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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破魏国水淹大梁城

九月底的辽东已是衰草连天,北雁南飞,满目落叶飘零。燕王喜伫立辽东城头,心情如这肃杀的天气一样悲凉。几天前还是赫赫燕国国王,而今却到这荒蛮之地偏安一隅,该是多么大的反差。往昔王宫内的珠宝美女都已遗弃,身边只剩下两个嫔妃。他手抚女墙,喟然长叹一声。

公子寅转过头:“父王,为何感叹?”

“蓟城王宫里,那么多黄金珠宝都没能带出,我们早些准备就会好些,如今想来真是心痛。”

“父王,你刚刚逃得性命,实不该即为金钱伤感。须知道,我们而今仍然有性命之忧。”

“这偏远的辽东,难道还不安全吗?”

“秦王嬴政他会放过你吗?”公子寅所忧者正是此事,“秦王肯定会派兵来辽东追剿。”

“这,若是秦兵真来,又该如何是好?”

“眼下急需要办几件大事。”公子寅显然比燕王喜要明智,“一要大张旗鼓募兵,以补兵员不足。二要去往夷迪人部落示好,讲清秦人来攻的利害关系,争取胡人在秦军来犯时出兵相助。三要派得力大臣往代地拜谒代国国王,他原是赵国的公子嘉,与秦国有灭国之仇,争取同他联手抗秦。当秦国来犯时,约他在秦军背后发兵进击,牵制秦国兵力,减轻我国的压力。”

“公子寅,你真有远见卓识啊!这几条太重要了,应马上选派合适人员分别去办理。”燕王喜倒是很虚心地问,“王儿,你看都该谁来承办。”

“募兵之事,交由国尉即可。与夷迪胡人的沟通,恐怕就得儿亲自出马了。”公子寅沉思一下又说,“至于出使代国的使臣,就让丞相跑一遭吧。使者身份低了,不能引起代国的足够重视。”

“好,就依王儿。”燕王喜此时对公子寅是言听计从。

代国地处塞北,此时也已是寒意颇浓。原本是赵国的领地,公子嘉逃到此处,在众人的怂恿下改称代国称王。燕国的局面他早已了如指掌,当燕国的丞相来到时,他自有一番凄楚在心头。

燕丞相送上两颗夜明珠:“大王,贵我两国同为暴秦所害,理当携起手来,戮力同心抗秦,我主愿同代王结为兄弟,日后有难时互相帮衬。”

“贵相来使,寡人甚为欢悦。然请恕寡人直言,暴秦实在是太强大了,你我便联手也不及秦国十分之一。故若想苟安,只能讨好强秦。”

“大王所言有理,只是燕国已远离中原,偏存辽东,倘若秦军再来征讨,还望大王届时伸出援手。”

“代国兵力极为有限,要想保国还得自救。”

“这不是没有办法了,才欲同大王联手。”

“其实,要救燕国并不难,”代王给出了一个主意,“寡人为贵国指条明路,嬴政因太子丹派荆轲刺他而耿耿于怀,他不抓到太子丹不肯罢休。只要贵国献出太子丹的人头,秦国就不会再进攻了。”

“太子之头,岂可献上。”

“其实太子若是明智,自当为国分忧,以他一人之死,换来燕国和平,这笔账还是划算的。”

燕丞相在代国一无所获,只得怏怏返回。

在夷迪人的洞府,公子寅将带来的礼物逐一奉上:“洞主请看,这是黄金五百,明珠十颗,玉环一对,还有美酒十坛。”

胡人洞主喜笑颜开:“这样的厚礼,叫某怎生报答。”

“何需言报,只是想和洞主交个朋友。”

“好,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我们结拜如何?”

“好啊,说拜就拜。”

二人就在洞中结为金兰之好,以兄弟相称。公子寅尊洞主为兄:“大哥,我父子被秦王赶到这里,只怕他还不肯放过,也许不久还会派兵前来,而今我国兵力不足,到时还望兄长出兵相助?”

