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选秀都是放在三月, 等差不多殿选的时候, 刚好四月,这个季节不冷不热的, 春花灿烂,春风不燥, 姑娘们穿着美美的春衫, 瞧着都舒坦。
今年去盛京谒陵, 这时间就往后推了两个月, 现下已是五月底,每日里在春日下头忙活, 那简直是叫个热坏了。
擦去鼻尖薄汗, 姜染姝看向佟贵妃, 笑道“姐姐先支应着,我去更衣。”
她想去松快松快,这美人看多了, 那是叫个眼花缭乱的疲惫,再说也选不出个什么来, 端着架子端着腔调说话,着实有些累。
在自己宫里的时候, 累了就起来走走,再不行窝在软榻上看书,都是极好的放松手段。
可在这储秀宫就不成了, 这下头的秀女还出宫呢, 她得端着自己的偶像包袱, 不能掉了。
再说这花名册基本都定了,秀女们不过是来走个过场,除非是特别出色的,让人惊艳到不成,那才会破例留牌子,可这样的人才,哪里会籍籍无名。
佟贵妃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下头的秀女。
她心里头是自己的盘算,这宫里头的老人是都不成了,一个个都刚不过禧贵妃,可若是来个如花似玉的新人,那往后的发展就不好说了,她是拉不下她的宠爱,可她想寻摸个新人来替她完成这个任务。
“抬起头来。”佟贵妃眼前一亮,这秀女就不错,身量纤长,纤秾有度,该怎么长的一点都不含糊。
可看到面孔的那一瞬间,她又有些失望,是个美人,可是还不够,跟禧贵妃比起来,那简直就跟小丑似得,她要来何用。
揉了揉眉心,佟贵妃有些气馁,难道这世上,竟没有比得上禧贵妃了。
无端的,她又想起了墨染,心尖便泛起密密麻麻的苦意,连舌尖也勾起几分涩意,整个人都不大痛快了。
她肃着脸,一声不吭,只按着章程来行事。
那个有着小鹿般湿漉漉眼神的小姑娘,终究是不在了,那日她抱着枕头,期期艾艾的立在她跟前,竟是这一生最后的回忆了。
想到那时候她的绝情冰冷,佟贵妃眼神冷了冷,接着又有些茫然,一时间眼神倒是有些像墨染了。
一如她想要死之前的无措绝望,在看不到希望的深宫,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
看到禧贵妃回来,她忍不住又揉了揉眉心,强笑道“有些头疼,本宫先回去了。”她是真的头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添上的毛病,这一想起来墨染头就疼,可她时时刻刻都想着,不管看到什么都能想到对方。
“成,你去吧,仔细着叫太医来瞧瞧,莫耽搁了。”姜染姝含笑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这佟贵妃面色苍白,是有些不大好。
历史上她确实活的不久,可也不是这个时候去的,又没有说是得急病,说不得就是这种在古代治不好的慢性病。
说起来也是这点不好,科技不发达,这许多病症都找不到原因。
后世的痔疮,放到现在那也是高手才治的,比如康熙这个人吧,哪里都好,他竟然有痔疮,姜染姝知道的时候都惊呆了,简直难以想象,他这么个清隽秀雅的人,会得痔疮。
刚知道的时候,她硬是没忍住,在康熙面前笑出鹅叫,鹅鹅鹅鹅鹅鹅那种。
然后就被收拾了,狠狠的折腾了一番,第二天腿软的跟面条似得。
御医拿这个也没法子,后来还是在京城中一个药铺里头的坐诊大夫给治好的,摆脱痔疮的困扰,康熙还在她跟前嘚瑟。
当时他被她得知有痔疮的时候,是有些羞恼的,他完美的人设,竟然被这东西毁了,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一刻他的表情好笑极了,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是难得的情绪外露,对于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来说,可以说表情管理崩溃的一塌糊涂。
想着想着就想跑偏了,姜染姝收回思绪,淡淡道“钮祜禄氏,留牌子。”
这个是内定好的,要赐给一个小世子做福晋。
这钮祜禄氏是个圆脸的姑娘,抿嘴的时候还会有两个甜甜的酒窝,也不知道入了后院,会变成什么样子。
姑娘们总是娇美的,可成了媳妇受尽磋磨后,又会变成那些面向刻薄的夫人们,这简直就是一个怪圈,只有三百年后,才能摆脱了。
等过了好几日,她都有些坐不住的时候,这才算是凑出来百余人,这百人才是参加殿选,最终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等人参阅。
