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设想,三百多年前这颗星球是虫子的家园,人类迁徙前进行了一次大扫『荡』。然而虫子的生命力超乎想象,任何一个缝隙,只要有卵留下,便能进行新生命的繁殖。
苏尔:“在人类反客为主的前提下,任务目标总不至于要求消灭全人类?”
纪珩侧目而视,缓缓道出某人最擅长的科目:“阅读理解。”
苏尔开始咬文嚼字,通关任务强调‘最初的’作为形容词,换言之需要消灭的只是单个个体。想到这里忍不住斜瞄一眼:“说起来这是你的必死局。”
纪珩忽然很感兴趣他在对方眼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
苏尔双目透『露』出一丝『迷』茫:“三百年前,你带领人类闯入了未知星球,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你累了……”
在更不靠谱的画面被描述出前,纪珩无奈打断:“冷静点。”
苏尔挑眉:“要大胆假设。”
“故事精彩绝伦,”纪珩好笑道:“但不大可能,游戏发布的任务不会明确让某个玩家作为死亡目标。”
苏尔眼珠转了转,首回没附和。一口干完剩下的半瓶啤酒,脑海中浮现出多个狗血剧本,最后甚至被自己编出的故事难过到了。
从他手中拿过空瓶,纪珩回到室内扔进垃圾桶,语重心长:“这便是一开始不愿意告知你的原因。”
苏尔认同,他试图克制,然而这并不能阻挡脑海中自动生成故事。
帮忙分散注意力,纪珩主动打开另一个话题:“稍后重点找三百多年前的资料。”
苏尔点点头。
进阅读室时不由脚步一滞,这么会儿功夫里面只剩下一个人。
徐洋洋见他左顾右盼,开口说:“贾看花上厕所去了,朱语……”顿了下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人有点神叨?”
苏尔愣了下,坦白讲对朱语的观感是这批玩家里仅次于纪珩理智的存在。
“昨天晚上我去检查刘朗的尸体时候她也在,”徐洋洋回忆说:“眼神里除了兔死狐悲的难过,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激动。”
苏尔眨了眨眼:“你确定?”
隔着夜『色』,分辨出一个人目中多种交织的情绪,是高难度工作。
徐洋洋摆了下手:“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从小就特别会看人眼神。”
“……”
说朱语神叨,其实这个词更适合形容他自身,不过苏尔到底留了个警醒。
从第一排的书架开始,差不多每本书他都会拿下来翻阅一二。
徐洋洋:“找那段缺失的历史?”
苏尔点头。
指了指身侧堆着的十几本书册,徐洋洋摊手:“我差不多都看过来了,全都是用疾病填字数。”
抗争应对的故事读起来十分空洞,真就如纪珩所说,有被伪造的嫌疑。边说忍不住『揉』了太阳『穴』:“近半个世纪的时间,不是和病毒做斗争,能做什么?”
苏尔考虑要不要说出来,真正站在纪珩的位置上,才知道其中的为难。推测太过离奇,一旦弄错会让所有人走歪路。
“迟疑,无奈,不自信……”徐洋洋凝视他的双目:“你有了重大发现,正在犹豫是否要说,因为不确定真假。”
这话一出连纪珩都多看他一眼。
苏尔诧异,真能读懂眼神?
徐洋洋:“类似第六感,偶尔有那么一个瞬间会福至心灵。”
祝芸便是天生预言家,证明副本中是有玩家自带点特殊能力。苏尔走过来重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思虑再三,坐在徐洋洋对面。省去因,直接开口说结论:“入侵者的范畴很广,别轻易把人类剔除。”
徐洋洋张了张嘴,良久从失声的状态恢复,脏话自嘴边遛了出来:“我艹游戏他大爷!”
“……”
不等苏尔赞他一句够胆,徐洋洋手啪得一下用力扣住嘴,闭上眼虔诚对游戏认错。默念了三十句‘我错了’才开口:“过去三百年,那批人早死绝了。”
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也就是在八十左右,长寿的不过一百三十岁。
“况且我们是以团体活动为主,接触的原住民很少,总不至于侵略者是住持或馆长。”
“……最离谱的推测,那个人就在玩家当中。但玩家间禁止自相残杀,所以最初侵略者不可能是人。”
苏尔『摸』『摸』鼻尖,说得好有道理。
门口传来些奇怪的声音。
一回头发现贾看花站在那里,手上的纸巾袋握得吱吱作响。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吓我一跳,突然做这么恐怖的假设。”
苏尔站起身,心下没有多少轻松。
弄虚的线索不会无的放矢,惯『性』思维最直接的指向便是入侵者的身份判断。踱步靠近纪珩身边轻声道:“我还是倾向于人类是入侵者。”
另一边徐洋洋虽然用缜密的分析推翻了这个结论,但目光有些闪烁。
过了片刻,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苏尔仰天长叹:“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明明从逻辑链看,虫子更符合侵略角『色』,他们却无法盖棺定论。
贾看花抿了抿唇:“这事……的确像是人能做出来的。”
侵略,战争……寻找新的生存点,太正常了,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眼看在一个话题上会纠缠许久,苏尔前所未有的严肃:“明早前,必须确定目标。”
这次任务可以拆解成目标确认、目标搜寻、摧毁目标三个阶段,如今已经过去两天,还停留在第一阶段。
想了想,问:“不如用假设法?”