“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秦王不派人来还好,如派兵来,叫他尝尝我们夷迪人的厉害。”

“多谢兄长。”

公子寅从胡人处归来是大获丰收,与燕王喜说明情况,燕王喜不自禁,一再夸奖:“好,你又立一功,日后我们就有了帮手了。”

恰好,丞相也出使归来,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燕王喜便知情景不妙:“怎么,那代王他不肯出手相助。”

“他是被秦国打怕了,而且他也没有力量。”丞相说,“代国也不过几万人马,其实出兵相助也无济于事。”

“这个代王,他忘记了秦对他的亡国之恨。”

“不过,代王给咱指了一条明路,倒也有些道理。”

燕王急道:“说说看。”

“如果按他的主意办,我燕国就高枕无忧了。”

“是何主意,说出来让寡人听听哪!”燕王有些急不可耐。

“是这样,”丞相斟酌着字句,“代王言道,我国的祸事是因太子丹派荆轲刺杀秦王而起,秦王发誓要报仇,倘若我国将太子的人头献上,那秦王就不会再派兵讨伐了。”

燕王一时无言。

公子寅却是大怒:“一派胡言,我堂堂一国太子,乃是嗣位的储君,怎能向敌国献头。”

“公子何必跟我动怒,这是代王说的,我不过是学话而已。再说,若没有荆轲刺秦的贸然行动,哪会有今日的处境。”

“太子刺秦是为了国家,怎能将秦国出兵归咎于太子,你身为丞相理当拿出安国之策,却发出这等无稽之谈。”

燕王开口了:“公子寅,你不要责怪丞相,今日之境况,确系太子鲁莽举动所致,没有他的刺秦之举,我们还在蓟城过得好好的。”

“就是嘛。”丞相似乎得理了。

“父王,不能这样认为,太子是一片为国为民的忠心哪!”

“他要是真有这份忠心,或者说孝心,何不学学樊于期也自刎而死,将人头献予秦王,解除我燕国的危机。”

“父王怎出此言,太子是您的亲骨肉,别说不能献头,即便你献头给秦王,也不能阻止他的灭燕计划。”

“事是因他而起,他理应为国家承担责任,”燕王喜竟然作出了决定,“丞相,你明日动身,带着孤王的王旨,要太子丹自刎,将他的首级带回,也好献予秦国,以息战端。”

“万万不可呀,父王,虎毒尚不食子,您怎能下此王旨!”公子寅急加劝阻,“况且,太子是抗秦的主力,没有他谁会为您抗击秦兵。”

说话之际,紧急军情报入宫来,秦将李信率五万铁骑,绕过衍水,业已逼近辽东城,距此只有五十里路了。

这一军情,使得燕王更加坚定了要以太子丹之头,换取自己王位安全的信念。他立时提笔书写王旨,当即交予丞相:“趁敌人尚未围城,赶快出城前往土城,要太子丹自裁。拿到他的首级后,不必再回辽东,寡人估计这里已被围困,你就作为燕使径赴秦都咸阳,向秦主呈上太子丹头颅,请他撤兵。”

丞相领旨匆匆离殿去了。公子寅见状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燕王喜呼唤一声:“站住!”

“父王还有何事?”

燕王喜冷笑几声:“想溜走,给太子丹报信去,你那点小聪明,还能瞒过我的眼睛。”

公子寅心思被说穿,无奈只能再次恳求:“父王,千万不能做这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太子杀不得啊!”

“孩子,为父也是不得已才如此而为啊!”燕王喜又抛出一个钓饵,“太子丹死后,空缺的太子之位,就由你继之。”

“父王,儿的才能不及太子丹,而且我也不能这样取而代之,儿臣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说罢,毅然出门去了。

在辽东城的西门,公子寅策马来到,可是守城偏将把他拦住了:“殿下,请您留步。”

“大胆,竟敢挡住我的去路!”

“殿下息怒,非是末将无礼,而是大王有旨,严令不许殿下出城,小人也是没有办法。”

公子寅前往土城报信心切:“快些让开,难道就不怕我动怒吗?”

“末将实实不敢,大王旨意说道,若是放走公子,就要小人性命。”偏将寸步不让,“小人还想留着脑袋吃饭。”

公子寅转了四门,都是不能出城,未免长叹一声。心里默默祷告,但愿太子丹以国家为重,不要听信父王的旨意。

丞相突然驾临土城,太子丹甚为奇怪,将他迎进房中,太子丹急问:“莫不是大王有恙?”

“大王身康体健。”

“那么,丞相远来所为何情?”

