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等着!”小女孩气势汹汹撂下一句狠话,直接从窗台跳了下去,消失不见。
纪珩从容地拧开水龙头,清洗抹布上的血迹:“何必浪费口舌。”
苏尔摊了摊手:“防止有人扮猪吃狼虎。”
万一小女孩是故意装无脑让自己放松警惕怎么办?
纪珩把抹布放到一边,走出卫生间好笑地望着他。
目光撞个正着,苏尔举例论证:“如果是之前几个主持人,听完这一席话绝对是要给我个教训。”
哪怕表现最风轻云淡的神算子,那晚在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时,同样划伤了他的脖子以示警告,要知道恩威并施才是长久之计。
而小女孩放完狠话就走,证明确实是孩子心『性』。
“正常,”纪珩没丝毫意外:“不派个真正的熊孩子哪能治得住你。”
“……”
苏尔沉默的功夫,纪珩谈起正事:“明天我去档案室,你尽量打探一下保洁员的消息。”
苏尔点头,保洁员实力低得离奇,甚至连天一卦养的花蛇都比不上,好歹那玩意足够灵活。
昨天一晚上没睡,稍稍放松困倦便席卷而来,苏尔半眯着眼爬上床休息。
寝室很快重归寂静。
凌晨五点。
“我知道了!”
诈尸般从床上坐起,苏尔眼珠一动不动:“你杀拔舌鬼的时候说过,头七之前的鬼通常十分虚弱。”
换言之,保洁员可能才死不久。
无人回应,半晌对面的床铺传来一声叹息,纪珩侧过脑袋:“还没睡?”
苏尔:“睡了,自然醒的。”
今晚月亮很亮,纪珩可以清楚看见对方眼底疲惫少了些,嘴唇也渐渐有了血『色』,可见前几个小时确实睡得不错。不禁按了按眉心:“梦里都不忘分析副本?”
苏尔:“我最近在锻炼做梦写作文的能力。”
他做数学题有时候反应不过来,所以只能在语文上多下功夫,拉升平均分。
纪珩:“……有用?”
苏尔:“可以很好得锻炼逻辑『性』。”停顿了一下,开始滔滔不绝讲述起关于对保洁员的猜测,最后问:“你觉得呢?”
纪珩:“八百零二个字。”
“嗯?”
纪珩淡淡说:“你刚刚的论证,合计字数。”
意识到打扰了他的睡眠,苏尔讪笑一声重新躺下,没再发出一点声响。
不到一分钟,呼吸声逐渐变均匀,可见是真睡着了。见状纪珩都快被气笑了,只能自我安慰在副本里还能这么快睡着,侧面也能反映出对他的信任。
天一亮,兵分两路。
苏尔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假,他昨日的状态确实不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教师也没多做为难,批完假条还称赞了一句他昨日的考试成绩。
纪珩则安分上课,只能等课后再想办法去档案室。
苏尔回宿舍前拿着假条见了他一面,语气有些不太放心:“我不在,你一个人行不?”
纪珩正支着脑袋转笔,闻言抬起头。
苏尔:“没人给你抄答案了。”
笔摔在桌子上,纪珩翻开课本,神情一肃:“忙你自己的去。”
苏尔收起担心的目光,转身离去。
路过的玩家目睹这一幕,勉强说了句:“他挺为你着想的。”
下一秒就在纪珩冰冷的目光败走。
·
另一边苏尔准备先去找宿管,这个点学生都在上课,宿舍楼内十分安静。
宿管正趴在桌子上休息,似乎没听到人走来的脚步声,依旧埋头在那里。
苏尔在门外站了几秒,见宿管还没有起来的意思,放弃打扰,临时起意去保洁员住的地方看看。现在四下无人,是很好的机会。
前天晚上被人头散发出的血腥味掩盖,如今再站在狭小的空间中,又嗅到了一种酸臭味。
房间的门没锁,桌子上搭着染血的塑胶手套,苏尔捂住口鼻四处翻找,一无所获。正要失望离开,忽然看到柜脚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伸手往外一捞,苏尔愣住,连忙吹干净上面的灰尘,确定是一枚玩家的胸牌,姓名一栏刻着‘司秦明娇’。
名字很特殊,他可以肯定这批玩家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现下胸牌上三个值都已经归零,呈现灰『色』。
苏尔开创魅力值不过是近两个月的事情,也就是说在他们之前已经有玩家下过这个副本,而且间隔时间不会太久。
想起他们来的那一晚,被保洁员用担架抬走的尸体,苏尔忍不住攥紧胸牌。
“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苏尔浑身一抖,回过头,一张放大的脸无限贴近自己,隔着口罩都有一股味道飘过来。
保洁员!
