通道的,只有应龙与长乘剑仙。
余昆引来的飓风不断扶摇而上,声势骇人,但它们接触到摇摇欲坠的天空时,立刻扭曲溃散。浩瀚剑气笼罩整个三重天,不断闪烁出刺眼光华,墨黑色的鳞片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天空就像煮沸的汤锅,不断震颤晃荡,劲风所掠之处,直接被挤压成废墟,甚至炼魂水都消融了大半。
一股股黑色气流出现在金色剑光中。
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神仙无不惶恐而退,慢一点就直直坠下。
这是应龙在天地不明,天庭未立的蛮荒岁月,经历无数血战而凝聚来的可怕煞气。形成罡风,等同实质,别说被攻击,就是擦中,也足够让小仙魂飞魄散。
这些罡风被御九德之气的剑光一冲,边缘处破碎了,大片散开,复又重新凝聚。溃散的煞气使下方的混战更甚,今日,生死就在眼前,别无选择。
如今十八重天崩落过半,灵气动荡,应龙能随便扯开一条通道,但内里狂乱虚无的气流,纵然它是大罗金仙,也没法一试。只有轮回池这个千万年来连接人间的通途,有唯一安全的可能。
天道秩序。
实力越强的神仙下界,遭遇的阻碍就越强,若是小仙,或许随便有个佛修的元神挡着就能通过。换了应龙,它只有紧紧盯着长乘门主。
不惜挑起众仙乱战,就是让这些走投无路的家伙,替它挡下断天门的其他剑仙。
“长乘,纵然你轮回飞升,做了所谓的剑仙,最终仍将陨落我手!”
惊雷般的咆哮声在半空中响起,天际烟云幻灭,剑气贯空。
某条大鱼抬起脑袋,没有脖子很受罪,这重量它自己都承担不了,只能借助恐怖的风力勉强把自己托起来,远望杀戮一片,鱼尾跟着一翻,身体已经急剧缩小。
余昆刚变回来就扯着嗓子大喊:“白术呢?沙参呢?”
几大修真者宗派仅仅余下两百来人,虽然是重重包围,将实力差一些的门人裹在最里面,可四面八方的攻击无休无止,挡得住一件兵器,劈得落两件法宝,却不能阻挡所有。神机子手上一刻不停,玄妙万分的赶在对方没有攻击前,就出手稳稳砸在空处,与承天派的十多位仙人勉强守住了东面。
西边是日照宗与神农谷,南边是炼器出身的天衍宗与墨家。
北面就险象环生了,这些都是昔年修真界的散修,还有一些妖仙,功法不能互补,杂乱无章各自为战,顷刻就被击溃得连连后退。
“布阵,混账!布阵!!”余昆满头大汗的吼。
但是众人错愕的看他一眼,不明所以。
因为实力最差,被围在中间的白术真人,狼狈的化解开飞进来的攻击余劲,一边苦笑:“余昆,你当这里是北邙山么?即使在人间,打仗布阵也是厉鬼妖怪或低级门人弟子做的事,我们都是直接与幽冥界…难缠的妖魔拼,阵法…连我都一知半解,怎么能让各大宗门的前辈祖师懂?”
“……”
余昆现在只想爆粗口。
早说了枉死厉鬼培训班是有用的!你们飞升前也不学学!好吧,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你承天派的人呢?”
“东面!”
余昆怒骂一声:“知道就快给我喊啊!难道还能让我想办法?术业有专攻你懂不懂,这会儿我又不能下界把岳元帅拉上来!”
白术真人恍然大悟,挣扎着跟手持巨斧奋战的沙参合力挤过去了。
两人联手,勉强换下某人的空档。
一道人影随即化作流光,飞速掠自中间。
“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就全交给你了!”余昆猛然一吸灵气,顷刻眼见着越来越胖,往上飞挡住四面疏漏劈来的攻击,“我护你周全,你想办法给大家带出一条生路!”
诸人原先因为都认识余昆,对他指手画脚的大喊也没啥意见,现在听到有变动,抽空眼神一瞥或者神识感应下——承天派的仙人,难道是?
鬼谷子!
也好,反正没别的选择了!
“这…”甫停下来,一看情势,鬼谷子连叹都叹不出来了。
周围浩浩荡荡,连人影都看不清,只有兵器法宝连成光幕风压的可怕攻击,布阵没那个时间,大家也没那种默契,要玩偷袭更没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心中韬略万千,人不够这要怎么打?