丞相也不多说,取出王旨:“太子听旨。”

太子丹见他很是庄重,急忙跪倒:“父王千岁千千岁。”

丞相一脸严肃,清清喉咙念道:丹身为太子,理当为国分忧,然其率意刺秦,致使秦兵犯境,国家几近沦亡。孤王远徙辽东,皆丹所致。今强秦亡燕之心不死,燕亦无力抗衡。为保国存,为保寡人之位,丹当自裁,以谢天下。献头与秦王,以息其怒气,寡人王位可安,丹亦忠孝两全。旨到之日,即当刎剑。

太子丹听罢,并无特别的反感,而是恭恭敬敬接过王旨:“丞相,请稍候片刻,可将丹头携走。”

副将大吃一惊:“殿下,不可行此愚昧之举,秦亡六国之心昭然,莫说献上殿下之头,便献上大王之头,秦国也要照常进兵。”

“俗话说,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让子亡子不能不亡,为国为家,于忠于孝,我都要割下这个头颅。”

“报。”一名军探跑入。

太子丹问:“有何军情?”

“秦国大将李信统率五万大军,绕过衍水,已将辽东城团团包围,形势危急,请太子定夺。”

副将一听,更加急迫:“殿下,新都危如累卵,您理当率军前往救援,万不可再行自裁。”

丞相一听也急了,但他是另一种思维:“殿下,行前大王叮嘱为臣,如秦兵进攻,要我即赴咸阳,献太子头以退秦兵。形势紧迫,望太子速作决断。”

太子丹满脸凄苦:“想壮士荆轲易水惜别,为国捐躯,隐士田光为激励荆轲,慷慨赴死,秦将樊于期为荆轲刺秦献出头颅,这些侠肝义胆之士,何曾惧死,他们先我太子丹而去,而今我何惜命乎。”言罢,对着辽东方向三跪三拜,再无他言,横剑自杀。

副将哭倒在地:“殿下,你不该行此愚忠愚孝啊!”

丞相命他:“副将,将太子之头割下,本相也好即赴咸阳。”

“相爷,我不会割下太子之头,要割你自己动手吧。”副将拂袖而去。

丞相无奈,自己用剑割下太子之头。

咸阳的甘泉宫,秦王嬴政例行上朝。赵高上前启奏:“大王,燕国的丞相远道而来,请求晋见。”

“他是何意?”

“据说是为献太子丹头颅而来。”

“这倒是新鲜,不知是真是假,宣他上殿。”

燕丞相上得殿来向嬴政拜毕:“大王,燕国太子丹遣荆轲行刺大王,皆他自作主张,燕王一些不知,并对此举深恶痛绝。故责其自尽,差本使携其头颅献大王,以释大王之怒。”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燕王真就能下得了手?寡人却不信,定是别选一相貌相近者,以假乱真欺骗孤王。”

“大王,燕王怎敢?”丞相便有些着急,“太子丹与大王多有交往,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赵高接过锦匣,呈到嬴政面前,为其拉开匣盖,里面的人头栩栩如生,那眉眼鼻子那容貌,分明就是太子丹。嬴政心中明白,这人头是真的,可他偏不认账:“如何?果然用假人头来欺骗寡人,燕王是在愚弄孤王,这实实令人气愤,燕使,想蒙蔽寡人吗?”

“大王,这确实是真的,而且是本使看着太子丹自尽的,燕王和燕国谁敢对大王作假啊!”

“寡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燕王会让他的太子割下头来。燕使,你们这套鬼把戏,骗傻瓜去吧。”

“大王,燕王是真心想要做秦国的附庸,甘愿年年进供,岁岁来朝,乞请大王撤了伐燕兵马。”

“休想!”嬴政一口回绝,“寡人要传旨李信,尽快攻下辽东,活捉以假人头欺骗寡人的燕王喜。”

燕丞相献了太子丹的人头,非但没能使秦王撤兵,反而讨了个好大的没趣,只得灰溜溜返回了辽东。

太子丹死后,副将带着两万人马来到辽东城下,在秦军背后扎营,以对秦军进行牵制。夷迪人也信守诺言,发兵一万,在秦军身后下寨。这样一来,秦军便不敢过于分散兵力,而是将五万人马收拢起来,放弃了两面的城门。出使的丞相就得以顺利返回城中。

丞相顾不得回家,直奔王宫,见了燕王禁不住哽咽声声:“大王,我们上当了,太子白死了。”

“却是怎样?”燕王问。

“那秦王故意刁难,硬说太子的人头为假冒,他,他不相信大王会让自己的亲生子授首。”

“竟会是这样。”燕王显然后悔了。

公子寅仍是满怀悲愤:“果然被我言中,那秦王他不会见了太子的头便退兵,灭燕才是他的目的。”

“咳,”燕王表达了悔意,“大错业已铸成,太子已不能复生。”

“当今之计,是要振作起来,全燕国上下,同仇敌忾,保住辽东,和秦军决一死战。”公子寅点明要害。

“儿啊,父王已是老迈,这抗秦大计就统由你主张,一切军事行动由你指挥,父王不再干预。”