下意识往后仰了仰,险些摔倒。
“你在做什么?”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发起提问。
改造营里不止一个保洁员,每一个都穿着厚实的工作服,戴着口罩,单看外观,根本分辨不清谁是谁。但双方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苏尔甚至能完全看到对方涣散的瞳孔。
活人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眼睛。
实锤了!就是前天晚上被自己干掉的保洁员。
听说过死人复生,死鬼复生还是头一回见闻。苏尔喉头一动,后退一步,可惜被柜子阻挡,弄巧成拙『逼』近一个死角。
“我……”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我在帮忙整理遗物。”
暗中悄悄拿出会哭的娃娃……这个曾经被他定义为最没有用的道具,使用后有三分钟时间让周围人对自己产生无限怜爱。
叹息代替了内心适才的几分恐惧,在福利场总共就得到两个道具,全部用在同一个人身上,也算是一种缘分。
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保洁员拉下口罩,灰白『色』的眼珠直勾勾锁定目标。下半边脸上的肌肉像是一块一块拼接而成的,尸斑的面积比之前更大,从鼻翼两旁一直延伸到下巴。
本来惊悚的一幕,在使用道具的一刹那,苏尔的心中却涌起不合时宜的伤悲。
两行泪珠直接从眼中冒出来。
“啊——”本就不大的房间,霎时被哭坟一样的声音灌溉。
保洁员被这一嗓子嚎懵了,其中的悲恸仿佛能让人感同身受。
苏尔也惊呆了,哪里能想到这个道具用起来不是娃娃哭,而是他来哭。
惊讶归惊讶,正事没耽误。
苏尔啜泣地拿出电击器,一下又一下往对方身上电,期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担心滴在外壳上漏电,还得不时用袖子抹一把脸。
“你……”
保洁员想要反击又下不了手,明明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但她心中滚动着无限怜爱。像是牵线木偶一样,好不容易抬起胳膊,依旧做不到还手。压抑的哭声仿佛能抵达灵魂深处,带着自己一并共情沉沦。
见状苏尔明显松了口气。
保洁员比前天晚上要虚弱很多,当时电击器只能让她反应迟缓,最后还得靠吸食阴气才能弄死。而现在仅仅是触电,对方的身体就已经有些不稳。
漫长的三分钟过去,苏尔快哭到虚脱,不过状态比保洁员好很多,后者早已经倒地,化为一摊肉泥。
擦干净眼角的泪花,苏尔没任何喜悦,反而滋生出一丝后悔。
手里的娃娃还在,掉了一颗眼珠,不知道能不能二度使用。
他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的状态,不曾想这件道具居然真的能影响到鬼的思维,就是不知道对付其他脏东西会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无论如何,娃娃今天用在这里绝对是大材小用。
苏尔皱了皱眉,把道具收回去。接着摊开掌心,垂眸望着司秦明娇的胸牌,手指合拢转身径直往楼下走。
宿管已经醒了,『揉』着眉心似乎精神不大好,看到苏尔,还皱了下眉头:“没去上课?”
“请假了。”大哭几分钟,苏尔现在的状态比起弱柳扶风不遑多让。
“身体不行成绩再好,改造营也不可能放你出去。”
苏尔笑了笑,走过来帮着把垃圾桶倒了,回来时佯装不经意问:“您听说过司秦明娇么?”
宿管狐疑道:“打听她做什么?”
苏尔:“保洁员生前提到过这个人,说什么不听话就会像司秦明娇一样……”
宿管活动了下僵硬的颈椎:“就是个脑子犯蠢的小姑娘,想要逃出改造营,最后提前销毁了。”
苏尔抿了抿唇:“可能有些人天生就喜欢冒险。”
“或许吧。”小女孩不在,宿管多和他说了两句话:“在她之前才有人跑过,没一个好下场,只能说不知好歹。”
苏尔目光一动,不知在想什么。
宿管员耸拉着眼皮,让他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回宿舍休息,潜台词是别在自己面前晃悠。
本来还有一些事情想打听,苏尔只能暂时按捺住。
转过身的一刹那,苏尔眉头皱了起来。司秦明娇冒险出逃不过两种可能,一是作为玩家,他们的任务是逃出改造营,但就怕是另外一种,两队人拿到的是同一个任务。
如果都是要收集甲字评价,上一批玩家却选择逃跑,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心事重重走到二楼,跟人撞了个满怀,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同学,能不能帮我个忙?”
苏尔猛地一抬眼,和灰白的眼珠正好对上。
她居然又活了!
压下心头的惊疑不定,苏尔点了点头:“当然。”
右手『插』在兜里上前一步,保洁员却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力道过重,周围的皮肤立马开始泛红,苏尔使劲想要挣脱。
保洁员冷笑:“同样的错误,你以为我还会犯第三遍?”