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苏尔从容道:“先假设人类为侵略者……”
徐洋洋:“为什么不是虫子?”
后者更好验证。
苏尔:“你是杠精么?”
话一出口,忽感神清气爽。
徐洋洋心情很微妙,不知道为什么,唯独从苏尔口中听见这两个字,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正准备辨驳,纪珩的声音『插』入:“继续说下去。”
苏尔点了点头,接着开口。
徐洋洋拍了拍胸口,胸闷!气短!
“探索外星球并不是隐秘,真找到了称之为里程碑也不为过,为什么要隐瞒?”
徐洋洋摇头表示想不出,贾看花亦然,下意识看向纪珩。
后者这个关头居然还手不释卷看史书。
徐洋洋咳嗽一声:“有什么高见?”
纪珩:“虫子。”
“什么意思?”
纪珩抬起头:“自以为把虫子赶尽杀绝,高兴乔迁后发现有隐患,但又不能对外公布。”
一旦说了,便会人心惶惶社会动『荡』。
“……隐瞒的过程中,必然发生了某种惨剧。”他双目一眯:“甚至违背了人道主义。”
周遭是针落可闻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徐洋洋正听到兴头上,好奇:“怎么突然停了?”
纪珩:“猜测而已,当不得真。”
“……”徐洋洋咽了下口水:“线索『乱』成一团,你不紧张?”
纪珩心平气和看书:“晚上和鬼做做游戏就捋顺了。”
苏尔赞同颔首:“副本标准流程,要在和鬼的激烈斗争中获得信息。”
“……”
话说完不到半个小时,外面突然刮起一阵狂风,灰尘和土粒一并被卷入阅读室,呛得人直打喷嚏。
不得已,各自把就近的窗户关上,没多久便感觉到又湿又闷热。
先前窗户大开可以起到一定的心理安慰作用,假装白絮能随着空气流通吹走,此刻彻底是一个密封的空间。
狂风过后紧接着瓢泼大雨突至,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似乎宣告着黑夜提前降临。
苏尔一看表,才下午五点。
徐洋洋闷声道:“苍天助你。‘玩鬼’的时机估计到了。”
“……”
没得到回应,徐洋洋偏过头看见苏尔脑袋凑过去假装和纪珩一起看书,明显心不在焉。
不久前苏尔也就是顺着纪珩的话接了一句,图个心里爽快,这会儿突然天昏地暗,简直是不祥的征兆。
本想调侃几句,徐洋洋忽然愣了下:“你们有没有看到一道影子?”
在副本里随便开这种玩笑是要被打的,没有人怀疑言辞的真实『性』,瞬间聚拢在一起。
“阴气变重了。”纪珩视线快速在周遭一扫,突然脱离队伍走到门口。
徐洋洋叫了声卧槽,贾看花打了个哆嗦:“别一惊一乍!”
“书。”徐洋洋提醒。
书籍两端开始溢散白絮,远处的不好观摩,手上拿着的却是看得十分真切。虫卵从页面慢慢渗出,徐洋洋和贾看花第一时间把书扔到一边,苏尔扔之前用手摩擦了一下纸张,略有凹凸不平。
“原来如此。”
虫卵隐藏在纸张内,不易察觉。
想到看了这么久的书,众人心中多少有些发麻。徐洋洋眼角抽搐:“我早就说过,这些东西无孔不入。”
口罩没用也就罢了,没想到连普通的纸张都能渗透。
苏尔瞥了眼衣服,说了句:“纤维。”
低头用力『揉』搓衣角,白『色』的粉末飘散在空中,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处于虫子的包裹中。
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看到这一幕,瞬间浑身发痒。徐洋洋面『色』难看地不停『揉』搓衣服,没多久宣告放弃,虫子避无可避,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其他人或多或少拍打了一下衣服,只有纪珩站在栏杆旁,望着一楼大厅。
苏尔:“在看什么?”