“父王放心,儿臣誓与辽东城共存亡。”公子寅终于可以伸直腰板与强秦一较高低了。

一个月过去了,李信的进攻被公子寅一次次粉碎。燕国已无退路,全城百姓都加入到抗秦战斗中,而且城外还有土城的两万人马,另有胡人的一万大军,他们在外部策应,使得秦军顾此失彼。眼看着天气渐渐转入严寒,已经落下了两场小雪,秦军长期在外征战,已是疲惫不堪。眼见得不能取胜,嬴政在权衡利弊后,下令从辽东撤军。辽东保卫战公子寅取得了胜利,残破的燕国小朝廷得以暂时维系。

冬去春来,又已是草长莺飞的美好季节,甘泉宫的柳树在微风中拂动着翠绿的枝条,枝头的黄鹂在叽叽啾啾欢唱。嬴政的雄心又被撩拨起来,他在偏殿又召集了御前军事会议。

嬴政环视一眼在座的文臣武将:“众卿,天气晴和,我们统一天下的步伐又该向前迈进了。”

李斯问:“大王要继续完成未竟的灭燕之战?”

“不,”嬴政摇头,“燕地遥远,且它已是苟延残喘而已,不足为虑,寡人之意是要改攻他国,今日请众卿来,就是挑选一下进攻哪国有利。”

尉缭道:“去岁因风雪使魏国之伐未能成行,而今还应先行灭亡魏国,也使国土连成一片。”

“那魏之后呢?”嬴政想到了下一步,“灭亡魏国是在意料之中的,把下一个目标也确定下来,也好一并成军,一并任命统帅。”

“魏亡之后,当伐楚。”尉缭又率先表明态度。

“寡人也是这样想的。”嬴政将目光投向王翦,“老将军以为如何?”

“魏后征楚,老臣无异议。”王翦想了想还是说,“只是伐楚似嫌仓促些,因为楚是大国,国力强盛,不是一战可胜的。”

嬴政发出冷笑:“我大秦国大军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即使伐楚多损折些人马,然亦是稳操胜算。”

“大王,楚地辽阔,兵员众多,不可轻敌。”

“老将军,寡人意欲由你统帅此番出征大军,为何长敌人志气,难道年高气馁了不成?”

“大王看重老臣,实在是臣的荣幸,如大王不弃,愿披挂出征。”王翦此时不禁豪气升腾。

“灭楚需要多少人马?”嬴政发问。

李信年轻气盛:“我秦国大军威震天下,各国闻风丧胆,早无斗志,兵锋指触,所向披靡,末将看二十万军足矣。”

李斯与其观点相同:“臣以为李信将军所言极是,我国锐气正强,二十万人马伐楚,一举可下。”

尉缭稍有不同意见:“楚乃大国,兵力充足,若求必胜,当增加十万,以三十万方操胜券。”

嬴政不见王翦开口,点名问道:“王老将军以为如何?”

“我军征战以来,并非全胜,只是胜多负少。此番在辽东数月之久,未能下城,当引以为鉴。大王,臣认为不能自生骄心。”

嬴政不以为然:“老将军用兵谨慎尽人皆知,但还当心存必胜信念。”

“楚国地大人稠,我兵一动,则该国上下必将举国而动,且战争瞬息万变,伐楚欲胜,需六十万大军方可。”

“六十万?”嬴政有些错愕,“老将军所用兵力是李信将军三倍,这将使我国过多靡费钱粮,可少乎?”

王翦毫不松口:“非六十万不能取胜。”

嬴政有些不满地道出一句:“老将军真的老矣!”

李信则是豪情万丈:“大王,楚王不善用兵不敢用将,将士离心,朝野胆怯,二十万兵已是摧枯拉朽之势,末将有必胜把握。”

“好,”嬴政对年轻人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用兵就当不断地启用新人,“寡人就命你为征魏伐楚大将军,以蒙恬副之,三日后发兵,不得有误。”

“末将谨遵王旨。”李信声音响亮,一副稳获胜利的架势。

王翦觉得自己备受冷落,便起身说:“大王,臣有一请求。”

“哦,讲来。”

“老臣在战场上冲杀五十余年,已感体力不支,而今后生可畏,名将辈出,乞请大王,允老臣告退,颐养天年。”

“老将军不可负气,此番不能挂帅,日后大战多多,老将军一展才华的机会尚存,何必急于引退?”