这一层又一层的筛选,出来的秀女,那真真的优秀,看的姜染姝非常不舍,这么多人才,若是培养出来为国争光多好,现下偏偏只能入了某人的后院,日日跟宅斗妾室打交道,怎能叫人不惋惜。
可看到她这眼神,康熙显而易见的想岔了,以为她舍不得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冷冷的瞥着底下的秀女们,眼神非常不善。
看的众人战战兢兢,在禧贵妃带着诧异的神色望过来的时候,他瞬间又正经起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禧贵妃,走吧。”康熙突然把她叫走,留下其他几个大佬选阅,连自己都不看了。
左右他这次也没打算进人,都是要赏给旁人的,看不看都不打紧。
这下头的秀女,就是叫他选,他也选不出来,那个不如禧贵妃白,这个不如禧贵妃生的精致,他看谁都不好看,偏看禧贵妃完美的紧,这还如何选秀,没得伤自己眼睛。
这么想着,康熙唇角翘了翘,这就是他的禧贵妃了。
姜染姝有些懵,她跟着对方出来,走路上的时候,就听康熙道“胤祄是不是会喊母妃了”
这都哪跟哪,方才不是还在选秀,一秒回到家庭生活,她有些不习惯,却还是点头道“是呀,旁人叫母妃,他出口就成了木肥,听得人难受。”
整天肥肥肥,差点给她念叨胖了,怎么教都转不过弯,甚至还差点给她口音带偏了。
有一次教的时候都嘴瓢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话是这么说,她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遮不住。
这孩子一点点长大,哪怕会走路会说话,发出任何一个他以前没有发出过的音节,都让人觉得惊喜到不成,甚至觉得孩子真是太棒了,超厉害。
康熙斜睨她一眼,有些酸溜溜的“怎的还不会叫阿玛。”
其实是会的,只是她压着没让往外传,这孩子们说话早,叽叽咕咕的会说不少了,这样有些太打眼,左右自己知道就成。
“您多看看,多抱抱,亲密了,自然惦念着您,知道谁是阿玛,也对喊阿玛有兴趣。”她道。
这说的都是有道理的,现下讲究抱孙不抱子,就怕把孩子养娇了,养的太金贵,可是这孩子,情感需求得不到满足,这心里头得多难受。
母妃和阿玛的作用一样重要,缺一不可。
这分明有,又不是没有,做什么让孩子缺这个玩意。
他爱新觉罗家这么大的江山,金山银山的堆着养,情感却成了奢侈品,说起来也是好笑。
前儿她见着五阿哥胤禛,那小小的孩子,脾气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对奴才太监动不动发脾气,这不就是在佟贵妃那不得劲,所以要发泄出来。
上头人不当心,这奴才定然也是不上心,现下瞧着他性子左了,也不知能不能掰过来。
历史上的时候,确实有喜怒不定的评价,后来又成了冰山一座,这其中的心理路程,怕是有些不大好过。
以前的时候,乌雅氏这个时间差不多已经是德妃了吧她有些不确定的想。
因为对方的存在,也是比较逆天的,大封六宫之后,偏她独独拎出来封了个意味深长的德妃。
现下乌雅氏被压着没起来,佟贵妃那是连面子情都没有了,后宫谁不知道,佟贵妃不喜小儿,只是尽心尽力的在养着五阿哥罢了。
想起来这个,她神色就有些复杂,当初她也是四四来着,如今竟成了敌人了。
人生无常,不外如是。
她胡思乱想着,唇畔突然印上一个软软的亲吻,她有些懵的抬眸,就听康熙闷声道“她们,就那么美”
让她这样流连,竟然走路都走神了,他提孩子,都让她回不过神。
姜染姝无言以对,以她素来的伶牙俐齿,这么一瞬间,她竟然无话可说,康熙到底是怎么误会她对女孩子有意思的,她确实对小姑娘更宽容一点,可也没有更多了。
她一直惦念着,不是惦念那张脸那盘靓条顺的身材,而是惦念那脑子。
这么一说,竟然还略有点恐怖了。
见她又走神,康熙眼神利了利,直接将她往角落里一拉,箍住那纤细的腰身,对准那娇软的唇瓣,毫不犹豫的印上去。
他已经仔细的看过了,左右都无人,梁九功那狗奴才,肯定会净街的,旁的便没有什么担心的。
姜染姝心里头砰砰跳个不停,在古代久了,难免沾上点习气,这在外头接吻的事,放在现代那是稀松平常,放在这时候,简直胆大到不可思议。
“唔。”不行。
细韧的腰肢被紧紧箍住,让她挣脱不开。
“姝姝。”耳边是他低哑急促的轻唤,让姜染姝瞬间软了腿,那略微带着推拒的手掌,渐渐的无力了。
“乖。”莫动。
康熙垂眸,看着她眼角眉梢带上几分薄红,从胸腔中震出几声闷笑来。
他的姝姝,国色天香,动人至极。
百吃不厌。
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