“至少进来了三只厉鬼。”
他特地强调厉鬼,证明实力不弱。
贾看花不理解为什么要等现在才说:“有了预判,我们合力至少可以干掉一只。”
纪珩淡声问:“杀了,线索从哪里找?”
说完他和苏尔下去一楼。
贾看花皱眉:“在他眼里,线索比人命重要。”
徐洋洋点点头,抓着栏杆的手握紧:“假如有选择,我希望你们全死了。”
“……”
徐洋洋:“这样副本难度自动降级,活命机率大。”
“……”
苏尔隐约捕捉到他们交流的一些声音,没有放在心上:“虫子是不是泛滥了些?”
无数飞虫和厉鬼联合出击,谁能有生路?
“不正常,”纪珩停下脚步:“鬼出现,虫子所起的作用主要是麻痹玩家,降缓反应速度。”
现下空气中浮动的白絮远超天伽寺的数倍,有从辅助改为直接暴击的趋势。
苏尔凝视雪球一样滚动来的虫卵:“是我的错觉么?”
纪珩给出肯定答案:“自信点,就是冲你来的。”
“……”
先前吃了一亏,白絮没有横冲直撞,似乎还在积蓄力量。苏尔后退了几步:“怎么都盯着我不放?”
问出来的同时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回答,多半是为了泥人。
纪珩:“晚上要和鬼纠缠,先解决掉一部分虫卵。”
苏尔看法一致,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前方的白团突然变大,跟吹起鼓起的气球似的不断加速膨胀。
纪珩眼疾手快,拉着他跑到侧面一根石柱后:“捂耳朵。”
行动比嘴巴快,在发出疑问前,苏尔已经先一步用力堵住耳朵。
‘砰’地一声巨响炸得人头发懵,等耳畔嗡嗡的声音淡去一些时,他才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一分钟前嚣张无比的虫子被炸开了花,纷纷扬扬的粉末满天飞,遇见明火保不齐会造成新一波粉尘爆炸。
苏尔侧目,用眼神诉说‘你好牛『逼』’。
“不是我。”
苏尔当他谦虚:“难不成是鬼?”
纪珩颔首:“我看见了,鬼先动的手。”
“……”
这场小爆炸,获益最多的无非是苏尔。自从知道体内寄居神秘眼睛要消耗运气,转运这件事他根本不考虑,立马从其他方面判断发生变故的原因。
“有因才有果。”
被拎出来的时候,小泥人打了个哆嗦。作为虫卵的首要目标,它安静流眼泪彰显价值,生怕被当成弃子。
“起因是桃花瓣。”苏尔回忆当时场景:“桃花的价值很高,跟我受到的迫害不成正比。”
虽说当时险些丢掉『性』命,但有道具护身,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白天便迫不及待现身,不符合常见鬼的套路。粉衣女鬼是个导|火索,她第一个动手,剩下的鬼才争先恐后涌来。”
纪珩:“你想怎么做?”
苏尔手中多出一块『乳』白『色』的石头:“先联系苟宝菩送来约定好的道具。”
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融了血石头看着还是死气沉沉。几个眨眼的功夫,笑脸商人突然出现,把筐子往前一推:“请签收。”
对于他的现身,苏尔真的愣了下:“主持人能自由穿梭去他人副本?”
笑脸商人微笑:“商人是例外。”
多是些鸡肋道具,苏尔本身也没抱太大期望,只从中捡了三样:“剩下的退回换一个消息。”
笑脸商人玩着宝石纽扣:“说来听听。”
苏尔道出在副本里的遭遇:“女鬼似乎是受到教唆出手,桃花瓣虽好,却让我成为虫子的必杀对象。厉鬼不久前同虫卵撕了一场,怕是因为买了保险还未碰瓷……”
笑脸商人温声打断:“你想表达什么?”
“茶花公主是不是买了保险?”
笑脸商人反问:“你觉得呢?”
苏尔面无表情:“我猜不但买了,还和苟宝菩做了私下交易。他负责减少厉鬼碰瓷次数,再拿走一部分提成。”
不杀小泥人,是因为它阴差阳错融合桃花瓣,只要有泥人在,自己永远是虫子的目标。厉鬼为了拿赔偿,要确保他在搞事前活着,如此难免和大批量虫卵对上浪费精力。
一来二去,形成恶『性』循环。
笑脸商人笑了:“玩家钻规则的漏洞,主持人同样可以打规则的擦边球,造成蝴蝶效应。”
顿了顿,问:“是不是很有趣?”
苏尔呵呵一声。
……那个心机婊果然瞒着所有人偷偷买了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