“臣是肺腑之言,望大王体谅。”

“老将军既是如此渴望,寡人也不好相强,就允诺你告老引退。但可有一点,一旦国家有用人之际,你还要听候调遣。”嬴政留了一个活口。

戎马一生,为秦国立下盖世功勋的大将军王翦,就这样有几分凄凉地离开了秦国的政坛。

这是公元前225年的初春,李信为统帅的二十万秦军,越过了黄河,直逼魏国国都大梁。并以王贲为先锋,距大梁城十里安下营寨。魏王假闻报,慌忙召开紧急朝会。秦人已欺负上门,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尽国力迎战。一番议论之后,最终确定,由大将军晋升率军十二万出城迎敌,都尉魏天骄为副将。并命西方将军向各郡县飞骑传令,火速发兵来大梁增援。是日,魏国大军出城十里,与秦军列阵对峙,暂未交锋。

秦将王贲从辕门向魏营瞭望,但见魏营井然有序,布局严谨,并无一丝破绽,看不出来从哪里下手。一连三日,王贲也未出战。这倒令魏营的统帅晋升有些疑惑并不安,他弄不清秦军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国统帅李信沉不住气了,他离开帅帐来到先锋大营:“王将军,业已三日过去,为何还不进攻?”

“元帅,末将今日就要出战。”

“你是打他的左营还是右营?”

“末将要生擒敌方主将。”

“愿望是好的,主将你怎就能生擒?”李信说,“这头一阵关系全军的士气,务必不能败阵。”

“元帅你就贝青好吧,末将要一战瓦解魏军。”言罢,王贲跨上战马,打开辕门,就要出战。

李信不由得叫住他:“王将军,上阵为何不带武器?”

“此阵末将就是要赤手擒敌。”王贲催马出营了。到了两军阵前,王贲大声叫道:“魏军听了,我是秦军主将王贲,要你们魏营主帅出阵答话。”

军士飞跑进帐报告主帅晋升:“元帅,秦营主将要你出营答话。”

晋升来至辕门,在门旗下观看,见王贲只是自己一人,也未带兵器,本来秦营三日不来叫阵,他便心中生疑,遂决定到阵前与其见上一面,看秦将有何话说,他便拍马出营,也未带武器。

副帅魏天骄言道:“大帅,须防敌人有诈。”

“怕他何来,我们是赤手对空拳。”晋升催马出了营栅,相距王贲半箭地停下,双拳一抱说,“王将军,有何话说请讲。”

“尊驾是……”

“魏军元帅晋升。”

“啊,失敬失敬。”王贲边说边驱马向前。

晋升有些警觉:“王将军,有话便说,不要再往前行。”

王贲似乎听不懂他的话,仍然向前移动:“晋元帅,离得近些,说话听得清,末将耳背。”

眼看着二人已是距离越来越小,只剩两丈远近,晋升觉得不妙,厉声喝道:“王贲,你不得再向前一步!”

王贲冷笑一声:“本将已不需再往前行,你给我过来吧。”他的右手一扬,手心里的绳套突然飞出。晋升来不及反应,绳套已将他的脖子套个正着。王贲双手一叫力,晋升就已离开马鞍桥,被王贲凌空提将过来。还没等魏营反应过来,王贲已夹着晋升回转自家营门。

魏天骄见此情形,急率数百骑出来冲阵,意欲抢回主帅。可是,秦营中箭矢如雨,转眼间魏军已有数十人中箭,魏天骄无可奈何,只得收兵回营。

王贲进营后把晋升放下,先是深深一躬:“晋元帅,末将得罪了。”

“哼!”晋升无话可说。

王贲为他搬过一把椅子:“元帅请坐。”

晋升气哼哼地坐下:“王将军,你用的这手段太卑鄙了!”

“元帅,常言道兵不厌诈,手段各有千秋,目的只是一个,就是如何获胜。”王贲坐在他的对面,“以秦国的军力,魏国必败无疑,元帅而今不算被俘,只当作我的客人,本将军请你来,为的是要给你荣华富贵。”

“无非是要我投降。”晋升发出冷笑。

“元帅何必太认真,其实用归顺这个字眼也未尝不可。你自己保住了身家性命,还让兵士们少作无谓的牺牲。”

“怎么,你还要我招降部下?”

