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整。
不知是谁在傍晚时修好了塔上的钟。他们在塞文大宅二楼海伦的房间里等待,报时的钟声传来,朦胧而凄凉。
这是一间位于大厅正上方、兼具卧室和起居室功用的宽敞房间,按现代风格装修过一排窗户俯瞰宅前的草坪。只要拉上窗帘,将黑夜拒之门外,你很难想象自己会是身在塞文大宅。
石墙上饰以浅灰色的木条,地面铺好了整齐的地毯,安乐椅披上印花棉布的外衣,白色火理石璧炉沐浴在灯光中,上面刻有现代感十足的花纹。边缘是黄铜和铁质的架子。漆成白色的书架大约齐脸高。房间的一端有扇门通向简单装修过的更衣室。
他们来到这儿,除了等待,还是等特、漫长无休地等待——炉火熊熊,写字桌上放着一盆新开的黄色鲜花。海伦的行李,包括大旅行箱在内,整整齐齐地堆在床脚边。吉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青铜神灯放到壁炉上。
透过缭绕烟云,他紧盯着这东西,将不知是第几个烟头丢进炉火中。
“奥黛丽,假如海伦死了……”
“不会的!”奥黛丽叫道,不安地挪动身体,她盘起双膝蜷缩在壁炉旁的沙发中。她个子很高,甚至可能有些过高,但那乌黑平滑的头发、明亮的黑色眼眸、精心修饰的睫毛、鲜艳的深红色双唇,都在火光中显得那么柔和与温暖。
“别那么说”她晃着肩膀抗议道,“海伦怎么会死呢?”
“我不知道。”
“太可笑了!谁会想去伤害她?”
“我也不知道。”
吉特来回踱步,双手插在旧外套的衣袋里。倘若有人让奥黛丽·维恩写下此刻萦绕她心头的思绪,她一定会生动地描绘道:“他那爱尔兰人的灰色眼睛颇有吸引力,棕色的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双眉间的线条相当清晰。当然,与桑迪·罗伯森那种吸引力不太一样。当她想到桑迪这厮时,不由一阵怒意掠过心头,刺得双眼发疼。不,和桑迪不一样,但依然很有吸引力。和海伦相当般配,正是如此。噢,上帝呀,要是海伦出了什么事……”
“吉特,你在想什么?”
他刹住脚步,沉思着。
“你还记得我们去克罗伊登接海伦的那天么?”
“记得。”
“飞机晚点了三十分钟”吉特说,“当然,那只是因为大雾而耽搁了。但是……”
“你当时就开始担心了?”
“我开始优心忡忡的时候飞机才晚了不到十分钟,”吉特答道,“会不会坠机了?会不会有人打电话来说我们再也见不到海伦了?剩下的二十分钟我满脑子塞满胡思乱想。告诉自己飞机肯定出事了。海伦的样子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能忆起她脸上的每个表情,然而她并不在场。我那时总在想,要是他们跑来告诉我海伦死得不明不白,那该怎么办。”
“现在的悄况也差不多,奥黛丽。我们不能再吓唬自己了,按照常理,总该有个简单的解释才对。”
门轻轻打开了,班森走了进来,随后是一名穿着司机制服的年轻人,乱蓬莲的头发显然在努力压抑激动的情绪。班森和这位司机两人看上去都刚刚洗过脸和手,似乎是干了好一段时间的脏活儿。
奥黛丽·维思从沙发上起身,但又坐下了。吉特定了定神,正欲开言,班森先说话了:
“根据您的指示,吉特先生”,他向司机点了点头,就像是对着宠物小狗点头一样,“刘易斯和我刚才把整座房子搜索了一遍。”
“那么?”
透过香烟的迷雾,班森看上去神情闪烁,满头大汗他清了清喉咙。
“首先,先生,可以完全确定海伦小姐进到房子里来了。”
吉特盯着他。
“她当然进来了,维思小姐和我不就是这么告诉你们的么?莫非你不相信我们?”
班森脸色大变,“不是的,先生,当然不是,然而……”
“然而什么?”
“您先听我说完好吗,先生?”
“抱歉。接着说!”
班森继续说道:“有个园丁当时正在前面的草坪上工作,他看见海伦小姐走进来,然后是您和奥黛丽小姐拎着行李进来,他停了一下,同样可以确定的是,小姐自那时起,并未离开大宅。”
奥黛丽·维恩直起身子:“你如何能确定她没有离开这座房子呢,班森?”
“我们一宜在修整地面,奥黛丽小姐”
“于是呢?”
