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娇不明所以, 客套的问:“寻什么人?”
她在心里头琢磨,她这身边都是家世清白的,也不知道寻的是谁。
嬷嬷看了又看, 到从心眼里头稀罕上了, 柔柔开口:“寻的这姑娘啊,这是个命苦的。”
春娇也跟着笑的温婉:“你细说说, 为何来我这李府里头寻人。”
“巧了。”嬷嬷抚掌,露出两个赤金镯子叮当碰在一起,端的富贵音儿。
“我主人家也是姓李。”嬷嬷说着说着, 目光就悠远起来。
其实事情都查个差不多,基本算是底掉了, 这才确定下身份,她目光慈爱的看向春娇, 浅笑着开口:“嬷嬷说的这些话, 那可都是掏心掏肺的, 原本你是我李家的嫡出姑娘, 现下流落在外, 焉能不找回来的道理。”
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 也确实有那么点复杂。
原是一个嘴碎的婆娘上门, 说什么现下开封府凤华街有那么一个姑娘, 瞧着跟老太太那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风评不大好, 姑娘家家的就大着肚子。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当下老祖宗就让人拖下去掌嘴,可那婆娘不依不饶,说什么替她们寻着亲了, 还这般的无理待人。
原本没拿她当回事,但是她说的信誓旦旦,老夫人也就差人去照门。
但凡来的,就没有说不像的,这才开始查。
有些事,就是经不起顺藤摸瓜,这么一查,事儿就出来了。
现下府里头养的这姑娘,打从一出生就被调换了。可这有些话,不好说不是,她将这一段给含糊了过去,这调换过的姑娘,旁人看不下去,转手就给卖了。
至于卖哪了,她自个儿也说不清。
只说买家给了十两银,够她们一家花好几年的。
众人光瞧着这三进的小院,再想想府里头那巍峨的院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您这些年也是受苦了。”
嬷嬷说的恳切,春娇却一脸不明,她慢悠悠开口:“你说这些,每一个字我都认识,合在一块儿,听着就让人不明不白了。”
她不肯认,说来也是好笑,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想白捡个闺女,这算什么道理。
嬷嬷知道光她来,定然是不成的,只笑了笑,轻声道:“今儿来,也是跟您说一声,明儿老夫人亲自来。”
其实当知道真实情况的时候,老爷福晋是不愿意认的,毕竟说出来不光彩,可说那姑娘嘴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隔日的功夫,就传的到处都是。
春娇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拧起眉尖,似笑非笑的开口:“所以这些时日隐有流言传出,就是打你这的缘故?”
这一茬嬷嬷不知道,连忙问:“怎的了?”
春娇轻笑:“无事。”
她这样语焉不详,一时间嬷嬷摸不清脾性,也就没有多留,赶紧离开了,只笑着留了一句:“明儿福晋老爷就来了,您也瞧瞧阿玛额娘。”
春娇上下打量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让秀青好生的送走她。
等一关上门,春娇的视线就忍不住看向奶母:“这事怎么说?”
要论在她跟前伺候最久的,非奶母莫属,毕竟吃她奶长大的。
奶母比她还懵:“夫人待您极好,不可能是买来的孩子啊。”这亲生的和抱养的,能是一回事?这直接都给捧到手心里了,就算亲生的也没见这么娇养的。
“你亲眼看到我出生没有?”春娇问。
这才是最关键的所在。
奶母摇头:“等奴婢来的时候,您才出月,软溜溜的小团子,胳膊腿都爱揪成一团,衣裳穿的好好,您硬是把胳膊缩回来,非得抱胸而睡。”
把棉袄当襁褓,也是没谁了。
春娇笑了笑,还是没忍住拧起眉尖。
她不想见,对于她来说,谁养她长大,谁就是父母,她不认生恩,十月怀胎是辛苦,她自己就感同身受,越是这样,她就越无法原谅,将毫无生存能力的婴儿抛弃,就算是送给旁人,那也不成。
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什么对她好不好,那就是一个不用讨论的问题了。
可她不是原主。
她半道穿越而来,对方父母寻来,谁知对方是否愿意。
“您是怎么想的?”奶母试探着问。
春娇抿嘴,想想近来的那些传言,有些头疼,只叹了口气,才轻声道:“若真找来了,瞧着确实跟我长的一样,那便当亲戚走动,认是不可能认的。”
鼓了鼓脸颊,她摸着自己肚腹的时候,略有些心虚。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可那嬷嬷分明是官宦家的,那她这假文书,岂不是要露馅。
不管了,到底京城天高皇帝远,这婚书也花了不少功夫办下来的。
“行了,好生歇着吧,左右咱不指着他们过活。”春娇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
这些事,她愿意认就认,不愿意认就走。
再换个地方,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心里做好打算后,春娇又坦然下来,想了想,还是召来牙婆,多买了十个丫鬟、十个小厮备用,万一这去李府里头日子不好过,刚好用上自己的人,也省的被人欺负。
“先养着,有备无患。”春娇含笑吩咐。
奶母也跟着笑:“您多虑了,到底也是亲生父母,这许久不见,只有亏欠的份,哪里会挨欺负。”
再说姑娘是个可人疼的,谁能抗的住,真的不喜欢她。
春娇失笑,到底没说什么。
“咱又不缺这俩钱,再买十个粗实嬷嬷。”秀青将手中的绣绷子放下,笑吟吟的开口。
她是害怕的,撅了撅嘴,可怜巴巴的开口:“姑娘,别嫌青儿多嘴,这自家孩子,多金贵啊,咋就被人换了都不知道,那肯定是不上心。”
这话说的没毛病,奶母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也跟着沉默下来,大手一挥:“多买俩。”
这么一说,众人忍不住都笑起来,原本就有十来个伺候的,这小院都给住满了,这再买,就有些养不下了。
“城西还有一个大院,都搬那去。”奶母笑着说。
那边算是个小园子,塞四五十个人绰绰有余。
春娇点头应允,这事就算是定了。
这样忙活着,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刚开始的那点子忐忑也给去了,春娇接着享受自己难受的孕期夜晚,第二日一早起来,奶母就捧着簇新的夹袄过来,被春娇轻轻拍了一下。
“拿那半旧的细棉褂子来穿。”对方的底还不知道,没道理将自己的底全给漏出来。
她就算查,这是查这里之后发生的事,她之前是个什么样,料想对方不知道。
奶母怔了怔,有些心疼她。
却见秀青乖巧的将衣裳捧来,又在妆奁里头挑挑拣拣,一边嘟囔:“有一套银首饰最是素淡不过,怎的找不见了?”
好歹在最底层给翻出来了,原本主子是常戴的,毕竟不招人眼,可四爷总说委屈姑娘了,送来一些镶珠衔宝,慢慢的也就淘换过来了。
这一套一上身,春娇就忍不住笑了:“好久没做这朴素装扮,还挺怀念的。”
这装扮是朴素,可也有一种清秀的楚楚可怜,去了几分艳色,见家长倒是合适。
想着近来的那些流言,什么难听话都有,左右都是她一个女人大着肚子没男人,定然是被抛弃了,这弃妇还整天乐哉哉的,可见是蠢极了。
先前她是不知道的,奈何有人嘴碎,非得传到她这来,还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说:“您早些知道,也好骂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夜夜思君君不见。