残存的修真者不过两百之数,外围的神仙却以万计。
而且神仙会飞,不是被围,只有四面短兵相接,上方与脚下,也密密麻麻都是袭击。
与其说他们收缩成一个圆,不如说是一个球,攻击如潮水,铺天盖地而来。
脚下又是如洪浪般的炼魂水,根本没法落地。
余昆也知道麻烦很大,可眼前别无选择:“打不过也要打,赢不了也要战,不然我们只有死!”
“不错!”
鬼谷子强按下焦躁之心,果断说:“防线收缩,依次换位,这样战下去,外围没人能撑得住!”
不一会,神机子就且战且退的来到他身边:
“必须冲出去,这样消耗下去,只会是败亡之局。”
这位有十八重天实力的承天派开派宗师满脸忧色,“如果只我一人,也许还能冲出重围,但是…不,若屠戮上千,我也会负伤不轻,若是气尽力空,纵然有下界之路,我也过不去了!”
是啊,真正的硬茬还在后面!
破开天地结界,雷劫加身,实力越强,遭遇的危机越重。他们都是渡劫飞升来的修真者,对那种可怕威力再清楚不过了。纵然他们已经成仙多年,也不一定能挡住神仙级别的雷劫。别的不多说,十个紫霄神雷(九重天劫的最后三道威力级别)合在一起劈,就是神机子,也接不下来。
“杜衡呢…断天门的剑仙在哪里?”
“不知道——呃,看到了!”
远处数道剑光,极其辉煌夺目,还有大片金莲怒放,看来那里佛修比较多。
“神识传音,让他们过来啊!”
余昆你在说笑吧,攻击都成光幕了,什么神识能够传得出去,你那破手机都打不出去好咩?灵气不稳,就跟信号不好是同一个概念。
“那也不行!”日照宗的开派祖师被神机子替换下来,这个古铜皮肤的老人忧心忡忡的说,“断天门剑仙纵然实力惊人,但他们同门之间,毫无默契,根本不能联手。剑锋过处,要是遇到别的剑气,甚至都会大受影响!此刻长乘门主又…唉!”
应龙与长乘越战越狠,天际出现无数道细小裂缝,复又合拢。
金色剑光与黑气煞气笼罩的范围更大,对下方混战的影响也越盛。
剑仙们的剑势不约而同受到影响,只勉强使身周十尺内无人。
唯独——
青色剑光渗透了太多金色血液,剑芒更盛,散发出一种透彻的金绿色,并且越来越浓郁。沈冬甚至能看得见外面模糊的影子。
他神识的浮动,有最明显感觉的就是杜衡。
握剑的手一紧,分毫不停的穿透一个古仙的咽喉,飞溅出的血,弥漫出惊人的灵气,不过很快又被古仙元神所吸纳,元神试图逃跑,却诡异的僵硬住,然后迸裂出细小裂纹。元神惊恐极了,拼命催动刚才自身体上吸纳的灵气法力。
然而一股黑气缓缓渗出,这个古仙的元神最终成块散落。
十方俱灭剑身上的符箓已经越来越少,全部转为那种金绿色的剑芒。
起先剑锋在斩落物体时,才有一抹无形灰气溢出,但这灰色却越来越浓,最后已经是淡淡的墨色。
应龙的煞气,全无影响,剑势所趋的方向,这些黑气迅速融入剑身。
长乘门主的金色剑光,九德之气。十方俱灭最初跟其他剑仙的剑一样微微闪避,颇为不自在,但随着沈冬神识越来越强,泰逢掌的精髓,直接让剑如高船分浪,引带这浩瀚沛然之气流转变化,致使杜衡每一剑,都有恐怖的气浪向四面八方拍袭,真正破开神仙们防御与法宝的,就是九德之气,而穿透神仙法身荒兽强横身体的,却是横溢而出的煞气。
没有了这些,谁还能经得起十方俱灭剑锋?
——似乎有滔天巨浪,似乎有斗转星移的天幕倒悬。沈冬神识感觉到的三重天景象,已经与北邙山血战的模糊记忆重叠起来。
饮血的急速,破碎的肢体,还有!
古仙们片片散落的元神,直接融入剑芒,对兵器来说,杀戮越多,这股令人胆寒的气息就更浓,最后竟然肆无忌惮的夺取应龙流溢出来的黑气,让不少被长乘门主击溃的煞气没法复原合拢。
起初应龙还不觉得,战到后来,忽觉悍然一爪的攻击,边缘力道失去控制,惊异低头一看,才发现这骇人景象。
“何方鼠辈!敢夺我之力?”