仆役长解释道:“我们雇佣了约十二名工人,一直干活到工作完成为止。今天下午大宅周围每个方向都有人在工作,每扇门,每扇窗,都在人们的视线范围内。您得相信我,吉特先生,所有的临时园丁也都能作证,他们在格洛斯特都是有名有姓的人,不可能撒谎。很不幸……”
“说下去!”
气氛越来越紧张,班森的手指在身侧抽搐着。
“很不幸,先生,海伦小姐也不在大宅内。”
一瞬间谁也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
“先生,”班森木然地回答,“海伦小姐不在大宅里。”
“听我说,班森。你是个蠢货吗?”
“不是的,先生”。
“但是……”
“是您叫我去搜查的,先生,”仆役长的声音大了起来“我和刘易斯两人就照办了。”他以目示意一旁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东张西望的司机,“打小时候起,我就非常了解塞文大宅,没有哪一寸地方—我可以发誓,先生,是我们没有搜过的!海伦小姐并不在大宅内。”
最初,吉特·法莱尔并未感到过多的恐惧和焦虑,而是一种逐渐蔓延开来的头晕目眩和难以置信。
不会这样的,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假如说,打个比方吧,有个素来冷静的人一脸严肃地告诉你,你的某位朋友从倚子上站起来,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从四层楼的窗户飘了出去,你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担心朋友是不是真的摔了下去,而是觉得自己心智短路了,脑子不转了,然后还会认定这是个貌似正经的玩笑,自己被摆了一道儿。
但这不是在开玩笑。
吉特瞥了奥黛丽一眼,她屈着双腿坐在沙发上,一手搭在壁炉的边缘支撑身体,同样疑窦重重地看着班森。吉特试着让自己的话音更坚定和理智一些。
“听着,班森,这绝对不正常。”
“是的,先生。”
“你总不至于告诉我海伦拿着青铜神灯,走进这座房子里,然后就像破裂的肥皂泡一样无影无踪了吧!”
“不,先生。”
“这根本不可能!”
“是的,先生,我还要告诉您,”班森补充道,“再过十分钟就开晚饭了。”
“晚饭”吉特怒喊,“现在还谈什么晚饭”
“对不起,吉特先生”班森的眼中神色坦然,但也难掩紧张,“当然——可以推迟,若您愿意的话。”随后他挺了挺胸,转向那个倒霉的司机:“刘易斯,可否解释一下你为何还在此处?”其实吉特之前并未听到他命那司机离去。“太糟了,你们总是对我的指令置若罔闻!”
但这位年轻的、看上去高高笨笨的刘易斯不停地把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总算忍不住开口了:
“先生,”他对吉特说,“我曾看过一部电影”。
“别拦着他!”见班森冷冰冰的眼神又一次射向司机,吉特连忙喊道“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吧!”
“有一次我看了部电影,”刘易斯解释道:“他们把尸体装在一个放木乃伊的箱子里。”
“什么尸体?”奥黛丽惊惧地叫起来。
刘易斯似乎大受鼓舞。
他委实从未惊吓过人和其他人一样,他也是新来的仆役,对他来说海伦·洛林小姐只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宇而已;他想到了谋杀,在报上读过的那种血淋淋的谋杀,而且这几名听众脸上的表情令他情绪更加高昂,大口喘气,腹内思潮翻滚。
“刘易斯的意思是,”,班森忙不迭解释:“主人楼下的房内有两三具从埃及带回来的棺材,”他愈味深长地看了吉特一眼,“其他的含义,吉特先生,您可以猜到了。”
“知道了”吉特说,“你查看过石棺内部了么?”
“是的,先生。”
“那你有没有发现……”
“没有,先生。”
“但我又有了个想法,”司机坚持道:“我是说另一部电影。不管怎么样,先生,小姐总该在什么地方吧,可是现在呢?在另外那部电影里面,他们把尸体藏在墙壁里头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谁也找不到,”刘易斯有些词穷,遂做了一个似要环抱整座大宅的姿势,“看着这地方,先生!知道我的意思吗?”
吉特·法莱尔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个秘密的藏身之地,”他说,“这想法不错。你听见了没,班森?”
“是的先生。”
“你以为如何?”
“恐怕不可行,吉特先生。”
“为何?”
班森低声致歉,随即绕过吉特身边,走到那排窗户下低矮的书架旁。他们静静地看着他,木柴在炉火中砰地爆裂开来。班森戴上一副镶边眼镜,俯下身子挑出一木蓝色的厚书。当他拿着书转过身来时,那眼镜配上微红的肤色,令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普通的牧师。
“先生,”班森举起那本书“这是赫雷斯·林内尔的巨著。”
“哦?是本什么书?”
“先生据我所知,林内尔先生乃是秘道、暗室领域中现今仍健在的最权威人士。可否让我为您选读书中的若干片段?”
