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苏尔却觉得是在对灵魂进行拷问。
决定暴『露』小人前,他踌躇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决定展示小人的存在。一是因为工作人员不能参演,但故事里小孩的角『色』必不可少。再者,小人不一定能带出副本,既然有了灵智,勉强算是一个生命,不好不管不顾。
倘若真的带不走,鬼怪无恻隐之心,小人又没自保的能力,迟早葬送在岛上。苏尔思索良久,无奈发现值得托付的竟然只剩月季绅士,至少对方诚实守诺。
杀死小人泄愤是低级趣味,不符合主持人的风格,有这个做前提,相信还有周旋的余地。
“我在岛上抓住的。”苏尔说得很含蓄:“都是缘分。”
自打那晚在门口发现一些泥土渣,月季绅士就开始怀疑这人在偷偷搞鬼,谁曾想到对方是真的……在、搞、鬼。
没当面拆穿这番站不住脚的言论,主持人眯了眯眼指挥摄像师搬走设备。
“泥人在哪里?”
苏尔抬头,只来得及瞧见月季绅士眯眼时睫微颤的睫『毛』,然而遮掩下的目光令人揣摩不透。
“给他看。”
纪珩压低的声音飘过来,苏尔不再迟疑,从兜里掏出小人。
之后的几秒钟,月季绅士盯着同样有一朵月季花的小人静默不语。
声源反而来自于别处——
曲清明在小人现身的刹那不无冷嘲热讽说:“你真是个有主意的,把我们所有人都耍了。”
她当时竟然还傻乎乎地投票。
苏尔笑容无辜:“只是想倾听一下各位的心声。”
谁都不愿意被算计,路全球和满江山同样不虞,但他们利益趋同都是为了要离开副本,反应自然没曲清明大。
月季绅士视线终于从小人身上移开,等着‘罪魁祸首’说出目的。
“您是绅士,理所当然我愿意开诚布公。”苏尔连尊称都用上了:“这个世上我最不想欺骗的就是您。”
“……”
明面上打太极是纪珩的主意,照他所说,主持人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在谋划什么,不正面回应某种意义上等同于让对方来提条件。
如果合适,可以应下,给小人留一条后路。
如果不合适,小人也带不出副本……那就把它捏成绝世美男,体面的上路。
两人商讨的时候没有刻意进行隐瞒,小人作为旁听者,很干脆地做出抹脖子的动作。表示如果可以变成绝世美男,当场就可以『自杀』。
或许是因为它体内的阴气本源是来自于摄像师,摄像师本身就喜欢用镜头捕捉美的画面,这种潜意识在小人身上无限放大,以至于对美的追求可谓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场面一度过于安静,纪珩开口打了圆场:“是不是该轮到另外一组展示?”
程序还是要走的,负责跟拍路全球等人的摄像师开始展示全新的作品。
镜头精准记录下适才林中一场恶战。
总共二十一分钟的时长,有二十分钟里面的主人公都处在互相厮杀的状态。按照路全球的要求,最后点明主题,原配暴打渣男小三。
打戏很到位,溅出的血也是真实的,如果单评价动作戏,他们一定是满分。
“两组的作品各有特『色』,难能可贵的是创意完全不同,”视频播放结束的刹那,月季绅士衔接的非常好:“接下来就要到宣读名次的紧张时刻!”
苏尔是真的佩服他,这种情况下还能把台词说得如此顺畅,专业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不过在此之前,首先有请我们的特邀情感专家,讲述她的生平!”
啪啪啪。
月季绅士话音一落,鼓掌的只有苏尔和小人。
干巴巴的掌声让气氛变得尴尬,满江山后知后觉地拉着路全球象征『性』拍了拍手。
金发女郎擦干嘴角先前吃海鱼留下的血污,摘下墨镜站在众人面前,详细讲述被男友设计的血泪史:“……我永远忘不了他挖去我眼珠时的笑声,那个男人的身体里流淌着鲛人的血,残忍,偏执又渴望坚贞的爱情!”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已经成为黑窟窿的眼窝竟然又流淌出了两行黑红的血『液』。
“等做完这一切,他竟然还拉着我的手哭泣……说很早以前鲛人只能在海中生活,后来他们的老祖宗为了抓住唯一的化形机会,撕裂了鱼尾。”时至今日,金发女郎谈起往事依旧是满腔恨意:“像他们这样的生物,就该一辈子上不了岸!”
月季绅士敷衍着安慰了几句,以金发女郎的前男友为引子,说起岛上的传说,内容大致跟苏尔找到的《鲛人泪》一致。
他的嗓音有股独特的魅力,讲起故事来很是娓娓动听。
苏尔却自动忽略,斜眼望着纪珩,唇瓣动了几下。
纪珩点了点头。
两人的互动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读唇语的本事。
这场情景剧拍摄毫无疑问以苏尔和纪珩的胜利收尾。和先前的两次比试一样,凡是有竞争存在的项目,获胜后主持人都会给予一张信息卡。
这次同样不例外。
苏尔根本没有吃晚饭的意思,拿到信息卡后看了满江山一眼,便上楼回客房。纪珩跟在后面,瞧着是要一同进房间探讨,实际中途悄悄去取了一趟拍摄前藏起来的心脏。
门一关,彼此的心情跟着轻松一些。曲清明玩了出狼人自爆,再过不久气氛想必会很尴尬,继续留在客厅只会浪费时间。
苏尔打开信息卡,上面印着一句话:爱情让我们直立行走。
“前两次的信息都是关于爱情杀手本身,”纪珩扫了一眼说:“这次明显不是。”
苏尔顺手将信息卡毁尸灭迹:“估计和祭台有关。”
金发女郎的故事里提到鲛人让鱼尾断裂才上岸,这座岛的形状正好肖似鱼尾,肯定存在什么联系。
“如果割裂鱼尾是爱情的开始,”苏尔想了想看向他:“祭台的位置说不定就在腰的部位。”
纪珩点头:“试着沿东边的海岸线找找。”
苏尔有些犹豫:“范围是不是大了?”