那些破碎的元神被剑芒彻底震碎后,最精纯的真元力就随着杜衡握剑的右手缓缓反注,杜衡的法力简直是跟着飚升——若非当年变故,杜衡其实在一百年前就飞升了,丢了剑后,人间灵气匮乏,他再怎么苦修,也不会有丝毫进益,最多无剑在手时,剑气更盛罢了。来到白玉京后,又耗费人间四个月的时间稳住根据,等于沉潜多年的内息,现在一翻再翻,却毫无窒碍。
泰岳剑仙剑势不小心撞到金绿剑芒的边缘,都陡然一惊。
老头张大嘴,惊骇显于表,他手中那柄剑特别大,看上去也重得要死,一横扫就倒一片。不过这一片也只有一两个特别倒霉的家伙会丢命,别的都是狼狈不堪受到暗劲所伤,这种剑势仿佛泰山压顶,扛得住就没事,站不稳绝对够呛。
此刻剑身却微微往左一避,同时剑身震颤,这是兵器很明显的兴奋,遇到值得一战的对手,或者足够强大的敌人,都会这样跃跃欲试。
“等等,那是我徒弟!算了,我们往这边…”泰岳剑仙无可奈何的换了跟杜衡相反的方向。
翎奂剑仙的轻鸿剑几乎看不到剑气,但所过之处,神仙皆僵住动作,然后翎奂还要费神回来击溃那些家伙逃逸出来的元神。尽管这些家伙直到脱离肉身,才看到那细小轻微、仿佛和风轻羽般的一拂,不过已经来不及了。翎奂也是极怒中,毫不留情的施展剑招,不小心撞到十方俱灭所引带的煞气,轻鸿剑立刻偏了个方向。
翎奂愕然看去,恰好听到英灵狂怒的喝声。
“这…这是杜衡?”
翎奂瞠目结舌,这实力飙升得也太吓人,而且很明显能感觉到是杜衡手中的剑不对!
“一个控制灵力吸纳煞气,势无可挡,一个御剑走势…”
翎奂喃喃,他已经看出,杜衡确实用的是断天门剑修历来的招法,没有花俏,没有繁复的变化,就是最直接最击溃要害的一剑,斩落法宝,破开防御,夺命掠喉穿胸断脊的路数。可能后来的剑修没有长乘门主翎奂剑仙法力强大,但代代都要千锤百炼融会贯通的招法,却越来越强悍果决,毫不拖泥带水,比翎奂剑仙自己习惯用的路子更精准狠戾。
“好,好!”
翎奂看到激动处,差点忘记身处何地,感到后方袭击,反手一剑劈过去,随即仰天大笑:“全部换方向,往这边走!”
把地方留给杜衡一个人。
翎奂一抬头,发现远处战场,有个大胖子拼命的朝这边喊什么,夹杂在各色法宝攻击里,很快又被人群密密麻麻盖没了。
“余昆,那边一定是修真者…”
轻鸿微微振动,是附和。
“啧,那没用的家伙!”不耐烦的拂袖,翎奂剑仙提着剑就奔向那个方向了。
应龙暴怒异常,但却无力分/身,它正陷在长乘凌厉的剑势中。
远离战场的角落,龙首人身的计蒙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有路过的神仙,一看是这家伙,就绕开了。
计蒙背后正是贰负与危。
贰负死死盯着远处金绿色剑芒上下翻飞,斜掠而过的区域,纵然隔了这么远,他还是一眼认出:
“杜,衡!”
危的表情很难看,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应龙,不一定会赢…”贰负阴沉嘶哑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恼怒,“该死的刑天,我们上来,并没有遭遇雷劫,等会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那?”
“不用,反正比起几千年前,我们的实力也不知退了多少,散去灵气,我们尚有生机!”贰负还是盯着那处不放,阴沉的面容中也不禁露出喟叹之色,“剑修,实在是天下最可怕的一群人,尤其是杜衡,还有…”
说着他抬头若有所指的看了眼天空中与应龙缠斗的长乘门主。
计蒙完全没听懂贰负在说什么,只是傻傻顺着方向看:
“哇!咦?好狠,等这场架打完,搞不好应龙这家伙就要到大霉啦,哈哈!”许多荒兽古天神都对应龙的煞气很忌讳,计蒙也是其中之一。
“对,局势逆转了。”贰负眼睛一眯,他看到了另外一边抱着斧头闲闲看热闹的刑天,怒上眉梢,不过想想,还是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逐渐,断天门另外八位剑仙已经退到了余昆他们附近。
恰好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各守一位剑仙,能从他们剑下躲过的人实在不多,余昆等人立刻压力大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