“这是件好事,不然在阵前兵戎相见,两国都要死人,而肯定魏国兵将要有较大损失。”

“事已至此,我就到阵前试上一试吧。”

“元帅深明事理,本将军万分钦佩,待我陪同你去往阵前。”王贲恭敬地扶晋升上马。

主帅被擒,魏营中一片混乱,副帅魏天骄也没了主张。有人提议尽快向魏王报告,有人提议魏天骄继任主帅。正在莫衷一是之际,报说主帅晋升来到阵前。

魏天骄率手下多名将官出营,只见晋升一马在前,秦将王贲紧随其后。他不由疑窦丛生:“晋元帅,看此光景,你莫非是投降了秦国?”

“魏副帅,你我作为统兵之人,心中清楚我魏国的军力远远不及秦国,其实抵抗只是尽尽臣子之责罢了,失败则是不可避免的。兵士皆为魏国的好儿郎,何苦让他们枉送性命,听我良言相劝,一起归降便了。”

“胡说,”魏天骄大怒,“你身为魏军主帅,不战而降,如何对得起大王的厚爱,你自裁了吧!”

“将士们,别给魏王卖命了,明知必败,何苦还白送生命。”晋升依旧在瓦解军心。

魏营出现了骚动,晋升毕竟是主帅,主帅被俘投降,想必是魏国气数已尽,众人也明白军力与秦军相比是天上人间,开始有人丢下武器离开,有人先动,立时就有人跟随,说话间,已有成百上千的军士溃散。

魏天骄大喊:“不许走,谁要是擅离队伍,格杀勿论!”

但人们明白法不责众的道理,看见上千人离去,更有数千人弃枪刀而逃,魏营已呈现混乱状态。王贲见此情景,将令旗一挥:“杀呀!”带领秦军猛冲过去。秦军边冲边喊:“不抵抗者不杀!不抵抗者不杀!”

面对秦军的攻击,听了秦军的喊话,魏军哪里还有战斗力,大都丢了枪刀四散而逃。魏天骄再也节制不了部队,被败兵裹挟着,往大梁方向狂奔。及至到了城门,点验一下人马,十二万人未经战斗,仅存三万余众。他将残兵收拢起来,撤入城中,紧紧关闭了城门,并抓紧布置了防御。

秦军后脚赶到,将大梁城四面团团包围,并趁热打铁,立即发起了进攻。守军大将西门光武和退进城内的魏天骄合力拒守,将进攻的秦军打退,大梁城此刻仍岿然不动。

李信意欲一鼓作气攻下大梁,也好向秦王报喜,稍事休整,即组织了第二次攻击。这次投入兵力较大,攻势也猛烈,眼看着有秦军从云梯登上了城头,大梁城就要被破。这时魏国外郡县的援军共三股,约两万余众赶来,在秦军后翼发起了攻击。这样一来,秦军腹背受敌,不得不分散兵力,对大梁城的攻势减弱,也就再次造成攻城失利。

李信明白在后有魏军的情况下,是难以全力攻城的,便集中兵力与增援的魏军摆开了战场。经过两天激战,援军被秦军击溃,三路人马尽皆溃散。李信重新组织兵力,要对大梁进行决定性的第三次进攻。

可就在他准备攻城之时,竟然天降大雨,而且这雨下起来就没个完。从初春的三月,一直下到了盛夏的六月,整个军营如在水乡泽国之中。这期间,秦军也曾乘雨发起几次攻击,但守城魏军死命抵抗,使得进攻连连受挫。李信的心就同这连绵不断的雨丝一样,是满怀扯不断的愁丝。他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退兵吧,就将前功尽弃;坚持吧,兵士们泡在水中苦不堪言;进攻吧,魏军拼死防守难以奏效。

这天,他实在心情郁闷,便乘马来到了黄河岸边。

连续阴雨后的黄河,翻卷起涛涛巨浪,洪波里夹杂着死猪死狗,还有人的死尸,以及房梁门窗,顺流而下,显然这是有村庄被洪水冲毁。随他而来的先锋王贲感慨地说:“水火无情,真是不假,这场大水也不知冲毁了多少村庄人家。”

这句话使李信猛地一震,心中立刻有了主张。即刻打马回营,将队伍移到高阜之处,分派八万大军,每人抡锹使镐,在大梁城下开挖沟壕,经过七天苦干,终将壕沟挖成。

那滚滚的黄河水,直向大梁城灌去。经过半天冲刷,大梁城墙轰然倒塌。魏王假和他治下的文武百官不得不出来投降。魏王手捧降书,来到李信面前,跪倒呈上降表。至此,魏国已是灭亡。李信望着在他掘壕引进的黄河水中沉浮的大梁百姓,嘴角现出了得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