话音未落,就感觉到身体有些失力,再一看腹部顶着罪恶的电击器。
苏尔面无表情:“刚那是假动作,其实我更喜欢用左手。”
身体渐渐脱力,保洁员怨毒地盯着他,目中忽然『露』出一抹讥讽:“还会再见面的。”
这一次苏尔没有直接离开,在原地站了片刻,亲眼目睹尸体变成肉泥静静流淌一地,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又像是凭空蒸发一样,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苏尔蹲下身,『摸』了『摸』地面,确定没有黏腻的血肉残留。
心中的不安加剧,上一批玩家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急着要逃离。
一动不动站了好几分钟,他突然拼命朝顶楼跑去,保洁员的房间一片狼藉,却没有任何人影。苏尔又去了堆放东西的杂物间,仍旧是一无所获。
除了学生宿舍,保洁员活动的范围大多是公共区域,倘若一切不是幻觉,就算对方有不死之身,也该有个复活点才对。
苏尔一边在楼道里转悠漫无目的寻找,一边回忆和保洁员有关的事情。
自己第一次杀死她的时候,尸体是藏在宿舍,那个晚上寝室没有任何动静,翌日纪珩顺利抛尸。而适才动手解决,保洁员很快再一次出现,说明她的复活时间越来越快。
正想着,脚步像是有意识一般停下,再往前走,就是每层固定可以打热水的地方。苏尔竖起耳朵仔细辩听,依稀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直接把电击器拿在手上才重新迈步,热水间里面是很大一片水池,很多学生喜欢到这里来洗大件的衣物。
异响就是从水池旁的一个黑『色』垃圾桶内传出,苏尔落下脚步的声音都不敢太重,放缓步调走过去。垃圾桶没盖子,距离还剩一米的时候,一张扭曲的面孔猝不及防进入眼帘,吓的一个文明高中生险些当场骂出脏话。
再一看,保洁员才只复原了半截身子。
苏尔毫不犹豫使用电击器,还处在恢复期的保洁员重新化为肉泥。
治标治不治本,苏尔快速回寝室搬来一个凳子就在旁边坐着,一旦保洁员有任何复苏的苗头,就给她掐灭了。
“原来这个垃圾桶就是你的复活点。”苏尔猜测生前她就是死在这里,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
面对一个守在复活点杀怪的禽兽,保洁员被击杀数次后,从怨毒到无奈,继而生出些后悔。
当初就不该听那个小丫头的挑拨来招惹这个人。
如果苏尔知道她的内心所想,说不准还会为主持人叫屈。哪怕是再厉害的玩家,面对能无限复活鬼怪肯定是吃亏的,若不是因为有电击器傍身,他可不敢这么耗下去。
“上天给了你无限复活的能力,却没有赋予强大的实力,”苏尔啧啧道:“可见还是挺公平。”
不过一个小时,保洁员已经记不清自己死了多少回。
苏尔恶趣味十足,有时候都等她长出半截身子,再突然下手。不时还翘着二郎腿自言自语:“蹲点杀怪原来是这种感觉。”
“我不是怪物……”话没说完,又一次被送上西天。
再度复活,保洁员心态快崩了:“别动手……”
苏尔微微一笑,没有丝毫感情地用电击器招待:“游戏里,哪有玩家放着怪不打的道理?”
之后的十分钟,保洁员又陆陆续续死了三四回。
“别电了,”又一次脑袋复原,保洁员忽然看向苏尔斜侧方,眼中有了光:“救我!”
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大白天还提着她的灯笼,见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就差没跳起来指着鼻子骂:“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苏尔淡淡说:“杀鬼不违规。”
小女孩被怼的哑口无言,除非把这个祸患从源头解决了,要不这鬼就一直解脱不了。偏偏保洁员是剧情推动的主要元素,不能让她一直卡在这里。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四目相对,苏尔冷不丁又弄死了保洁员一回。
对待不同人要用不同的方式,如果是先前几个主持人,必须要懂得服软,但面对一个熊孩子,你必须表现的更加蛮横。
小女孩本身就有一种被害妄想症,见状果然气势减弱不少,表情凶残开口却很小声:“你收手好不好?”
苏尔挑眉。
小女孩声若蚊蝇:“这样,我暗箱『操』作一下,让她给你爆个装备出来。”
对玩家而言,道具很有吸引力,苏尔陷入沉思。
“放……放过我,”这时保洁员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生无可恋道:“好孩子,阿姨给你爆装备。”
苏尔果然心动了。
小女孩见他有所松动,便把一个带血丝的玩意胡『乱』塞进保洁员嘴里,回头望着苏尔:“一会儿我数到三,你立马出拳头打她……”
然后又看向保洁员叮嘱:“你顺势把道具吐出来就行,记住,动作一定要接上。”
“……”
她交代的仔细,苏尔却是忍不住眼皮一跳……好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暗箱『操』作!当初神算子帮忙作弊时,要是有这一半的直白,也不会弄得副本差点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