吉特觉得领口发紧。
“你是打算告诉我们”他问道,“塞文大宅中并无此类秘密的处所?”
班森低下头。
“是的,先生。经老爷的许可,林内尔先生在此进行了为期两周的检查,他十分确定地表示,出于一些建筑学原因,我没太听懂的原因,这里不可能存在任何的密室。”
班森打开书,缓缓翻动书页,指尖停在他要找的那一处。
“怀着极大的遗憾之情,本人特声明如下,”他高声读道,“塞文大宅乃根据首任塞文伯爵夫人奥格斯塔之愿建成,她对哥特式情怀的喜爱在图书馆中仍可见一斑。似乎由此可推测,如此一座宅邸不可能全无机关。然而本人经过弹精竭虑之探察……”
“然而就是没有机关”,见班森停止诵读,吉特接过话来,“那海伦究竟身在何处?”
“我无从得知,先生。”
“如刘易斯所说,她总该在什么地方的吧!你总不会要我相信……相信……”
他们不由自主地齐刷刷扭头去看那盏青铜神灯。
它端坐在壁炉上,浅显而租糙的纹路环绕灯身。不知是否出于他们的想象,它似乎已经开始氤氲出缕缕毒雾,周遭的空气皆已被其感染。它触及了人心深处的迷信,渗进他们的脑海中,开罗某家疗养院内,吉尔雷教授那乌黑肿胀的尸体浮现在眼前。那么海伦呢?
“如从未存在过一般。”奥黛丽喃喃自语,“灰飞烟灭。”
随即,遇上了吉特的眼神,奥黛丽惊醒过来。她站起身,连忙走向他。
“我可没真的相信这话啊,小伙子,”她忙不迭地安慰他,“实际上,”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着,“我敢打赌,对这话我比你更不屑一顾。你多少还有点将信将疑,而我一点儿也不。”她犹豫着,“吉特,你为何会觉得这事有可能发生?”
“因为……”
“因为在伦敦出了点意外,我就知道!你之前说过的。但到底在伦敦发生了什么?”她的情绪突然为之一转,“不!等等!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放松点,奥黛丽。”
“我很害怕,吉特,害怕极了!别问我在害怕什么,我不会说的。但你意识到了没有,吉特?今晚我们睡在这儿,而悔伦会睡在哪里呢?”
他抓住她的手臂,压了压,好让她冷静一下。但她想象中的画面实在是可怕得让人无法面对。
“还有,”深陷恐惧中的奥黛丽说道,“我们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我要把房子再搜索一遍。倒不是不相信你,班森,”他转身面对这个如岩石一般沉默、自己从童年时起就已熟识并十分喜爱的人,“但我要自己去看看。”
“你找不到她的,吉特。”内奥黛丽肯定地说,“这里头有些滑稽、离奇又恐怖的东西在作祟。我知道你肯定找不到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要不要报警?”
“不,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
“海伦的父亲。”
“对啊,”奥黛丽承认,“没错,还有这个因素。”
“无论发生什么,”吉特有些暴躁地说,“这件事绝不能泄漏给报社。”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塞文伯爵那微屈的双肩,灰色的头发以及两颊深深的沟纹。“老入家身体一直就不太好,而他的妻子,你还记得吧,在海伦小时候就死于血毒症了。”
奥黛丽并不知道此事,因为她和海伦相识也就是近五六年的事而已。她紧盯着吉特:
“血毒症?海伦的母亲?”
“没错。而海伦又告诉我,她父亲的心脏现在也有问题吉尔雷教授之死,要是再加上现在这件事,那真是能要了他的命啊。你说对不对,班森?”