这座岛屿的面积不小,真要搜查起来,很耗时间。
纪珩大致画了幅草图:“从海岸线的正中间开始,那里相当于断裂点。”
苏尔觉得可行,鱼尾是要从中间撕开才能化为双腿,祭台在中央位置的可能『性』很大。想到这里伸手『摸』了下口袋里小人的脑袋:“靠你了。”
在陆地上不好判断具体断裂点,小人则可以飞到半空中,大致圈定出区域。
·
楼下的氛围比苏尔预估的还要糟糕,他们上楼后,剩下的玩家彻底没了交流。
路全球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不停地抓挠皮质沙发,刺耳的声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满江山终于受不了,蹙眉说:“实在不行你先把免死券放到别处。”
这样下去怕是要神智失常。
路全球防备地看过去,反驳的话脱口而出:“你是想趁机偷走对不对?”
他知道失言了,但无奈控制不住。
满江山一向能调节好自身情绪,这次却不知怎么瞬间火了,直接站起来就和他对骂。
另一边曲清明支着脑袋看戏,笑容讥诮,不时还火上浇油地说上几句。
这场闹剧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后来满江山气急了,情绪看着比路全球还激动,竟是直接抓起桌上的杯子丢过去,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
路全球被砸到了肩膀,气急下双方大打出手。
热闹看了好一会儿,曲清明突然意识到不对。满江山似乎是在故意激怒对方,并且在之后的交手中以躲为主,每当路全球快要恢复冷静时,又再度挑衅。
猛地意识到什么,她直奔二楼。门缝里透出房间中的灯光,然而无论怎样敲门,里面都没有人应声。
气急败坏让妩媚的气质都冷却了几分,曲清明死死攥紧护栏,居高临下望着一楼的满江山:“你在故意拖延时间?”
满江山故作不解,内心却是充满嘲讽。
当初找到祭台是受小人指引,然而小人受苏尔控制,无疑证明他们找到的祭台是假的。现实就是目前她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
想到苏尔适才上楼前给的暗示,满江山忍不住骂了那个黑心肠的千万遍,又不得不帮忙拖延时间。
同样想明白这一切,曲清明目中透『露』出杀意,不再耽搁时间准备出门寻人,满江山拦路。
“我打不过你。”满江山笑了笑:“可你似乎也杀不了我。”
对方白天留了她一命绝非是因为良善,多半是没有满足杀人条件。
曲清明神情冰冷:“凭你也想拦住我?”
“拦不住,”满江山耸耸肩,语气十分无赖:“不过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
夜间的树林处处带给人不详的感觉。
眼下为了赶时间,苏尔没时间去注意这份恐惧,一口气跑了大段距离,停下时喉咙有些疼:“是不是快到了?”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从眼前闪现,利爪朝他的脸抓来,苏尔下意识后退一步。纪珩却是反手一抓,直接把白影甩到旁边的大树上。
粗壮的树干狠狠一晃,水鬼腰部几乎要被震断,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纪珩看都没看一眼直视前方,那里有一块地是朝内凹陷的,和小人停在上方给定的空间重合。
“只剩几百米。”
闻言苏尔深吸一口气,没理会捣『乱』被打的水鬼,一鼓作气往前跑,看到纪珩呼吸均匀,喘着气说:“难怪你之前有一个‘路遥知马力’的成就。”
耐力也太好了!
“和长跑能力没有干系。”纪珩解释:“是因为我比较喜欢探索。”
苏尔第一次听他谈起这个话题,连忙竖起耳朵。
纪珩:“类似先前的出海航行活动,我从前还进行过很多次。”
“……”
说话一定程度上转移了不少注意力,不知不觉已经跑到目的地。
今晚的大海并不平静,海水不时会涌上岸,留下一道痕迹又匆匆退去。凹陷的部位乍一看像是画了一半的爱心,苏尔蹲下身抓起把细沙摩擦了一下,紧接着嗅了嗅,似乎闻到淡淡的腥味。
和纪珩对视一眼,配合着挖开周围的沙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手腕开始渐渐酸疼时,终于触碰到坚硬的边缘,苏尔连忙用袖子包着手加快速度。东西埋得不深,很快就显出大部分,最后刨出来的竟是个圆盘大小的扇贝。
苏尔用力掰开,内部散落着奇怪的器官组织,大概有几十个之多。
纪珩:“是眼球。”
苏尔皱眉:“这些鬼怪什么时候能不在人体器官上做文章?”
吓人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恶心人?
纪珩没任何心理障碍地把已经不知存放多久的眼球拨拉到一旁,凝视底下『露』出的凹槽,目中浮现出笑意:“找到了。”
凹槽的大小刚好够放进去一个心脏。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来,刮在脸上生疼。纪珩抬起头,曲清明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此刻她的目光十分凌厉,如同一把随时能凌迟人的刀。
“你来迟了。”纪珩笑意不达眼底,仿佛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蚱。
曲清明声音沙哑:“什么时候找到的心脏?”
“就在不久……”
话音戛然而止,纪珩感觉到手上多了片温热,余光瞄见苏尔正抓着他的手把心脏直接放在凹槽上。
“反派死于话多。”苏尔认真道。
心脏一归位,扇贝自动合上缓缓下沉,曲清明俏脸泛白,捂住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确定达成通关条件,苏尔对纪珩道:“现在可以尽情和她交流了。”转而又对曲清明说:“有什么想问的,我们很愿意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