“是的,先生。”班森答道。他唐突地转过身去,弯腰将那本蓝皮书放回架上。此时管家彭芙蕾太太走进房间,虽只是瞥了坐立不安的刘易斯一眼,但已足以让那年轻人忙不迭溜了出去。彭芙蕾太太胸部急速起伏,显然是刚刚急匆匆地从那陡峭的楼梯爬上来。
“若您不介意我打扰一下的话,先生,”彭芙蕾太太对吉特致意道,同时以职业习惯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我想最好告诉您一个新的坏消息,有人给报社打了电话,把海伦小姐失踪这事给捅出去了。”
“给报社打电话?”奥黛丽重复道,扭头向吉特投去一个含义不明的眼神。
“是的,小姐,”彭芙蕾太太艰难地喘着气,“不仅给报社打了电话,还给警寮局也打了。现在外面的铁门那里来了三个记者,还有本地警局的警监。”
“是谁打电话给报社的?”吉特质问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先生。他们都不知道。报信者没有留名,声音低沉,还略带点外国口音。他们说他的笑声听起来很是不堪,还说……”此时彭芙蕾太太在房内游移的目光触到了壁炉上方那东西,她不由得猛然后退一步。
“还说,”她继续,“青铜神灯已经带走了海伦·洛林小姐。这是原话,先生,‘带走了’海伦·洛林小姐。那人还说如果他们不相信的话就请到塞文大宅去看看。”
“于是……”吉特·法莱尔嘀咕着。
他的双手使劲儿按压着太阳穴,为了争取点思考的时间,他走到房间中央的桌旁,桌上摆着些杂志,还有盛在瓷盆里的黄色水仙花,以及一个盖子上刻着圣甲虫图案的烟盒。吉特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颤抖着用打火机将其点始。彭芙蕾太太似有责备之意地对他说:
“我需要您的指示,先生。我在电话里和莱昂纳德说过了,叫他把铁门关上。但发生了这些事,那些人在那儿吵吵嚷嚷的……”
“不能让记者进来,彭芙蕾太太。”
女管家耸了一下肩膀。
“这肯定不关我的事,先生。不过我看没法把瞥察也挡在外面”
吉特·法莱尔又恢复了常态,变回那个镇定、顽强去解决实际问题的年轻人。
“正相反”,他冷冷地说道,“这点我们很有把握。不管怎么说,这儿并没有发生犯罪案件。”
“没有吗?”奥黛丽小声嘀咕。
吉特的前额上青筋暴跳:“就眼下所知,没有任何犯罪发生。无论如何要将警察拒之门外,不管他们有什么反应!你还不明白么,彭芙蕾太太?最要紧的是尽可能地瞒住塞文伯爵啊!”
“噢!”彭芙蕾太太突然惊觉,一手掩住双唇:“对不起!真是抱歉,但是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而且从开罗来了电报!”
吉特将香烟从嘴边拿开。
“什么开罗来的电报?”
“是老爷发来的,先生,邮局的戈尔丁先生六点前刚来过电话,那时邮局已经关门了。电报是拍给班森先生的,”她朝班森点了点头“但他当时正像个侦探一样询问园丁们,然后又依次和每个人谈话,又去搜查整座房子,不让人打扰他。所以我把电报记了下来,我想我仅仅是……”
彭芙蕾太太身着一件皱巴巴的围裙,用带子随意系在肩上,此刻她一边说个不停,一边在她那件腰带里摸索着,那动作看着像是在更衣一样。她掏出一张便笺纸将其展开抚平。
“请让我来,先生。”班森自然地打断。
他走上前来,伸出双手。但吉特此时已顾不上礼节,一把从彭芙蕾太太手中抽过纸片。而他所读到的内容,哗啦一下将他方才的部署全盘摧毁了。
海伦还安好否?阿里姆·贝做出了新预言。虽必无大碍,但需谨慎行事。请于伦敦时间今晚九点致电于我,开罗萨沃伊大陆饭店。
塞文
“完蛋了,”奥黛丽在他身后读完电报,喘着气,“我们无计可施了吉特。现在必须和他联络。”
“看来只能如此了”。
“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奥黛丽说,“那么他只会打电话过来,而且不管我们说些什么,他都会认定这儿出事了。吉特,这太糟了!肯定有人……”
“有人在搞鬼。没错,我也发现了。”
“请让一下,彭芙蕾太太,”班森说,随即颇具威严地将管家请到一边,自己走上前来,“我来应付记者和警察。吉特先生,我可否认为,目前这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莫说是这座房子,就连整个庄园都不能让人进入”,吉特说,“直到我们决定下一步的对策为止。如果您养了狗的话,松开他们的链条。”
“容我打断一下先生”彭芙蕾太太般勤地投下又一颗重磅炸弹,“但这对那位已经身在此处的绅士不适用啊,”见其余三人一齐转头瞪着她,忙提高嗓门解释道,“那位绅士是在记者来之前就到了,开车来的,班森先生!前门一直没关上!现在他在楼下图书室里,正浏览那些书呢。但他说……”
已经没必要把话说完了。
他们之前并未留意到门外那沉重的脚步声。但此刻,有一只手重重地旋开门把。门廊里那个巨大的身影,初一瞥之下,令奥黛丽·维恩不禁畏缩退步。
“我这人本来够耐心的了”,那身影宣称,将屋内各人均恶狠狠地瞪了一遍,“但该死的,竟让我在楼下那坟墓里枯坐许久,眼看冥界的丧钟都要在午夜敲响了!莫非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还是说成心要害我不成?”
彭芙蕾太太闪到一旁。
“这位是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她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